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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人最先在城门外躁怒。城楼上的人也都拢在黑暗里听着。把门的郡官抱了个能给自己慰藉的女人避到城根子上睡觉去,只是叮嘱说:“怎么可能打胜仗呢?谁敢开城,老子杀谁。”剩下的人不敢站到城楼上接茬,商量要告诉县长。
当即选出来两个人,后头又跟了一串多事的人,一群人一路议论,抄走到衙门口叫县里诸官拿主意。
不料六、七个郡里的士兵站把门口,态度蛮横,拦住他们说:“滚回去守门,大人都在开会!”他们没有办法,只好绕着衙门院墙乱走,相互又着急又疑惑地问:“到底要开什么会?大伙都饿得嗷嗷叫,哪还有力气守城门?”
城门底下吵。
守城门的人挤在一大片的人堆里出没,来回安抚同伴说:“都装作没听到,不要说话。”
找县长的绕不得入,惶惶如无家犬。县衙里却烧了一片火,坐了一片无奈的官官、吏吏,他们大多数低着头,坐听郡官们发言说:“吕经把该主掌兵排斥出去,自己把持大权,结果弄出来个土匪攻县城。到现在,他还插手,就比如这个动不动想开城门,你说,他不听。想想,开城门开出了事,我们这些外人说走走了,你们呢?”
大多数人默然不语,少数几个则说:“先等土匪退了在说吧。”宣金良和马大鹞子家的侄子坐在一起,想说话,马大鹞子的侄子捅捅他,小声地说:“人家说的也对。打仗可不是玩的,听听这几个长官的,能保县城保住县城!”
失去人身自由的吕经父子知道话进他们心里了,心里都有点儿寒,你看我我看你。
郡官又拉王水说两句。
王水便说:“诸位都是明理之士,要是觉得我们担任这个暂时的县长不合适,就选位德高望重的豪杰,一切等打退土匪再说。”
吕经抬头看看气氛,看看众人那里飘忽的眼神,不得已地叹了口气,说:“你们既然一定要选人暂代县长,而又没有合适的人选,还不如我说个人。大家觉得合适就合适,不合适,就继续选!”
王水想想,他怕人要他的命,找个能保家小性命的,大度地说:“你说说看!”
吕经说:“我怀疑县丞韩复通敌,就将他拘禁了。但事后调查、调查,他是清白的,所以还没有放。他这个人正直,文武双全,又是县里的主要官员,出来就能整治县务,不需要向别人那样,还要理这一团乱麻……最为合适!你说呢?王大人。”
他的话一出口,吕宫就吓了一大跳,急急出口:“你什么时候去调查了?他怎么就清白了,他自己都快承认了。”下面嗡嗡一片,将他的反对淹没,大多都是赞成。王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摸不透吕经的意思,暗想:若不让他这个当事人来洗污,韩复的事还真说不清楚。
他要把这个人情卖给我和韩复?
经过这短暂地琢磨,王水略有点尴尬地笑笑,说:“这样也好。你们看呢?”
郡官和韩复喝过酒,也算相互交往了,赞成。于是,宣金良就略微紧张地起身,去放韩复,顺便表示表示歉意。
※※※
正是韩复被放出来的时候,急头汗来找的人返回城门楼子。
他们再不能装作听见了,有人先沉不住气,手持火把上了城楼说话。在下面的一片威胁声中,只好手脚无处安放地求饶。狄阿鸟眼看石春生几乎油尽灯枯,肠子都快气炸了。他正要给李成昌打个招呼攻城,老谋深算的李成昌已觉得不太对,先一步来找他,疑惑地说:“此仗已经险胜。按道理来说,即使县里的人半信半疑,也应该吕让县长登上城楼看一看,辨认敌我。那,即使是不想让我们摸黑进城,也该来安顿一声吧?”
话说到狄阿鸟心里去了。
他淡淡地回应说:“我是总领官兵的人,这样都被人拒之门外。县城是真出事了!”
