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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就这样站着,往远处望了不一阵,四、五匹马纵奔而到。他们已知晓那是自己人,但看只剩这几匹空马,这几名受伤的人,不由有些骚动。马上的骑士撕心裂肺地喊了几声,冲上土坡,携来一人,那人头颅上脏污一大片,不知是黑还是红,料想也是血的颜色。狄阿鸟不等看清就确认他是谁了,心中不由一紧,立刻翻身下马,驻到跟前痛呼:“乔大哥!你还好吧?”
一身是血的布鳌就在旁边,摇摇欲坠地说:“小主人!兄弟们见敌多人众,纷纷逃走,我们几个且战且退,怎么也甩不脱他们,眼看箭也射了个精光,正以为非死不可,可他们突然不再追赶。想必和我们一样,看到了火光,怕是咱们的援军到了,要停下来歇一歇。”他披风上挂满或歪或坠的长箭,脸上几乎被满透明的冰冻叮满,不知几死一生,却尤记得警告大伙:“他们誓不让一人走脱,歇息一会还会再上来!”
狄阿鸟弯腰扶住乔健,见他胸部被豁开,几乎烂糊掉了,还是使劲地晃他、叫他。仅余的七、八个马匪不拱在狄阿鸟身边看,悲痛地喊:“大哥!你的小兄弟带了几百援兵,你得挺住呀!”
牛六斤还没怎么打过仗,过来看死人,又听了几百援兵这个词,便一下儿问出口:“哪来几百援兵?”
突然间,两个人腾地抬起头,毛咋咋地叫喊:“不是你们带来的援兵?”
狄阿鸟知道到了露馅的时候,仅抬起手做个都不要说话的姿势。
众人意会地低头,恰好乔健的魂魄不知从哪里被呼回,竟缓缓地睁开眼。他们欣喜地给他笑,低声说话,希望他能吭一声。
得到众人真挚的情感,乔健的神色亮了几分,可喉咙里紧,说不出话,只是勾了满是黑污的嘴抿一抿,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他似乎着急,却无处使力,心里一失望,使劲一握握,歪头断气。
几人眼泪直蹦,却一下回到问援兵的问题上,怒冲冲地盯着牛六斤。
牛六斤被他们看得心虚,连忙推了推狄阿鸟,问:“什么援兵?”
狄阿鸟见乱终于不可避免,便老老实实地承认:“我没有带援兵,是想让你们不要慌乱,才故意骗你们的!”
众人大多惊乍,你一句我一句地责问。
有的哭一样说:“什么时候了?!怎么能骗我们呢?!退吧!”有的后怕:“我们差点相信了。”而有的更刺骨:“没有援军,还让我们在这里送死?!死的人不够多吗?我们干脆散开跑吧。”
狄阿鸟终于确信人心大乱,尤怕疑兵之计到了该失效的时候。
他起身,颓然看看天空,缓缓地说:“乔头把子也死了!”
他耳间听不得嘈杂,见土匪们抱头绝望,又是一吼:“哪个要滚,现在就滚?!”
狄阿鸟自己的战士立刻安静下来。
几个马匪却愣了一愣,一个干脆推了他一把,问:“头把子也死了,我们是要走,可你凭什么要我们滚?”
见他这样无理,布鳌几人纷纷掣出刀剑。
狄阿鸟不等他们替自己教训这个匪类,眼睛突然一利,抽了刀砍下去。
一蓬让牛六斤惊心的血飙扬,快刃竟然透颈而出。那人还在站着,头却掉在地上,还弹了一弹。
几个马匪面无血色,腿脚僵硬,只好一动不动地站着。
狄阿鸟虎视他们片刻,恶狠狠地说:“想走,可以,只要不要命,现在就可以!”说到这里,他见图里图利几人也来到身边,便说:“继续化你的水去。”
图里图利也想提“救兵”是真是假,此时只好噎到心里,说了句:“背阴有段比较陡的坡子,上面被风荡得光溜,把化上两回的水倒下去,就是一片都滑!可光靠化雪还不够,我看,再用尿浇浇!人一直在马上急奔,怕是都攒了一大泡,咱这还二十多人,差不多了。”
狄阿鸟觉得这主意好,连忙说:“恩。他们见这里接应的人马不追不退,已经该怀疑了!赶快!尿好了就熄火把,在一旁埋伏。”
众人这就忙碌照办,不一会大功告成,便熄灭火把,按照狄阿鸟的布置埋伏的埋伏。
众人一边小声说话,分配作战单位,一边等马蹄的响动。
约莫等了两刻钟,果然来了支百余人的人马。
他们见这是一大片土坡,怕有雪窝子,便点了几只火把,只是小心翼翼地爬上坡,还停到被众人踩得杂乱的空地。片刻后,领头的福满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中了狄阿鸟的疑兵之计,反而为自己歇歇马,吃吃干粮幸庆,这就跟旁边的人说:“听说前面有夏侯家的家眷,应该是夏侯家的老部下前来接应。我看这里人迹杂乱,全是脚印马蹄,估计对方也有百余人。回头请援来不及了,就用我们的一百多人吃他们的一百多人吧,让他们见识、见识我长河铁骑的利害!”
