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军原已然同霍峻五百人战成了均势,眼看着再往下打去必然逆转局势,反败为胜,奈何霍弋一支生力军转攻中军一侧,一时间,中军疲于应付,局势瞬间又不一样了。
双方鏖战成一处,霍弋知晓骑军优势所在不在战场鏖杀,乃是反复突击,冲乱步兵阵型,一面大喊:“父亲,冲出去!”一面领着本部人马不停马势,只管冲杀。
霍峻听了霍弋的叫声,看着霍弋在冲击敌军阵型,幡然领悟,转头大喝:“跟我杀!”一面催动战马,向前冲击。
两支马队汇于一处,继而再催战马,向阵外杀去。
夫禁眼看大势已去,不甘心之下,搭弓引箭,瞄着战场中那凶猛异常,一脸胡茬的将领,一箭射出。
霍弋挡在霍峻身前,在马队最前方,奈何夫禁一眼瞧出了霍峻的身份,所谓“擒贼先擒王”,霍峻随即中箭。
待杀透敌阵,霍弋一回头,瞬间红了双眼,自己苦心谋划为的就死保住父亲一命,奈何天不假人,人自假,难道冥冥中这一切都早已有了定数吗?
霍峻左眼中了一箭,血流了一脸,霍弋回头时,霍峻已然昏厥,正慢慢从马上坠落。
霍弋扶住霍峻,恨声道:“布衣叔,照顾我老爹。诸将听令!全军突击,一个不留!”
夫禁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擒王一箭,换来的是自己中军更快的消亡。
当霍弋那惊天一枪在夫禁的眼前瞬间扩大,他的脑海里闪现出的是一个疑问:“难道此人才是我该擒的王?”
益州军在围城两月后溃灭,诸将夫禁向存皆被斩杀,当葭萌关的传令兵将此信息传至正围攻雒城的刘备大营时,军心大振,主公刘备发布了嘉奖令。
葭萌关,霍弋并没有前去追击溃兵,领着八百马队回了葭萌关,父亲霍峻的重伤让他感觉思绪混乱。
建安十三年春,自己的灵魂降临在发烧昏迷的霍弋身上,自那一刻起,从母亲黄氏身上感受到了无比的温暖,那种慈爱令自己陶醉;霍峻是严父,每每甚至连霍峻自己也认为霍弋讨厌自己,实则在霍弋的心中,很是享受那种严厉中饱含着慈祥的特殊情感。
自打那一年母亲黄氏重病不起,直至死去,霍峻就认定了霍峻是自己最后的亲人,甚至发了重誓要去保护的亲人,看着脸色苍白,静躺在床上的霍峻,脸上斜过一道白色纱布,这是霍弋亲自处理的伤口。
那箭已然被军医拔了出来,拔箭时父亲痛的醒来,还没来得及痛呼已经晕了过去。军医摘除了那枚废掉的眼珠,以草药包浸入开水煮沸后敷于伤处,霍弋又用开水烫过的白纱布包裹了伤口。
霍峻发着高烧,粗犷的脸庞被一种异样的红占据,霍弋焦急的在边上看着,纵然他有心救人,奈何自己既不通中医也无法制作西药,倒是知道有几种西药有退烧的奇效,但这是近两千年前的中国,去哪找西药?
军医倒是个杏林高手,但无奈霍峻伤势严重,诸多顾忌,只得慢慢推敲,细细琢磨。霍弋知道刀伤、箭伤引发的高烧有多严重,再不施救便晚了,且这箭射在左眼,是否重创了脑组织还未可知。
霍弋只能焦急的问军医:“如何是好?”
军医只是一个劲的哀叹:“唉!射在别处倒也还好,射在了眼上,情形十分凶险啊!若华佗在世,可救霍将军,这华佗以医治外伤著称,奈何,唉……”
这军医这么一哀叹,让霍弋响起了一个人,转头看向王冲:“久闻南阳张仲景医术出神,景先,你曾在南阳从戎,可曾听过此人?”
“略有耳闻,但此人自建安十年后销声匿迹,据说是巡游天下,遍巡草药去了。”王冲道。
那军医转头道:“少将军有所不知,这张机行踪不定,就算找到了他也不一定救得了将军,张机擅长内疾,主药剂救人,走的与华佗是两条路子。”
“唉!”屋内众将皆黯然。
“许军医,你透个底,我父还有多少时日?”霍弋道。
“少将军,卑职斗胆!将军伤势极重!过往战争给他带来了太多伤病,此箭中于脑部,一创引百伤,卑职无能!将军怕是熬不过明早了!”那军医俯首跪地哀叹。
“唉!”霍弋一下跪倒在霍峻床前,热泪盈满了眼眶。
霍布衣看着跪倒的霍弋,冲众将挥了挥手,诸将缓缓退出。
霍弋跪在霍峻床前,眼前闪过那一段段清晰的刻在自己脑海里的岁月,仿佛魔怔一般挥之不去。
霍峻的手颤巍巍的放在霍弋的头上,霍弋抬起了头:“老爹!你醒了!”