李成昌忧虑是忧虑了,但并无计可施。
他发觉狄阿鸟的眼中闪烁着野火也难掩藏的光芒,冷然如寒刃,雄躯猛地一震,失色地问:“以县尉的意思,要怎么做?”
狄阿鸟盯着燃了两把火的山门楼子,狞然说:“战!”
“你疯了!”李成昌举起马鞭一指,大声说,“这可是县城。不是土匪的营寨。不管夺得下来夺不下来,不是我们能夺的!”
狄阿鸟的部曲有人“唰”地拔刀。
李成昌慌忙环顾,发觉自己竟驱马踏到狄阿鸟的人群中,陷入寒刃闪闪的包围里去,连忙和声和气地伸出手,说:“请县尉大人想一想,倘若你夺门而入,县中无事,该怎么收场?倘若县中有事,你夺了城门,又该怎么料理?官场上的事,你我这样的人插不了手。”
狄阿鸟按下鹿巴的刀,脱口便说:“凡挡我战马者,皆击破之!”
他的部曲听得热血横流,无不感到万分的威风,喝好叫唤,整齐地排击盾牌。
李成昌战马惊起,他死死压住,晃动中第一次发觉自己有点怕,怕了这野兽般的蛮不讲道理,当即厉声说:“老夫希望你能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倘若你执意而行,休怪我不念情面!”狄阿鸟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过分,但他就想迫不及待地杀开城门,将自己姐夫的性命留住,就想蛮横地杀掉眼里恶毒的官吏来宣泄闷气,因而在心底收罗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不怎么流利,甚至带着憨味说:“我正是在行使县尉的权力,希望你能服从,不服从,也是在抗命。土匪还能卷土从来,我们却被挡在自家门外,生的吃不着熟饭,伤的得不到救治,可以吗?”
李成昌脸肉晃动一阵,回头看看聚集到自己屁股后面,子侄弟子小声地说着“对”、“对”,一团丁壮振臂,流泪地大喊“县尉大人英明”,只好叹息说:“不过入城之后,要立刻找到吕县长,不可卤莽扰事!”
狄阿鸟不管他,给赵过、鹿巴几个一摆手,看着他们阴入长墙阴暗处,又从承弓器中拽出弓箭上前,再次威胁说:“再不开门。我们就要攻城了!”
楼上的人慌无所措,连忙大摇火把,喊道:“你等一会,等一小会!我们再去找守门的官爷说……”
狄阿鸟说:“晚了!我数三声,倘若城门不开,就开战!”
城楼里乱成一团,十余经不起吓唬的接队小跑去找守门郡官,剩下的抖着厚厚的袖子跺脚。
几个这长那长的来回安慰,不停地说:“别怕,别怕。吓咱们的。他们骑着马跳上来不成?”
他们这边的乱还没结束。
那边,狄阿鸟的三声早已数完,不等看客们再说半句,掣羽抽射,让一名站在城门上诚惶诚恐的丁壮仰面后退几步,掉到门楼子后面。后面猛地炸了锅,喊出几声示警:“真打了!”李成昌怨愤不已。他不敢相信地扭转头,瞪着牛眼大喊:“你怎么就射了呢?”痛呼喊嚷:“这和守城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就不能等他们把那个蛮不讲理的郡官叫来?”
狄阿鸟扭头看他一眼,冷冷地说:“他们不开门,是觉得我们好欺负,别人不好欺负!他们一定要听郡官的,还要县官干什么?不是抗命是什么?”
说完,他把弓交给路勃勃,按捺不住地等待几个人猛地出现在城楼,回头一窝身,跪伏到石春生身边看了两下,鼓舞说:“你要顶住。”他麻利地站起来,又左右看伤员,也同样说:“你要顶住!”
他安排这些丁壮说:“我来攻城,只要城门一开,你们就什么也别管,抬着他们去看伤!”
丁壮低了一排人头,用命地大声回答:“是!”
