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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鸟的痛筋逆鳞被人触到,对任何人都持三分不满,气忽忽地在一处牲口圈里抛马粪和烂泥,甩得来叫他的人左躲右闪。赵过几个只好拿了铲头跟从。张奋青本想说句劝他“出去”的话,只出了一半,见狄阿鸟伸出手来夺铲子,便挣着铲子,飞快地肯定狄阿鸟:“不出去就不出去!”
此时,别说多一个侍女来叫,就是十个也毫无用处。
侍女只好和马倌仆役站到一条线上,一句一句往里面递话。
狄阿鸟突然被劝他先出来再说的人激怒,在已霉迹斑斑,散发着一股潮湿腐烂的气味的槽头上拍断铲子,抓住了几把常时间不换、变质的粗料撒得纷扬,气勃勃地吼:“这是让人吃的吗?!”
有人抓了他的语病:“谁会吃它?”
狄阿鸟暴跳如雷,更正说:“这是让马吃的吗?!都给我滚!给我滚!滚的远远的。”
役夫们手舞足蹈,回头看看,远远还站了一抡大人物看,只好默不声响去捞上器具,下马圈去做帮手。
怒极的狄阿鸟无视他们的表现,一脚踹歪一个,赌气的赶他们走。这些人更不知道如何是好,有的只好跪下,让新回来的小主人息怒。看着一群不知道怎么是好的可怜虫,狄阿鸟还是给他们机会,喊赵过他们出来,让该做事的人去清理,声色俱下地威胁:“若让我检查到再这样不像话,死一匹马我杀你们一个人。”
众人谁也不知道狄阿鸟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和认识的老马倌说上几句,一起安排怎么处理马病,最后一个人也不理,带着自己的弟兄们沿马圈往下走去。
走完马圈,去看囤积的草料和马粮,看完马粮,他寻人计算役夫够不够。
众人只好回去等着他。
狄阿鸟半点也不知道他们正商量分家的事,只是想着聚集头人,商量出路,但前提是先扛过这支撑牧场的马匹。
众人等到天黑,他也不过是只露一面,当场扫视一遭,扫得众人心寒,然后就是一阵咆哮:“什么都别跟老子讲,一群人在这里一坐就是一天。怪不得马圈成那样,敢情你们什么事儿也不干,就一群人凑在一块儿?马是我们牧场的根本,这点都不清楚的就给老子滚蛋,是谁把你们养成的游手好闲。”
说完人一甩手,扬长而去。
这是下马威吗?一群人面面相觑,只剩苦笑。
家里父叔的灵堂还在。
夜里,他去守夜,顺便去那里等待自己的弟弟妹妹们。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里面除了等在那的伯爷爷和老眼昏花,大病一场而后糊里糊涂的赵嬷嬷,整个空空如也。
狄阿鸟的伯爷爷试着给赵嬷嬷说这就是她想念的狄阿鸟,可怎么也解释不了狄阿鸟怎么这么高。
随后老人接过狄阿鸟所奉的骨灰,轻轻地告慰长生天和列祖列宗,一说到狄阿鸟不远万里归来,有长生天保佑,已经长大成人,自己也已是潸然泪下。这是狄阿鸟万万所想不到的,他总记得人说自己的伯爷爷有多势利,多么不讲理,虽听从父亲给予他尊重和亲近,但内心深处从来也不把他真正尊重。
眼下,狄阿鸟深深地震动,发自内心地感激。
不一会,糊涂的赵嬷嬷又厉害了,说要去看看飞雪睡了没有,在狄阿鸟的堂姐的帮助下一蹶一瘸地猛走。
狄阿鸟拦都拦不住,只好在伯爷爷的放任下回头,和他坐到一起说话。
“她是糊涂了呀!”狄阿鸟的伯爷爷边说边叹气,“糊涂得好呀。她比你的亲阿奶还亲呀,要是不糊涂,撑得住么?!人人都闹分家,人人都闹。闹哇!可我知道,那家业是你阿爸和你阿叔一分一分挣的。只要我还活着,我不许他们作孽!这你回来,一回来就去看马圈,看了一天才回来,这才像是你阿爸儿子呀。你阿爸少年的时候,你阿爷就瘫痪了,那他是比谁都勤劳。”
狄阿鸟还来不及想分家这个字眼,也没有想到这份上,微微怔住。
“你阿爸人也好呀!我自家的儿子也没有他对我孝顺——命苦呀。他心里也苦呀。”老人痛哭流涕,说,“有点啥好的,都给我送去,见了,是一遍一遍地给我说,别不舍得用。他对我好,我心里能不知道吗?就是石头的心,那也捂热乎了,能不知道吗?!可我——,那时候哪知道他有大本事,阿爸瘫痪,家里穷,给他找的活他不干,是又读书又收货,伯爷爷就怕他给人家骗,不肯让他跑商帮,说你要是非要这么干,我就不认你这个侄儿,那是想让他老老实实的听我的安排,这再后来,我也就老了,去你们家里去得少,那也不是放不下脸吗!”
他擦了一把眼泪鼻涕,抽着鼻子又说:“要说你阿爸,长得跟先祖们一个样。你说到了你伯爷爷这一代,他阿爸瘫了,家境真不好,我就知道有一次收货他赚了点钱,不赶快买上点儿牲畜,非雇个账房,自己还运回来一部线装书,我是真看不下去。后来想想,这是先祖的血脉呀。要说咱家先祖,那是家室显赫。那夏侯氏,大姓,出将入相,后代中像伯爷爷,都不读书了,这才是不孝呢!所以呀,你阿爸这家业,是长生天给的呀,是他自个儿干出来的,子不承父业,谁承!”
“我阿爸和先祖们长得一样?!”狄阿鸟却不知道他从哪见过先祖,心里也有一种冲动,想一瞻先祖尊容。
老人讲道:“一样!你还不知道?以前我们家有几副画,画的都是咱祖宗。后来那不是通商嘛,有人见了说是古画,高价收,就都卖了,都被你阿伯那个兔崽子卖了。他呀。我气得。祖宗都卖。那画上,人都是方额鹰眼,坎子一样的眼窝,粗下颌。孩子?我们雍人有尖嘴猴腮的么?!都是方额,鹰眼,坎子一样的眼窝,扎着偏发垛,头跟石头削的根子一样,带着长剑或弯刀。”
“那是雍人吗?”狄阿鸟不相信。
他见识过中原大部分人的羸弱和尖下巴,他内心深处其实总不想是雍人,也好果断地处理家仇。
“咋不是?!”老人瞪眼,“不这样能厉害吗?!一发兵就是十来万,高不过六尺的不要,只能穿前甲不要后甲。你太爷知道,那叫什么?叫什么材士。霸王你该知道吧,扛着鼎打仗。他还不是最厉害的,还有一个铜头铁臂,刀枪不入的。现在那些中原人,尖嘴猴腮二两肉,那是人长窜了。”
狄阿鸟哑然,心想:霸王是厉害,可扛着上千斤的鼎,那还能打仗吗?!还有那同铜头铁臂的凶蚩尤,不照样被更厉害的英雄砍掉了头?
他伯爷爷给弄了盘子,上头放一大块牛肉,递过来说:“我去安排跟你回来的伙伴们吃去,你就先吃上吧,要多吃点儿肉,多吃肉才能长成身体,到时候跟你阿爸和你三叔一样五大三粗,那才能掌家立势,像个夏侯氏子孙。”
一股血脉之力顿时在狄阿鸟身体里苏醒,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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