人马继续强行,沿着前面的痕迹加快速度。
突然,数十骑开始混乱,有的马收势不住,蹄下一滑,扑腾跪倒。福满正要让他们再放满速度,缓缓而下,却一下听到背后传来喊杀之声,便有些慌乱地回头。可他也是枪林箭雨里滚出来的人物,一见后面的人马都刹不住冲势,只好果断地向前冲去,以避免自相践踏,被背后的敌人冲成下水饺子。
前面,走不开的人马在冰坡翻滚,被伤马堵塞,走得开的沿坡的两边往下下。
后面,人昂马翻,窝成一团,不少人不管两边有没有雪窝子,一味偏路而走,远远脱离队伍。
布鳌十余人只需咬着队伍尾巴直射猛冲,就把后面的大半人马赶得散得散,倒得倒。
等他们让敌人吃足苦头,也到了那片冰坡时,又泼上两三轮箭,徐徐撤退。
福满肠子都快气炸了,看自己这边已经有二三十余骑收住慌乱,立刻带着他们沿冰坡两侧去追。
追过长长的向阳坡子,散后重聚的部众已经追了上来。
眼看那路人马逃之夭夭,福满判断他们是敌人断后的队伍,旨在引开自己,以掩护把漏网的伤残老弱接走的人马,于是又回过头,安安心心地上路。
追完回来,仍然要上这个坡。
不想,突然之间,马队的尾巴上又咬了十多骑,一下重蹈旧辙,这下的情况看起来好过上回,毕竟已经有一次了,骑士们该小心路滑才对。
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他们的疏忽和上次留下的本能,更多人散去两路,而两边若不是坑深,土洞多,狄阿鸟也就不泼这坡子了。这一上去,人马就散成一盘沙。福满看身侧多出许多空马和伤马,就疯了一样大吼,却别无选择地任敌人冲散人马。这时,他的百余人折了二三十之多,加之许多无法调匀的伤马,惊了马不回来的,实际上能作战的人只剩一半,剩下的也已充满畏惧,不知道敌人神出鬼没到什么程度,惶惶不知所以。
福满也难以明白这个跟头怎么栽这么大,便一边召集散落的人手,一边大声激励:“我长河铁骑不是泥捏的,你等返身力战,胆敢逃脱者死!”
狄阿鸟也在大呼督战,指着福满说:“谁能射死我的仇敌,十马一甲!”
说完,自己先射了一箭,片刻就是数箭齐泼,全是奔福满的,福满只好往下再逃。这一逃,刚聚集的人也逃。
布鳌也带人回来,两下合兵一处,沿冰坡两侧而下,紧追不舍。
此时,众人不免心生骄傲,觉得敌人不堪一击,争先恐后地往前冲。终于他们得到十多尸体,追出坡地,给了敌人盘桓的余地。
福满立刻带人打了转,在雪原上回旋。
狄阿鸟怎么肯让他收拾局势,领着人马就冲其中路。
然而,他还是得以转过身,来到狄阿鸟的侧下,不让他和布鳌圈实后路。
这样,两路人马一下儿全乱套,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
牛六斤第一次见到这么激烈的战场,不敢离狄阿鸟左右,一味跟着高抡弯刀的狄阿鸟,追人猛砍
。突然,一匹受伤的马匹将两人割断,正是他掖马再追狄阿鸟的时候,一名吊在马上的敌兵从面前突然从蹿出,用枪挺刺。
牛六斤遥遥看着矛刺,脑子轰鸣响,也不知道怎么反应过来,仰面躺在马上,错身的时候挂了对方一刀。
而这一刀让他信心大增,他知道敌人未死,拍马而回,正好看到另一个挝马敌人的后脑,便狠狠剁了下去。
这时,对面归来的敌人又一次向他刺来,扎在他的大腿上。
他脑子只剩空白,见敌骑被骑所拦,没有及时拧矛,一刀剁断矛头,怎么也要撵上那个没有兵器的敌人,把对方他杀掉,他一路猛追,突然感觉肩膀一沉,有什么钻到肉里,这才知道自己中了一箭。可他依然不回头,一定要杀前面的仇敌。
正又飞奔,一骑掠过,却是砍来的大刀。
他惊慌失措,脸色惨白,突然发觉那刀连胳膊一起飞到半空中。往旁一看,却是狄阿鸟砍飞了敌人的胳膊。紧接着,赵过的锏伸出了他的锏,不抡反刺,过身攒在敌人的脖子窝,将这人放下马。
在一阵冲杀中,双方都已寥寥无几。
福满知道这次追杀就这样结束了,便一心杀了让自己栽跟头的人,然后再撤。
他经过几轮的厮杀,找到对方的核心所在,便一刀砍杀一人,朝狄阿鸟冲去,半路遇见张奋青错马拦击,顺手掏了敌人的马喉。张奋青的马往雪地上撞去,他的人,像泥丸一样抛去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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