这时,人众哄乱起声,路勃勃扯他让他看。
他抬头,上头挑着一团白布晃悠,一个稍微有的老汉掩着头,发抖来劝:“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咱都是一家人,不能骨肉相残呀。这东村西寨的,说不准就连着亲,这不是上头的命令,没有办法吗?”
狄阿鸟暴躁地说:“谁的命令?我是县尉。别人能要你们的命,老子就不能要你们的命?如果立刻开门,我就饶了你们,只找下命令的那个人!”
老汉稍一犹豫,立刻就看到一排弓箭,连忙推着两个手说:“好!好!我们这就开门!”这时,鹿巴几人已经相继站到城楼上,发出一声暗哨。
狄阿鸟猛地一拔刀,军旗下的部曲立刻从腰盘里拔出牛角,呜呜地吹。
李成昌想让他再等片刻,立刻看到他在狞视自己,想必是要自己的人先爬城墙,一时又气又辱又不敢违背,只好爬身下马,挺着将军肚子拔剑向前。众人蜂拥而上,来到城下抬头发愣,等上头垂下绳子,纷纷拉了就上。
两人还在绳上荡晃,城门就已吱地巨响,最后洞开。
将士欢呼,举刃入城的举刃入城,回来牵马的回来牵马。城门外的丁壮们不管他们作何,抬上伤者,簇拥急奔。狄阿鸟骑马进城,立刻看到几个战士手执兵器看住一大批蹲伏的丁壮,遥遥看步到头,大声说:“放了。赵过他们呢?”
有人立刻高声回答:“去抓守门的狗官去了!”
正说着,十多人已推着一男一女,男的身材粗壮,身穿白色里衣。
他迎头上去,记得石春生的惨状,挺刀要砍。有人将他抱住。他看看,见是李成昌的儿子李思广,立刻就吼:“你拉我也没用。把他们两个拖出去杀了!”
那女人一跟头栽倒,大声痛呼:“饶命呀。大人。我是被他抢来的!”
狄阿鸟不敢相信地挤了几笑,拍开李思广,用刀尖挑了那郡官的下巴:“你好哎!真想不到呀,趁我们去打仗,抢我们的女人。”
一大群人义愤填膺,纷纷鼓噪,吆喝说:“把球割了,让他奸我们县里的人!”那郡官原本默不做声,听闻后脸色煞白,大叫说:“人又不是我抢回来的!即使我有什么不对,你不能说杀我就杀我?”
众人听他这么说,纷纷逼问是谁抢的。
狄阿鸟见他们已来激讨,摁住杀心,扭头来到马边蹬乘。牙猴子从后面追到旁边给他拉马。他便说:“暂时留着他的狗命,等抓住他的同伙再处置!要是石春生没什么事的话,等别人请求时送人情,要是有事的话,咱们揭他的头盖骨做酒器。”
牙猴子立刻喊一声,带了十余兵马跟他去县衙。
※※※
李成昌已经抢先了一步。
县衙里的会还没散,猛然间见李成昌浑身铁甲,带着几名浑身浴血的将士闯进门,一团炸闹,吕宫心急,趁机蹬了谁一脚,遁进人堆,候机出去找找博格。郡中武官虽然也是武官,却也抗衡不了李成昌胜利后的傲然杀气,他们看着对方踩着马刺撞击的脆响,傲然不顾地从站起来渐拢成两排的人中间过来,惊慌失措地站身躲避,嘴里忙乱地说:“这是……?”而后正视,乱哄哄地问:“他们是怎么进城的?”
韩复也刚刚站到王水身边,他低声给王水说:“我刚刚进来时,听到一阵哗乱!”