霍峻没有回应,独剩的那只眼中饱含着不舍,煞白的嘴唇轻微的蠕动。
熟悉老爹每一个动作的霍弋清晰的看到了他要说的话,反反复复只有两个字:“莺儿!”
霍弋的泪水再一次涌出,是了,母亲去世这么些年,霍峻始终没有再娶,凭着他的地位,什么样的女子他娶不到呢?
临了最后嘴中喃喃自语的始终是母亲的闺名,如此痴情的汉子,自己又怎么去怪他没有在母亲过世前来见他一面呢?在这夫权为大的大汉朝,有这么一个痴情的汉子,怕是母亲最大的幸福了吧,难怪母亲至死也是微笑着而去的。
父子间最后一点隔阂在这一瞬间冰释,霍弋握紧了霍峻满是老茧却毫无血色的手。霍峻闭上了那只眼,眼角兀自留下了一滴浊泪。
霍峻终究逃不过死亡的厄运,区别是他比史上的记载更早三年。霍弋自责着,如果不是自己这支蝴蝶,终归老爹还能多活三年,不是吗?但是这人的命运,这天下的历史便是如此难于改变?
复杂的心中爆发出一丝丝不甘心,霍弋走出了城守府,愤怒的仰视着那亘古不变的苍天,怨毒的叫着:“为什么?为什么两世为人我都会如此孤单!连我最后要保护的人你都要夺走!我恨你!你要我按你的安排来走?我偏不!我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我命由我不由天!”
寂静的城守府,只有王冲一人看着那台阶上的少年,那一刻,这个少年爆发出的光芒,足矣掩盖周围的一切,炽烈到夺人心魄。
葭萌关还在荆州军的手里,比历史更早的击灭包围的益州军,八百对一万的传奇,注定了少年霍弋不平凡的人生!
主公刘玄德的封赏令在一月后到达,追封死去的霍弋为镇军将军。封霍峻子霍弋为裨将军,节制葭萌关诸军,不日将有人带兵前来接替霍弋守关,霍弋需领本部八百骑兵前往前线大营听调。
半月后,一支千余人的步卒到了葭萌关,领头的是一名牙将,唤作王介,霍弋与之交接了防务,留下了掌书记郭均及剩余军士,带着八百马队,霍弋踏上了南下的征途。
霍布衣总感觉自老家主死后,少主像是变了一个人,冷冷的,不再与往常那样平易近人。似乎是更有威严了。
荆州跟着霍峻一路杀出来的老部众都阴着脸,霍峻带着这些人杀出了尸山血海,结果早早的倒在了前进的路上。
曾经,那个满脸胡茬说过要给大家安定生活的老家主,总是别样的让人怀念。
安定的生活,扯什么呢?大汉天下乱了几十年,谁还敢奢望呢?也就是老家主那样的一根筋,才会那般执着吧。
远处马队最前方,那个瘦削的身影,却仿佛能带给所有人安定的感觉。
可不是吗?葭萌关前的反击战,打的漂亮极了,一辈子除了军师,老哥几个还见过这么打仗的人,自己伤亡低不说,打的敌军溃不成军却是难得了。
老霍家两代人终于出了个能像先祖霍骠骑那样的人物了。
霍骠骑?那可是大汉不朽的传说呢!
霍弋并不知道自己身后,霍家老部众的心思,只是看着前路,隐藏自己的悲伤,希望用对抗命运的方式掩盖自己的无奈。
自己的前路又在哪里?
自己的确需要好好的考虑一下未来,自己要在这人才济济的蜀汉阵营脱颖而出如何的困难,但是显然,十二岁的裨将军是自己基础,八百对一万虽然不全是自己的功劳,最起码给了自己的筹谋以重要的支撑。
建安十八年,或许接下来,最大的事就是庞凤雏陨落了?
不行,自己要展露头角需要很大的舞台,更需要不小的自由余地,庞统一死,法正短命,日后这蜀汉江山就是诸葛亮的一人天下了,自己可不能让如此蠢的事情发生,自己要做点什么。
那么,就从庞统下手了。
重新审视当下的局势,霍弋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出现给历史的改变带来了很大的变数。刘备军的南下变得非常迅猛。
此刻,雒城已然被包围了,这可比正史中的记载早了好几个月啊!
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要快马加鞭,毕竟,庞统可能随时会陨落在一次寻常攻城战中的一个普通士兵射出的流矢,即使这个士兵是无心的。
霍弋一转身,大喝道:“全军加速!目标雒城,谁落在了后面,晚饭没有份!喝啊!”
说完一马当先,直奔南面官道而去。
八百马队不甘落后,直奔雒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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