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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御尘的唇贴在冰凉长笛上,暗暗的红色从透碧的笛身中渗出来,带着诡异的不协调感。悠扬的笛声传出,暗红的长衫随风微微飘扬,让人感到一种不和谐的美感,似乎这并不是一场比试。
萧衣静静听着,仿佛已经陷入了这笛声中,脸上带着不可捉摸的笑意。
正当众人不解时,眼前的景色开始模糊起来,使劲想要看清,一眨眼,却发现已经置身于一大片绯红的彼岸花中,轻轻地随风摇摆,烈烈似生命落尽一刹的繁华。
“花境,曼珠沙华。”
一股劲风卷起,花瓣四起,迷了人眼。萧衣在纷飞的颜色中举剑指向殷御尘,寒光一闪,飞起的花瓣静止在空中,萧衣的剑已经架上了殷御尘的脖子,殷御尘微微一笑,霎时散成了飞花,又在另一处聚齐,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吹着笛子。萧衣不依不饶,又用了同样的方法,结果还是一样,漫天的花瓣中,萧衣与殷御尘二人反反复复的变幻追逐着。
“你还不明白吗?在我的幻境里,你永远不能伤到我。”
“是吗?”萧衣一挥剑带起血色的风。
殷御尘捂着受了伤的胳膊,“怎么可能,什么时候?”
“在你和我重复着相同的事情时,那是我给你的幻境,逃不出的循环。”
开的轰轰烈烈的彼岸花褪去了颜色,飘飘零零,人们的眼前又出现了原本的擂台。
“就是因为这样强的你,才让我恨不得杀了你!”目光狠毒起来。
“冰火两重天!”殷御尘一手执火,一手执水。冰与火铺天盖地的朝萧衣涌来。
“结界术,镜中景。”
来势汹汹的冰与火突然调转了方向,向殷御尘扑去。
“结界术,金城汤池。”一面十几米的高墙拔地而起,将冰与火挡在了外围。
“突矢。”
萧衣的四周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箭,殷御尘一挥手,全都向萧衣刺去。想躲开始不可能了,萧衣飞起挥剑,剑法凌厉,箭矢被尽数击落,忽而眼前一黑,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就感觉到一阵剧痛。殷御尘的声音传来。
“结界术,末夜。”
“暗咒吗,真是漂亮的手法。“萧衣终于看恢复了视力,看到稍稍偏离心脏的地方被殷御尘的长笛穿透了。退后几步,殷御尘却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长笛一下子就逼近了萧衣的身体,萧衣迅速一个侧身,笛子擦到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尖啸。萧衣闪到一旁,猛地一拍地。
“结界术,御。”
半圆形的光幕将萧衣保护了起来,散发着温和的柔光。
“我一直很好奇,你明明这么强,为什么甘居人下,为什么要隐退山林,那你这一身本领又有什么用!”殷御尘有点激动,并没有急着破坏结界。
“我只是与你追求的东西不同罢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一份平淡才是我想要的……”伤口的血止住了,萧衣缓缓站了起来,目光柔软。用手扶住结界,“那年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很像我,但现在,我发现,我穷尽一生追逐的力量只告诉我,我需要做的,只是守护住这平凡的日子……”结界支离破碎。
几乎连萧衣的身形都没看到,殷御尘身上已经多了好几道伤痕。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三角形的光圈缚住了殷御尘的身体。
“结界术,三角困。”
“你终于肯拿出真本事了……”殷御尘飞扬的长发中仰起笑脸,“你就是这样一次次的俯视着我,好似我从来都不能追上你,而我渴求的力量却是你不屑使用的,显得我可笑而卑贱……”
萧衣的眉头皱了起来,淡淡说,“结束了……你输了,我并没有不屑,只是不愿回忆起血的味道罢了……”
“哈哈哈哈……”殷御尘大笑起来,“我输了?我没有输,我不会输,你才是输了的那一个!”萧衣后背一凉,这种直击心脏的警惕感——货真价实的杀意。
胸口的地方忽然有点异样,萧衣扒开衣服一看,一种诡异的黑色在伤口弥漫开来,并不像是毒药或是法术造成的黑色,那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让人有种错觉,似乎灵魂一点点在被抽走。
“时机正好……”殷御尘挣脱了结界的束缚,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看起来是失血过多。
“明年的今日,”殷御尘扬起了头,俯视着渐渐失去力量的萧衣,“就是你的祭日……”
举起了长笛,准备着致命一击……
挥下。
“轰”的一声,整个擂台轰然倒塌,强大的力量将保护结界生生震开。飞扬的尘土中,一个清丽的女子站在萧衣和殷御尘中间,擂台的台面在她的脚下断成了两截。
“你这是做什么……比试的过程中是不允许外人插手的。”殷御尘愠怒的用长笛抵着女子的脖子。