随着郡武官们离了屁股而倒下的凳子砸出啪地声响,李成昌的大腹已挺到跟前。他双手相贴,展开大袖战袍向吕经行礼,硬梆梆地援助:“县长大人英明。土匪已不堪一击,四处逃散,在下来支持您来了。”
吕经的眼泪一下迸了出来。
众人正要激动乱喊,看到李成昌犀利的眼神上下一扫,立刻鸦雀无声。
几个郡武官想到自己曾得罪吕经,溜也不是,致谦也不是,只好说:“我们出去放兵马进城!”
吕经挥手让他们去。
他们立刻就溜。
李成昌忘了要告诉他们,城门已破,迫不及待地说:“您快去制止博格千户吧。他是强攻进来的……”
韩复猛地拽住李成昌的胳膊,吼了一声:“这个混蛋要干什么?”
李成昌扭过头去,眼神往地上一投,说:“他的部曲在县外作战,浑身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却被你们挡在城门外面,一时心急如焚……我怕他杀人报复,连忙来找吕县长。能制止他的也只有吕县长了,您快去看看吧!”
吕经顿时失色,拍着大腿说:“这个混小子,他还嫌闯的祸不够大?”
几人簇拥着他,急急往外走,刚刚走到县衙大门,就滚进来一个郡官带来的兵丁,他惨呼说:“城门处杀来数十人,口口声声要救县长,见面就撵着我们撕杀。大人们不敢反抗,丢了兵器解释,全被他们抓走!小的躲了起来,看到令公子给一个骑马的将军说,说这都是王大人和韩大人一手操纵的……”
吕经大叫一声,猛地挥手:“这个逆子!”
王水的脸色一下苍白无色。韩复也有点冷,强撑着问:“这和我们无关,他还说什么?”
兵丁又说:“说大人通匪。”
正说着,街面上已响起湍急的脚步声。
吕经猛地一推韩复,说:“你们先避一避,我带上李将军,过去看看!”
韩复拉退王水,王水的人立刻守住门。
他们且走且退间,一阵工夫竟跑去了吕经家,一看,吕经的老婆已经带着师爷和下人堵住门,灯笼下照的是黯黄色的扁担。
王水振振有辞地说:“我和县长大人的争端那是公事。现在,你们还要落井下石不成?”
吕经的妻子只知道四处乱成一团,不知道来的是谁。
她认出韩复,不但让他们进门,还让人送来茶水和吃的,说:“我不懂什么道理,只知道你们是老爷的同僚。要是博格和吕宫敢回来,我就用扁担打走他们!”
众人心理稍稍安稳,喘气间,黑师爷过来陪坐。
他也是个比较土的人,时常被人说是什么人养什么师爷,来到坐下,问韩复说:“土匪说打跑就打跑了?”
韩复说:“应该被打散了,怎么,你还不信?”
黑师爷略微紧张地说:“不是,不是!我怎么会不信呢?只是觉得,此时该出城赶捉。”王水四处打量一遭,眼睛在豆子灯儿闪闪发亮,他发觉这个黑师爷能做吕经的师爷,应该是个有本事的人,就讨论说:“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出城追击?”
黑师爷连连摆手,摇头说:“我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对钱谷刑事稍知一二,只是奇怪,奇怪!”韩复觉得他往常不是这个样子的,为他的失态奇怪,就娓娓地说:“博格哪会有心追敌?你往常可不是这么没主见的人哪,今天是怎么了?”
黑师爷笑道:“我是吓的嘛。”
“不对!”韩复客气地说,“我知道你。你可不简单。”
黑师爷谦虚说:“哪里,哪里?”吕经的妻子也替他谦虚,说:“他是乡里出来的小人,四处讨过饭,哪有什么才能?”王水诧异,问:“他讨过饭?”吕经的妻子笑道:“是呀。去的地方可多了。我们家老爷祖上也是讨饭的,和他还算是世交呢!”
王水击掌而夸,说:“自古就有在艰难中勤学的士子,黑先生真是了不起!”
