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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约有四个小时,按着张子邵指给他的方向,梁慈走到了草原的尽头。尽头处,是一片峰峦层叠的山脉。山脉间,有两条大河奔腾而过,一曰丰登河,一曰虎圣河,双河山脉得名于此。
双河门,就坐落在这高耸入云的山脉上,门徒有数十万之众。
来这里的一路上,梁慈心情憋闷,怀揣着张子邵写给他的那张由两个字组成的“引荐信”,真恨不得回去咬那老头几口。
一路思想着祖爷爷和刚刚过世的母亲,此时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还披着麻戴着孝。把张子邵的“引荐信”掏出来又看了看,梁慈皱起了眉。信上这俩字,他不但自小就认得,而且知道这是句骂人的话。回想张子邵写下这两个字时,那一副毫不掩饰的恶作剧表情,再瞅瞅自己这一身孝衫,于刚刚能看见双河门山门的时候,梁慈停住了脚步。
“那疯老头明摆着没安好心啊!我穿这身衣服进去,不是找抽吗?再把那‘傻逼’俩字往人面前一递,别说是给掌门,谁看见不得往死了揍我?”打兜里摸出一把人民币,“这东西,在这里通用不?”兜里还装着手机,看了看,一点信号都没有。
正在踌躇的时候,却听身后传来个说话声:“兄台,劳烦问一句,前面可是双河门?”
梁慈回头望去,但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正朝着他迎面走来。一张圆嘟嘟的脸,细细的眉毛下,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微微眯着。臃肿至极的身躯上,穿着一件面料极好的长衫。或许是因为这件长衫的缘故,让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难免会注意到他那个好像怀胎八月的肚子。
“在下齐锵,听说双河门招收弟子,慕名而来。不知兄台师从于哪位名宿?”
“我也是来拜师的。”
“哦?”齐锵原本笑眯眯的脸上,顿时转变了神色,皱起了眉头,“你来拜师,就穿这个?还以为是双河门哪位名宿去世了,你给他挂孝呢!你家里是不是只有这一件衣服啊?瞧你这穷样,还想拜师呐?你个王八羔子,你是来我双河门找事的吧?赶紧滚!碍人眼的玩意儿!”
“……”梁慈愣住了。哪儿来这么一位?刚才还笑眯眯、客客气气的,转眼就变了一副德行,这人什么脾气啊?
“还伫在那儿干嘛呢?还不赶紧消失在你齐大爷的视线中?未见山门先见丧,真是晦气!”
“你怎么说话呢?”
“怎么说话呢?齐大爷生下来就是这么说话呢!”
“送你俩字,”梁慈掏出张子邵给他的“引荐信”,冲着齐锵一展。
齐锵瞪大了眼睛,看清楚那俩字以后,霎时间暴跳如雷,两步欺到梁慈面前,一把掐住梁慈的脖子,抬手就朝梁慈的脸扇了上去。
梁慈也不示弱,猛一抬腿,狠狠一脚揣在齐锵的大肚子上。凭借着特殊的血脉,他的身材虽称不上强壮,力量却比常人大出五倍有余,这一脚下去,即便是一个练过武术的,也得倒退几步;齐锵更是承受不住,直接被梁慈踹得飞了起来,抱着肚子惨嚎一声,足足飞出有五米远才落在地上,浑身抽搐着,嘴角不住地往外淌口水。
“饶命!饶命!”齐锵挣扎着爬起来,连连摆手,“小弟眼拙,冒昧了您,请您千万不要计较!小弟愿从此以后为您效力,随您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梁慈又愣住了。这家伙脾气变得也太快了吧?刚才还自称“大爷”,现在又成“小弟”了?更让梁慈无语的是,齐锵转瞬就换上一副再亲热不过的笑脸,屁颠屁颠小跑过来,拉着梁慈的胳膊又揉又捏就像干了一辈子按摩技师似的。
“老大,说实话,我太佩服你了!长这么大,一脚就把我踹飞五米的人,我还真没见过一个!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大!那个,我这儿有几件衣服,虽然跟您不太合身,但做工面料还是比较讲究的。您要不介意,就凑合穿一会儿。等过了今天,我再给您买新的去。放心,咱别的本事没有,钱还是有几个的!”