“穆莹……”萧衣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
穆莹冷冷的看着殷御尘,“如果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就不要让我在这里要了你的命……”长笛“咔”的碎成几段。
杀意,从穆莹看似羸弱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台上台下一片沉默,这种恐惧直渗进骨头里。
萧衣胸口的黑色越来越深,穆莹的脸色难看起来,文拓也冲到了台上。“怎么样?“他担心的问着。
“不妙……快抬回去。”穆莹匆匆说道,几位师傅急忙将萧衣抬向“木”字院。
“下次我感觉到这种失去的恐惧感的时候,你必身首异处。”
殷御尘听到穆莹走过时压抑着怒火说出的话,心中竟一虚。这个平日里沉默温婉的女子,几乎不能感觉到她有什么感情,也看不到什么特别的表情,这一刻,那种可怕的杀意像是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不能说出一句话来。
最后一组的比试仓促的结束了,斗法大会也就这样落幕了。来观战的富豪与高官都各自挑选了自己中意的术士,当然也有一些人想要留在幽谷山。殷御尘在最后一战之后失去了踪迹,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萧衣昏迷了三天了,初雪她们来来去去跑了好几趟,萧衣却始终没有醒来,每次去穆莹就默默走到窗边,倚在墙上,困极了般的阖上眼睛。她并是不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人,但不知为何,初雪隐约觉得,每次穆莹看向萧衣的眼神中有细微的落寞和一闪即逝的哀伤。
第五天。
萧衣睁开眼,日光亮的有点晃眼,身体还是没有一丝力气,转头却看到趴在他手边的穆莹,安静的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萧衣怜惜的看着憔悴了不少的穆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她睡着的时候脸上有淡淡的红晕,不似平时总是一副淡漠的表情,此时的她更显得可爱。萧衣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原来他们之间也可以拥有这种恬淡而美好的一瞬。穆莹醒了过来,这几天一点细小的动静都能让她紧张起来,萧衣呼吸的变化弄醒了他。
她看着醒过来萧衣,没有多话,只是望着,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一样,目光温柔得让萧衣突然就不知所措起来,他急忙别过了视线。
“萧衣,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以前的我可能是太贪心了,想着为什么不能拥有你,奢侈到想要独占你,梦想着可以和你成亲,像林蔓和烈水一样一起生活下去,”穆莹笑着,温柔的像窗边那朵刚开的白玉兰,“五天前,我抱着你冰凉的和尸体一样的身体时,突然就理解了你。其实……能这样望着你就好,能这样对你说说话就好,想你时知道你在哪里就好,只要……你在这世界上就好……”
萧衣望着此时笑靥如花的穆莹,说不出话来。
“想想我真是可笑,明明自己是治病救人的大夫,这五天却一直在祈祷,祈祷如果有神明可以听到的话,就帮帮我让你醒过来……”穆莹垂下了眼帘,“我说,我可以用一切来交换,我可以失去一身本领,我可以不要现在的荣华富贵,我也可以用我的寿命来换,一半或者全部都愿意……可是你都没有醒过来……”
院子里的梨花开败了,打着旋儿落进屋子里。
“于是我说,如果你能醒来的话,我就愿意永远离开你……”晶莹的泪水“倐”的滑过脸庞。
“然后你就醒了……”
这一刻,她明白,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不是我爱着不爱我的你,而是我爱着不能爱上的你。
“所以从刚刚那一刻开始,我做了决定,不再打扰你,远远的看着你,然后忘了你……”
萧衣怔怔的看着穆莹,他眼中的穆莹从来都是骄傲的,出身名门,天赋异禀。这是第一次看到她哭,甚至他拒绝了她的告白的那天,穆莹都没有留下一滴眼泪,现在她却哭了。萧衣的心突然就疼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是爱着她的,但自己并不能给她一个承诺—一生的承诺。自己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掉,没有办法给自己深爱的女子安定的幸福。就这样看着她就好,一直这样想着……但此刻萧衣动摇了,他很想抱住她安慰她,对她说不用哭我会陪你。
告诉她。
我爱你。
白色的梨花随风洋洋洒洒,模糊了穆莹离开的背影。
最后,还是只能,对不起。
对不起……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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