黑师爷抹了几把汗,淡淡地说:“是四处去游学。夫人她喜欢把游学叫做讨饭!你们这些士子带资游学,游历山水,访名师高士。我们这些无钱的呢,只好到处讨要,做工。上层人见不着,也就是和一些乡村先生,手工艺人之类的下九流人物来往。”
王水有清谈的瘾,也是为了缓解紧张,就说:“那你怎么看当今天下?”
黑师爷笑道:“不好说。善御之人不驾破车,当今天下疲敝如旧车,虽圣上有为,但想破而立就要先下车,谈何容易?以我看,朝局在艰难中尚可支撑,是因为各方各处虽然纷乱,却灭除了大的危害力量。倘若此时勃起一股足可撼动的力量,朝廷就会倾倒!”
王水嘴巴里叫着:“悲观,悲观。”却拿不出反驳的话。
韩复却驳斥说:“先生此言差矣!正是天下纷乱,所以除皇帝陛下,再难聚集起更大的力量。倘若皇帝是大有为之君主,只需捡要紧的收拾,不久又是一片朗朗乾坤。”
黑师爷微笑,说:“积弊已深。士林糜烂,到处都是在地方上握拿权力的人,有一大有为之国主,也得处处妥协,又能奈何?儒家已经兴盛了数百年,正如你们说的,王河的水每五百年清一次,有圣人出世,怕是新圣人将出,立德立言,流传千世。”
王水没想到他把话题引到对圣人的攻击上,心里不舒服,暗叫;狂夫。因而反驳他说:“难道还有比格圣人更伟大的吗?当今天下,正需尊王攘夷!天子因至强至尊之身号令天下,上到朝廷,下到江湖,谁敢不去听从?何有王道更迭的道理?”
黑师爷大笑,反问:“天机山都没有了。圣人的殿堂正是被你们的圣人击垮,圣人将坐到哪里呢?”
天机山是格圣人留下的香火,被历代朝廷册封为公侯,以讲学传儒为主。因为先圣祖见天下官员太多出于天机山,想要将之解散,天机山的儒生们四处联络叛乱,甚至呼应流寇,还是被狄南堂率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的,后来一等荣禄公蓟河岳自尽,天机山,儒家的象征从此灭亡。
王水被难住了。
韩复则说:“天下无须什么殿堂。天机山只不过是一封臣而已。圣人存于天地是因为圣人是对的,圣人倡导的王道存在,符合了道,由天子来行使,而不是应该坐到哪,由谁来判断对错。”
黑师爷也被他驳得哑口无言,嘿然反问:“那夷呢?攘不了夷呢?你看看博格,他在国外生长,兵马多么地强壮?他家里那个十二三岁的弟弟,就已比得过十四五岁的孩子个头!”韩复说:“看你也看看李家军,周氏兄弟。强弱交锋之后才分高下!我雍家天下不乏将士,只要不禁兵甲,必有百万之师,重现中武雄风,难道你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
黑师爷说:“当然有!倘若夷人有弓,我可用弩。倘若敌人手拿三百步的弓,我就用射五百步的弩守城。倘若敌人用骑兵来打,我们就用车兵、石炮和投火车应敌。倘若他们爬城,我们就编制梯队,用弹竹,火油,鱼网回应,如此以来,方可长久地战胜他们!”
韩复反问:“为什么不去进攻他们呢?倘若我朝男儿不再加布冠,而加皮冠,养马集粮,皆提三尺之剑如何?老爷子不是正要以此法办团练?”
黑师爷激动地说:“他被你们影响坏了!进攻?以游牧人飘狡彪悍,朝廷将重走中武帝之劳民伤财的道路!”
吕妻见他们扎了打架的势头,无奈地摇摇头,从门中走到外面望,望到瞌睡了,回去睡了一觉,起来天已蒙蒙亮,正堂上还在大声吵嘴争论。她无奈地摇摇头,正要去看看自己的鸡儿,发觉吕经喘气而入,随后是气急败坏,回头张望的李成昌。
李成昌进门就说:“我真怕了他。他真是个杀人的魔鬼!”
