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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该发生的却依然发生了。
夜中,鱼里阿黑刚刚护送狄阿田他们悄悄溜走。一支足有千人之多的马队就风风火火地往这里直驰。
远处的游哨回来后,负责此地的武士长察哈格飞快地去找逢术。
火把的亮光渐能看到,图里图利脑海突然反应出几个字。“靖康人!”他猛地一喊,不顾一切闯去狄阿鸟身边,几摇几晃不见醒,只好让张奋青去叫其它人,而自己背上狄阿鸟往山里跑。
狄阿鸟半路醒来,迷迷糊糊地叫他停下也叫不住,只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上一下,既不像骑马也不像坐车。
他还没有完全清醒,逢术就带着察哈格截头而来,大声斥责图里图利:“你这是要到哪去?!”
“靖康的马队!”图里图利喘了一口气停下,大声地说。
“慌什么?!”逢术大喝一声,“要不是看你背了少主,我非要你的人头!”在他印象里,靖康暂时并未有马队抵达塞外,此事儿虽然蹊跷,但是战士惊慌失措也绝不应该。狄阿鸟也终于清醒过来,挣脱图里图利朝逢术看去,只见他带着醉意跳到一块石头上,在风声中远看,飞快地估计人数,喊那名发觉敌情的游骑到身边,极为佩服他这种老到。
游骑是个老战士,轻易道明自己的判断,说:号角联系不应,非是敌人不可!
逢术相信他的判断,踯躅了一下,想问狄阿鸟什么却没问,但还是决定不迎战,接受察哈格向牧场求救的建议,在山上防守。
“不是靖康人!”狄阿鸟也开始在心底判断,给众人说,“当是有仇隙的部落!保护好到来的家眷,派人提出警告!”
随后,他又问:“逢术叔叔知道有哪些部族和我们有仇,而恰和人数相合的部落?”
逢术心里虽然想到一些,但还是摇摇头,也没有派出警告。
牧场还没倒,一说要划分财物,来了好多的部族,千余人的人马未必能拼出什么好结果,尤其是截击陵地,不可能有这么蠢的敌人,而真有这么蠢的人,他也蠢得不听警告。
狄阿鸟也不再分析,又忙于知道狄阿田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就连忙向人打听,这才知道他们竟已回牧场了。
他以为狄阿田负气,自己要走的,反庆幸不少,便笑着说:“有逢术叔叔在。那我就继续睡觉去!”
逢术也跟他打包票,让察哈格带人奔下,组织人手准备,及时解运精壮马匹上山留待武装,等敌人掠夺马匹,或者攻山疲惫时,突然辗转而下。监督完亲戚女眷上山,他立刻不管下面怎么样了,下令熄灭火把,不让一点火星显露。
话虽然没说,但意思已被狄阿鸟猜到:敌人来这里劫掠马匹的可能性最大,当隐瞒山上情况,等敌人在周围数里劫掠时,突然杀出。
狄阿鸟自知自己呆在这里,所想所做得也只有这么多,又为浑身上涌的懒意所累,就给近一步传达命令的逢术说一声,真个去灵棚睡觉,而且真做到一入热窝就睡着。
也难怪他有这份心。
这几日,白玎沙不断调拨人马过来,加上逢术带回来的,足有三百余人,再加上此重地的马倌、人家,在足够的时间里能集结五百人之多,更不要说来到的那些部众,只要能有效调度,缩短应变的时间,倒不是没有败敌的可能。
山上的人不自觉地屏息凝视,眼睛随着火光所移动的轨迹,去看他们的目的地。
夜冷霜寒,许多人都不在按兵器,而是把手塞到怀里,袖子里。逢术清楚,牧场新败,若轻而易举消灭上千人的马队,传出去会震慑住部分对手,提醒那些仇人慎重,比正面杀伤更意义重大。
渐渐的,他见敌人是沿路直奔,一下有了意外,随即有见马队越来越近,离山口外的河谷不远时停下,心里咯噔一下。
片刻之后,游骑带消息回来,说他们在那里休息,更让逢术疑惑。
他不知道敌人是高明还是愚蠢,是诱敌而出,还是远来疲倦,会不会转道去掠夺马匹,只好赌一把,就是一动不动,任他们在那里招摇。
寒风在山上刮地呜呜响,风越来越大,女人们也没有地方睡的,也都找了背风又能远看的洼坑,石头后,担心地看。
她们比男人顶冻,不时建议男人休息,留她们观察敌人。
逢术等了半天,才见敌人开始从几个地方推进,心中大喜。可刚叫众人准备,就见敌人又一次停下,扎在要地,这才断定敌人是来围山的,不禁大惊失色,怕是狄阿鸟分家招来的几家部族联盟,想靠自己的人多拿多要,这才是他们的先头人马。两边的人在沉静中对垒,就像盲人对瞎马,碰得巧巧的那样,但这种情况往往相反,两边都不盲,都心里有数。夜中星辰在人们的毫无察觉中移动,直到天快明的时候,牧场那边又有马队急奔而来,显示的数量也有个旗鼓相当。
这里的草原情形早已改观,没有几个同族同部缩在一起生活的,方圆千里哪有部族能在没有征兆之下动员两三千人,而且两路来打这里,未必只有两三千!
