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击壤奋歌 > 十八节 怎么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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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白玎沙在灵棚外面来回走动,一面懊恼自己让狄阿鸟钻了空子,一面剔分心腹,心想:大意了!他会放过我?我又不姓夏侯。遥遥听着雄浑悲劲的角号,她很难分辨那是挂在耳边的示威,还是催自己走为上的战鼓。

  她下面还有几个可靠的人。

  她觉得自己最要紧的是汇合他们,杀下山,裹军回牧场等待着,等狄阿鸟自取灭亡了再说。

  事不宜迟。

  她这就寻了机会,让自家武士袭杀了个巴牙,裹了帽耳,往山下逃去。

  之后,她就裹着牧场的军队离开,走了数里也不见狄阿鸟前来抢夺军权,心中暗暗欣喜。谁知到了傍晚,借着风势,突然出现一支人马。

  他们四周走马,夹道吹角,分出一支自北猛冲。

  一些有分量的武士长不在,军心原本就不安稳,将士不知虚实,刹那溃走。

  白玎沙勒兵不住,自己又只是个女人,不知道怎么打仗,只好带着自己的弟弟逃窜。可她回到牧场才知道,子女都还没有回来,而牧场中竞有防风镇的人出入,只当子女被敌掳去,大势难挽,龙青风欲乘虚而入,惶惶拾掇一番,卷着幼子,驱赶部分部众退往银川娘家,以图将来。

  等狄阿鸟回到牧场,已是一夜间一片狼藉。

  到处是断栏空卷,废弃废物,土烟狼滚,惶惶而行的牛车,男女从河畔回环,低头赶路的马匹、羊群。

  武士长们四处吆喝着走了截,截了喊,却找不到本家。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狄阿鸟一遍一遍给自己说:“我不能乱!”绞尽不听话的脑汁,苦想还有什么事必须要办,并一件一件交代下去——二姨婶和自己的弟弟,图里图利的家眷,逢术的家眷……!就在不远的地方,他看到一个半百的老人甩着袖子赶到队伍的前面,拦也拦不住,最后腿脚一软,干脆“扑通”就躺在路上,声色俱下地劝阻,喊道:“你们又能去哪!能去哪?!”

  这是心在牧场的人呐。

  家有一老若有一宝,国有一老人心可保。

  狄阿鸟眼泪一下迸出来。但是,他也很快就认识到现实的残酷。几个年轻人奔到前头,将那老人拾掇拾掇,齐齐用力抛到一辆平板车上,在牛屁股上甩了两鞭,强行拉走。狄阿鸟狠狠地吸着鼻子的酸意,遥遥地看着,看着。突然,狄阿鸟的血流停滞,只见那老人咬住头发半跪起身,虽然随着牛车的奔走摇晃,却凛然得让人无法注视。

  他撑起自己的双手,斜望天空一会,投身跳下马车,身体在冰冷,坚硬,刺着枯草的土地上打了几滚。

  狄阿鸟呻着牙颤抖,奋声跃马,箭一样地追去,恨不得缩地百步。

  到了跟前,他大声地问擦了一身泥皮的老人:“你怎么不走?”

  声音虽大,其实却是颤抖的。

  “阿乌托拉吼(巍巍武律山)!”老人并不看他,长嚎一声,顾袖狂行,举止若癫。

  他想把老人留在身边奉养,可是追了几追,那老人不认识他,不理睬他,不看他,只是冲一去不回头的人哀嚎。

  狄阿鸟仍是要跟上去,想把老人保护好,焦急的杨林一鞭驰来,几乎是嚎叫:“阿鸟。你二姨婶和你阿弟被人接走了。”

  狄阿鸟的脸色一下狰狞起来,他咆哮:“谁这么大的胆量?”

  杨林给他一指方向,他就喝了一声“走”,带上人卷起烟尘飞奔。

  北风停了,妖魔终于收起了它的厉色,因为它已经没有更厉害的手段。

  狄阿鸟也不再忧虑,因为所有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他也不需报有什么恐惧。他在奔驰中回头,亲眼见证着这个他的父辈们建立在多邻牧尼草原的牧场轰隆隆地倒下来,掀起大量的尘土,开始了它的新历程。

  塞外的冬天,必然会下一场预示一样的初雪。来自天国琼宇的片片雪花紧随着雪籽举行的欢迎宴,开始在天空中捲起银龙,或飘飘洒洒、纷纷扬扬、缓缓飞落到地下,或在狂舞怒卷、撕心裂肺的风驱中,密密打下。

  极目望去,浩淼如烟的原野和大地从东到西,从北至南,都不再是昔日的模样。往日的葱岭被如云似雾的国手悄悄地描边,身上素洁的衣袍越来越厚,满眼的白龙蜡象,如驰如卧,如静如动,和松柏、杨柳、三叶树上的景象一起,苍苍,肃肃,火火,被扑扑簌簌地笼进大地的胸怀中。

  奔走中的骑士们,身影被缩小成雪原上的点点儿。

  风从北边的刮来,刀子一样尖利,细雪就是被这样的北风催促,开始漫漫扬扬。

  接走母子二人的是龙青风。

  他从支持狄南非入手,拿到了不少利益。

  这次他载着夏侯武律的第二个妻子回去,心里高兴极了。

  之所以高兴,女人的漂亮倒在其次,关键是她是夏侯武律的女人,能够占有夏侯武律的女人和内心深处想占有他兄长的女人一样,对他和那些塞外野蛮的巴特尔来说,占有强大者的妻女,就像是人生终于攀登上了以前没有攀登过的是山峰,如果他的长兄最终无法从靖康回来,这就会是他新的开始。

  细细的雪花不断,就像懒懒的、蔫蔫的恍惚梦。

  他不断地振马走动,带着十余人马走在前面,嘴角上露出笑意,心想:这女人真漂亮呀。夏侯武律艳福不浅,可惜他却死了。她还抱着夏侯家的骨血,我就当多养一个吧。

  他不经意地向后轻看了一眼,只有扑簌的小雪,这就停下马,叫停驾那辆马车的“土包脸”车夫。

  那面孔如土包的男人正在看远处的高丘,见他看来,立刻低着头等他上车,嘴巴里说:“这娘们一直哭!二爷还是得好好地哄一哄!”

  龙青风看了这个人一眼,见他立刻把眼睛低垂下,觉得这家伙免不得被车里的女人迷了,便理也不理地上车,等于用言行告诉他,现在就去哄一哄。

  然而,意外发生了,周围响起了一声厉哨。

  他猛地回过头查看,只见四面八方现出了骑兵。

  这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他的的确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最终,这是真的发生了,他嘿然问:“他们不知道我是谁?给我杀上去。”外头的战斗打了起来,周围的骑士环成一个圆圈,把他保卫在中间。战斗越来越激烈。他发觉不妙,自己带来的人有点少,正要带着骑士们突围,赶车的那汉子突然从身后拽住他,而一把吐着寒气的利刃,钻进他的左肋。

  他不敢相信地回过头。

  好一会儿,他才来得及问:“为什么?”

  赶车的大汉冷笑说:“为什么?你这个混蛋,当年你雇佣我们刺杀狄领,事后要杀我们灭口……兄弟们亡命山林,今天你却问为什么?”

  龙青风吐着血沫又问:“我是问你们怎么敢?”

  大汉凑近他耳朵,轻声说:“怎么敢?就和当年一样,背后有人,重金酬谢,我们又怎么会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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