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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祖父吴启华年轻的时候,曾在湖南长沙一带做过道士,当然不是湘西赶尸的那种,他只是没事时就给人算算命,看看风水什么的,那时日子虽苦倒也逍遥自在。
当时正值军阀混战,天下大乱的时候,那时只要手里有条铁杆子(军枪)你就是老子,你拿着枪就算大摇大摆地走在马路上,也绝对不会有人敢上去招惹你,毕竟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着往枪口上撞,当然,那时也几乎没有什么饱饭吃。因为打战,一些城里人都纷纷跑去农村,或者搬去大山沟里避难,说是避难,但如果半道上不小心碰到哪只游民式的军阀残军,女人就会被抓去做慰安妇,男人就会抓去充当军队人数,至于老人和小孩,他们运气好的话就会捡回一条命,像那些倒霉的就会给一枪嘣了。当然,那时真正枪杀老人和小孩的军队很少很少,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怕浪费子弹。
我祖父吴启华没做道士之前一直都是光棍,等到了三十多岁他还光棍一条,但他也不着急,更不愁没女人。因为当时,农村里要是有哪家大姑娘,只要能遇上个正常男人就恨不得立马嫁出去,没有其他的原因,只因为当时“乱耗子”多。乱耗子,在当时指那些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尽干偷鸡摸狗之辈,他们有时闲的慌了,假如盯上了哪家的黄花闺女,就会像黄鼠狼瞅见大黄鸡一样,只差口里没流口水了。所以当时,农村里都想尽快给自家姑娘找个男人依靠依靠,那时要求也不高,只要你祖上有留下一个房子当家就可以了,哪怕四面透风,食不果腹,哪怕没家就算在村里有块地也行。
那时,老一辈儿的亲戚们也纷纷为吴启华介绍了几门亲事,但竟然没有一个姑娘看得上我祖父。吴家人甚是纳闷,要说我吴家有房有田,在镇上也属于一户好人家,但吴家子孙怎么说门亲事就那么难呢。于是吴启华的叔父,也就是我二姥爷,有一天亲自带吴启华去相亲,他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难道自家侄儿真不如别家不成?
那天,正值一个黄道吉日,天气干燥闷热,二姥爷很早就来到吴启华的家里,非常高兴的等着吴启华出门去相亲。良久,不见吴启华出来,二姥爷还以为是贤侄在家精心装扮好去相亲呢,顿时想着心里一乐,随即又想到吴家总算要有后了嘴上竟然笑得合不拢嘴。但吴启华一出房门,没把二姥爷气的昏过去。只见吴启华衣裳不整,满脸胡须,也毫不修边幅,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身上还有一股非常难闻的异味,想必吴启华是因为有几天没洗澡了。二姥爷看到侄儿这样,气急败坏,于是摔门而去。
后来一直到了吴启华三十岁,还不见他成家有什么起色,急坏了吴家的一些老人。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断绝香火乃封建社会最忌讳的事。但眼看着吴启华连八字都没有一撇,更何来的香火之说,吴家上下人有每天烧香拜佛的,有各家找姑娘的,还有婆口苦心的劝吴启华的,那一阵好不热闹。瞅着家里人一个个气急败坏的样子,吴启华在相亲方面不但没有任何起色,反而更加邋遢,他甚至有时还会一个人偷着乐。慢慢地几乎全镇人都知道,它老吴家有个邋遢剩男,还精神失常。逐渐地,吴启华也成为各大街坊在茶楼里每日必谈的话题之一。
见到吴启华对成家没有一点上进心,吴家人就隔三差五的来给吴启华安排相亲,给他传授一些传宗接代如何如何重要的大道理,还找来各家黄花闺女的画像给吴启华在晚上看,甚至二姥爷还担心吴启华是因为在性方面有什么问题,还特意差人从城里请来老郎中给吴启华看病。但这些吴启华却一点也不动心,首先是别家姑娘依然看不上他,再就是吴启华也丝毫没有成家的意思。