齐锵打兜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布袋,撑开袋口,伸进去两只手指,轻轻一捏,就从里边捏出来一件黑布长衫。这样的布袋,百九三身上也有,名为“乾坤袋”,有着“布袋虽小,可纳乾坤”之意。
梁慈也不推辞,把孝衫脱下来让齐锵代为保管,将长衫穿在身上,虽然不合身,好歹也是件“不闹事”的衣服。
太阳偏西时,二人来到双河门山脚下。向守门弟子通报了来意,一个中年男子将他们接引上山。
“双河门,为天下‘七宗’之一,是首屈一指的修炼圣地。”沿着石砌的台阶,中年男子边走边作介绍,“本门对于弟子的资质,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资质普通者,需要具有三种以上血脉方可入门,比如水、木、火合一,金、木、土合一。资质优良者,需要具有两种以上血脉。资质上佳者,只需一种血脉即可。”
“那么,有没有例外呢?”齐锵问。
“有两种例外。你们应该知道,除了阴阳五行这七种可探查的血脉,还有不可探查的‘风脉’与‘灵脉’。只要你能够证明,你拥有风脉或是灵脉,那么即便你资质再差,双河门也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风脉我知道,就是通过修习以后,可以控制风向的变化,与火脉、水脉等结合,可以施展出极为巨大的威力。但不知灵脉是什么?”
“灵脉,源于‘白民族’,是一种天生能够控制灵兽的血脉,我们常说的‘驯兽师’,都具有灵脉。”
梁慈一边听中年男子做着解释,一边观察着沿途的风景。在这山上,随处可见高耸的树木,除了他见过的松树、柏树、杨树、梧桐等等,还有许多种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的。通过他对树木看一眼就知其年轮的天生判断力,他惊奇地发现,千年的老树在这里随处可见;而几乎每隔百米,就能见到一棵生长了有万年以上的巨木;甚至,他还见到了几株年轮在十几万年、每一株都足以遮天蔽日的老家伙。惊叹之余,他更是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花草,还有千奇百怪的飞禽走兽穿行于山林间。有五条腿的马,有长着翅膀的牛,有三只耳朵的兔子,甚至还发现了两个脑袋的白斑老虎。
梁慈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一瞬间不够用了。许多奇异的景象扑面而来,让他目不暇接。不知不觉,在山路上已经走了有两个小时。时常能见到上山下山的人,这些人男的大多穿着长衫,女的大多穿着长裙。他们衣服的颜色,以水蓝色居多,除了各自左胸处绣着不同颜色、不同数量的曲线代表不同宽度、深度的河流外,衣服的款式也是如出一辙,想必是双河门徒的统一着装。
黄昏时分,梁慈和齐锵被中年男子带到了山腰上一处平坦的地带,只见有数不清穿着各种颜色衣服、显然是来拜师的年轻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着天。一眼望去,这里有着不下万间房屋,每间屋子约有二十平米左右,建筑风格为统一的砖瓦房,排列整齐,煞有规模。
“今天,你们就暂住在这里,房子随便住,一人一间。那边有伙房,有餐具,伙食免费,随便吃。明日清早,会安排你们进行资质审核。通过者留下,不通过者离开。还有,要记住,不能惹是生非。发现有滋事者,立刻赶下山,并永不得踏入双河门!”
中年男子交代了几句,转身离开。齐锵略弯着腰,小弟般跟在梁慈身后,双眼不住在人群里来回踅摸,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一会摇头,一会点头,脸上的神色时阴时晴。
“你在干什么?”梁慈回过头,恰见齐锵捏着拳,绷着脸,抬脚在空气里狠狠踹了一下。梁慈不明所以,顺着齐锵的目光望去,便看见一个身高不足一米、身材瘦弱、样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正瞪着齐锵呲牙咧嘴,做出一副要打架的姿态。
“你认识?”长这么大,梁慈第一次见到这么袖珍的人。祖爷爷百九三曾说过,九曜星有一个种族,名为“小人族”,身高大多不超过一米,没想到真在这里看见了。
“不认识。”齐锵说,“看他不顺眼,想揍他。”
“……”要不是身上穿着齐锵的衣服,梁慈真想甩开齐锵,扭头就走。
二人进了伙房。伙食是普通的米饭馒头,和几个家常菜。
“清炒豆腐?大锅白菜?堂堂双河门,伙食居然这么次!这是人吃的东西吗?”齐锵一边嘟囔着,一边像是饿了三年没见过粮食似得,巴掌大的馒头一口吞一个,吧唧吧唧嚼得比谁都香。
梁慈皱着眉,愣着这家伙,实在有点捉摸不透这个人了。
吃完饭,已是入夜。梁慈找了间没人的屋子作为休息处。因为有规定一间屋子只能住一个人,在他屁股后面跟了半天的齐锵才告辞而去。
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盏铜镜,一套洗漱用具。
稍作洗漱后,梁慈躺在床上,思想着母亲和祖爷爷,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在梦中,他来到了自己二十五岁生日那天,祖爷爷坐在他身边,唉声叹气,说对不起他们梁家。梁慈安慰祖爷爷的同时,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他马上就要死了,他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唯一没有遗憾的,是他没有像父辈祖辈那样娶妻生子,不必再把这七曜血脉传给后代,不必再让他们遭受这年华早逝的痛苦。
梦醒时,已是第二天清早。
“老大,起床了!资质检测马上开始!”