吕妻问:“怎么了?”
李成昌激动地说:“他嚎啕大哭,把郡里的人押到城外站成一排,瓢砍不顾。手下的孩子都割了人的……,要回家吞食补阳。还要用仇人的头骨做酒器。丁壮们也都疯了一样持刀割肉,要分人肉吃!”
吕妻从头顶凉到脚底,喃喃地问:“你是在吓人吧?老爷子的话,他也不听?”吕经回头说:“郡里来的武员抢入百姓家,欺男霸女,挡着城门不让被土匪撵打的丁壮和百姓入城避祸。引发了百姓的共恨。他说的也对,他是代理的县尉,他不管谁管,难道让人趁危难来夺县城,陷里外军民不顾?我是气,可只是气他行为野蛮,不脱鞑子习气,也气他混蛋,定然惹恼上头!”
他说话间,李成昌抢到门口,焦急地给争论的诸人催促:“快,快!县长大人说了,让你们现在就跟我走,到我那里避一避。”
几人鱼贯而出,不知道多嫌门槛碍事。
他们正深一脚浅一脚地逃跑,吕经张望间看到吕宫回来,立刻抄了扁担,给妻子说:“都是这个恶毒的小子怂恿的,我们挤住他,也好让上官们离开!”他妻子立刻也抄了一把扁担,随他前后去抓儿子。
吕宫正走着,发觉对面绕走几个眼熟的人,老爹持扁担以送,立刻大叫说:“韩复是奸细,你怎么让他躲在咱们家?”
他母亲走了捷,陡然从他另一侧冒出来,提扁担就打,边打边吼:“让你不学好!让你跟着博格跑?”
她一打就把吕宫撵去了园子门,吕经立刻提扁担跟入,和她合力,把儿子撵到墙角。
吕宫连连摆手说:“死的是博格的姐夫呀,他要报仇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们怕被牵连,早有应付之道,连夜派人送信去郡里,说这几个武官商量着谋反,要关住县长,投降土匪,事发后被捕杀。接着,我还鼓动丁壮吞食其肉,为博格擦屁股。郡里哑巴吃黄连,最起码也知道是他们有罪在先,人人争而杀之的!”
吕经的妻子“哇”地一声哭了,举扁担就打,哭喊说:“我们夫妻两个做的什么孽呀。怎么有你这样心黑手辣的儿子。博格报他的仇,你又为什么?”
吕宫被打急了,大吼说:“我咋啦,我哪做错了?他们就没有先谋害我父子?他们知道博格和周行文领兵在外,才不敢杀我们的。可倘若他们换了县长,心里不安,最先要做的也会是诓博格进城,趁机杀他。”
吕经握着扁担坐到墙角,揉着胸口哭:“自保就行了,干嘛还要害人呢?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博爱吗?你怎么是我的儿子呢?那个主薄你不能当。我对你也没什么期望了,顶多给你举个孝廉,将来饿不死!”
吕宫说:“我想好了。等博格一落籍,我就跟他去长月闯荡,将来好做大事。”
吕经说:“我早看出来了。你不甘心做个墨生。你要金钱女人,你要出人投地,那好。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吕宫翻白眼看看母亲,回过头说:“你说吧。”
吕经伤心地说:“你不从墨门,以后也要对人仁爱,可以读读圣人的书。博格有心胸,性格淳朴,处事公正,有人主气,不会偏爱私人,倘若你犯了错,他可能不会偏袒你。”
吕宫笑道:“你难道没看到吗?他是怎么为他姐夫报仇的?”
吕经叹道:“你被人杀死,他会给你报仇。但你犯了错,他也一样处罚你。你以后对人作不到仁爱二字,仇人就多,仇人多了,他们就会想要你的命,揪你的过失。以博格的性格,他若也觉得你罪有应得的话,就不会援手。就比如现在,他对他的部曲一视同仁,若不是他的姐夫死了,我还不知道那个是他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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