在那样的年代环境中,吴启华连养自己都难,还要去养一个婆娘,那对他来说简直比登天都难。但是吴启华一天没有成家,吴家人就从隔三差五变成了天天来给吴启华说教,说着说着,日子久了,吴启华就十分厌烦有人来串门。于是在一个晚上,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收拾好包袱,带上一些家当,就一个人悄悄溜出了红土镇,红土镇也就是当时祖父的老家,位于湖南与湖北交接的地方,祖父后来才搬去北京。
第二天,吴启华的叔父,也就是我二姥爷听到不孝侄儿连夜逃出红土镇,便当场气得直翻白眼,然后就是大病一场,没过一个月就一命呜呼,撒手人寰了。从那以后,吴家要么就剩下一些老姨娘,老婶婶一类的女人外,吴启华就是吴家唯一的男丁了。但吴启华逃走后,就再也没有回过红土镇,吴家人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后来,吴家人也多次想请人去找吴启华,但没有一个人敢出红土镇半步,唯一的原因就是怕遇上强盗和军阀。
话说,吴启华只身一人漫无目的的走村访寨,游山玩水,好不自在。但好景不长,不出半月身上携带的大洋都被他花得精光。吴启华从小过着少爷生活,少年时家中还有些家产,但是自从姥姥爷,也就是吴启华的爹在一次大病中去世后,吴家就逐渐开始败落,后来我曾祖母也相继离开人世,于是就只留下我祖父孤身一人。在红土镇时,二姥爷还经常拿出一些大洋给吴启华充当生活费,但现在,远见不着城,近看不到村,连吴启华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的情况下,不说有二姥爷出大洋救济,就算能看见个人也是件很难的事。
看着眼前一片灰色的毫无生气的荒地,吴启华心里一凉,然后开始后悔逃出红土镇。但现在就算想回红土镇,可身上没有吃的,恐怕在半道上也得饿死,或者喂了野狼去,吴启华这么想着,就顿时感觉到腿软了。
他一下子瘫坐下来,在自己带的破袋里仔细翻寻起来,看能不能找出些有用的东西好拿去换些大洋做为回红土镇的盘缠,但翻来翻去,除了几件衣服和一双破鞋,就还剩下一本破书。
说是破书,这一点也不为过,它的确破的很,看那书色应该是有些年头了,吴启华幼年时曾读过几年私塾,他也识得书正面上写着的几个大字,这本破书就是吴启华祖上遗留下来的《阴阳风水录》。
但曾祖父只不过是个一间普通米店的老板,这破书应该不是曾祖父所有。吴启华曾听二姥爷说,这本破书很早以前就在家里了,听说那还是二姥爷的祖父留下来的,一想到这么复杂的关系吴启华就头疼,但他却牢牢记住曾祖父去世前的遗嘱,其中就有提到这本破书,他告诫吴启华这本《阴阳风水录》就算没用也要好好保存,如若此书有什么闪失,就算做鬼了都来好好管教他。当然,这也只是曾祖父当时说出来吓唬吴启华的话,但吴启华却听的真切,于是就算他在百忙中从红土镇出逃时都没忘记把这本破书带在身上。
看着躺在地上空荡荡的破袋子,吴启华简直绝望到了极点,正当他若有所思的盯着那本《阴阳风水录》的时候,突然好像有什么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他仔细听了听,发现那声音是从一片荒木丛的那边道上传来的。他赶紧收拾好包袱,然后半弓着腰潜伏着朝荒木丛慢慢走去。
荒木丛的那边是一条长长的还长满了枯草的小路,看着这条小路的尽头竟然是一个小小的村子。正值黄昏,村子上空炊烟袅袅,看得吴启华直流口水。等他连连咽了几口口水后才想起那声音来,他睁大了眼睛朝一片矮树林看去,看见一个老人正坐在一辆驴车上面,只见他全身抽搐,神色惊慌地拿着一根细长的黑麻绳鞭正直直的朝一棵矮树的方向急促的挥动。吴启华看着老人的举动,心里就是一阵疑惑,想着莫非是那老头疯了不成。但看着看着,吴启华就觉得不对劲,他随即朝老头摔鞭的方向看过去,一看就是心里一惊。
矮树的前面,两只瘦瘦的黑狼瞪着红眼正直直地盯着驴车上坐着的老头,那双寒气森森的血眼下面是一张长满獠牙的尖长的黑嘴,两只狼像正盯着一顿美味晚餐那样,嘴角还直直的流着长长的口水。
吴启华看着这场景,想到那饿狼定是想吃掉老头,心里就是一阵愤怒,随即心想道:“这朗朗乾坤下,竟然还有这些野畜作害!但不幸的是,你们今天是遇上吴爷我了!”心想着顿时杀心一起,便四处看了看,然后找到一根手腕粗大的木棍,像狼一样潜伏着朝老头的那里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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