若说是外来势力,谁能这样冒进,又这么准地瞄准这里?
要说起来,放地动员这些人不过是瞬息工夫,想来到这里也不需要过虑。但他们要长途奔袭,防风镇上与牧场息息相关的人遍地都是,也不可能不让牧场知道风声。同时,逢术不用计算路程也知道,牧场里头暗通镇上的人,也根本没有可能这么快跑上来回,提到嗓子眼里的气熄不下。
他极担心是自己的后一个猜测——几个联合起来分家的部落。
这种判断难定的折腾,很快把他身上的酒劲全化为冷汗。
他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冷。
随后,他迟迟不见派下去接触的两个人回来,又眼睁睁地看另一侧的马队越来越近,足有千把人之多,心头更是如火如焚。
但这时情形发生变化,山下马队突然又一次开拨,迎头向牧场方向的来敌杀去。
“难道?!少主是让有异心的人自相残杀?!”逢术眼睛猛睁,几乎立马要跑到狄阿鸟身边问问他。这事情太奇怪,太突然了。
众人转眼就见,两支马队开始变化,推进,奔跑,接触。图里图利身边有一个跟逢术回来的弟兄,最先惊醒,来推逢术,大声说:“有一支是我们的人。你听听,那角号!”
“接应!”逢术麻木了,只是本能地说,“先到的是敌人,后到的是咱们的人。别管是怎么来的,一定是咱们的人!”
说完,他就号令勇士作好准备。
勇士拉着马匹,接连分出几拨,从不同的高度,沿几条试探好的坡路慢慢走下。他们尚未踏足战场,逢术派去接头的人回来一个,也只剩一个,还是他自己带回来的人。
那人浑身血淋淋的,一见逢术就哭一样喊:“大人!我们中计了。跟我下去的是三爷那边的人,他想暗算我,然后逃掉!”
“胡说!”察哈格大喝一声,挺刀去砍他,却被图里图利抱住。
转而,逢术重重一脚,将他踢翻,大声问来人,“怎么回事!”
“先来的是大汗那边的黑里答阿虎和赵雪山。他们和纳兰部合兵一处,口口声声说少主没有继位的资格。”回来的人说。
逢术明白了不少,顿知白玎沙通过他人放出消息,说狄阿鸟要继位,而后自己引兵来救,又阴险又毒辣。
这里本应该聚集着各部族的首脑,首脑家族人物、巴牙,各亲戚家的人,突然出兵是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他们看破也会愤怒,定然和白玎沙联合,出兵纳兰部。这真是又毒又辣的计策!
同室操戈。
这是同室要操戈。
逢术浑身发凉,恰逢察哈格不敢对手下寄予希望,滚了一滚就想溜,遍一下抽了刀,赶撵察哈格,大剁其背,大骂:“这种让自己人绝种的计策也参与,死有余辜!”随后,他指定图里图利把守这里,不许有人惊动狄阿鸟,免得狄阿鸟亲自涉险劝阻,而自己喊上一些人,直冲山下。
天明后,狄阿鸟依然在熟睡,梦香甜如故,远离内斗的残酷。
山下,战场依然撕杀不休,马萧萧悲鸣,人嘶吼大喊,血潮四处冲荡,弄污草丛。当他们停歇下来,各占一边遥遥敌视时,天地色变,黑沉沉的云含恨怒压,寒风搅天动地,将世界卷成混饨一片。
这时,四个战士沉痛地回来,他们没有骑马,走路时一步一摇,最终把插了一身箭枝的逢术抬回众人面前,痛哭流涕!
虽然许多人没有看穿诡计的智慧,没有经历山下的战事,也知道逢术必是冲于两阵中间,要各边罢兵远离,死于纷乱的流矢中。
逢术也许是牧场唯一能够力压群雄的人物了。
他回来,对于那些希望牧场能够好起来的人来说,就是一缕曙光,可是现在,曙光突然又一下灭了。
狄阿鸟醒来得悉,彻底地被他三婶的行为激怒。他不管上午起风是什么征兆,只是默默走到逢术面前,看着那一身的箭枝,用手拔下,看看上面有没有名字和标记。拔了一枝又一枝,看到整整拔出二十三只之多,想必他的战马上会有更多、穿透更深,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哽咽流泪不止,心中默默地大喊:你这位忠诚刚猛的阿叔,一定在为自己没有死于靖康军之手而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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