梁慈打开房门,就见齐锵一脸谄媚地冲他笑了笑,手指着远方,说:“老大,我们赶紧过去!这个得排队才行,早检测早安心!”
梁慈顺着齐锵手指望去,但见昨天还平平坦坦的山腰空地上,不知何时,已安置上一些用以检测资质的东西:一汪百米见方的湖水,一团直冲高天的火焰,几盆五颜六色的鲜花,一个由数种颜色组成的土堆,还有一排闪闪发光的金属;另一边,有一个栅栏,栅栏里有九只动物,有兔子,有狼,有老虎,还有大象等等。除此之外,还有一幅两米长宽的太极图,被那些东西环绕在中间。
十多名身穿水蓝色长袍的老者和上百名中年男子,或坐或站在那些检测物旁边。另一旁,等待检测的年轻人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此次,我双河门招收门徒,对你们的资质检测,依然不采用号脉这种虽然直观、但错误率极大的方式。”一名脸型微胖的老者,双河副掌门刘三照朗声说,“如你们所见,想要进入双河门,必须通过眼前这些检测,合格者留,不过关者走!”
副掌门一声令下,已经排好的队伍,开始依序接受检测。
第一个项目,是那汪百米见方的湖水。副掌门介绍说,水里加了特制的药物,可以检测到人体对“水曜”的吸收速度与程度。水深九米,每下潜一米代表一个资质差距,分为优、中、劣三等,每一等又分上中下三小等。第一批接受水曜检测的,共有五十人。他们刚刚潜入水中,便有三十多人发出了剧烈的惨叫声,听得人心惊肉跳的同时,却看不出发生了什么。同时,也有人安然无恙,入了水以后开始下潜,有的下潜了两米后发出惨叫,有的在三米、五米开始惨叫,却很少有人能到达七米之下。
在湖边待命的十多名中年男子,神色肃穆地盯着水中,每闻惨叫,便迅速跳下去,将惨叫者拉上来,安排他们进入下一项测试:火曜。
一圈冲天的火焰,熊熊燃烧着,从内向外,分为九种颜色。火里同样加入了特制的药物,人进入以后不会被烧伤,但会感受到火焰的温度及对火曜的吸收程度,以此来检测人体内火脉的资质。在水中一米处就惨叫的人,来到这里以后,有些人却安然无恙走入了第七圈火焰,甚至有一个红头发年轻女子,走入了第九圈火焰,引起了现场的一阵骚动。
“火曜最佳血脉!居然这么快,就出现了火曜最佳血脉!真火脉!”
“快看!快看!那边也出现了水曜最佳血脉!清水脉!他潜入了水下九米!是他!封踏雷!封家的长子!”
“封家大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只需要这一项上优资质,便可进入双河门!真是叫人羡慕啊!”
对于封家大公子,封踏雷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片刻之后,封踏雷走入火曜测试,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微挑着眉毛,轻而易举走进了火曜第九层。
“双上优资质!”现场的骚动声比前更大了一些,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封踏雷身上。
副掌门刘三照望着封踏雷,频频点头,对身边另一名红脸老者耳语了几句,两人相视而笑。
接下来,封踏雷选择跳过了其余的测试,直接走到了圈有九只动物的栅栏前,摸了摸兔子的耳朵,兔子舔了舔他的手;摸了摸狼的耳朵,狼也舔了舔他的手;又摸了摸老虎的耳朵,老虎也舔了舔他的手。九只动物,一路摸下来,直到身躯最庞大的大象,所有动物都对他表现出友好的态度。
现场沸腾了。
“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啊!”
“唉!三项上优资质,叫我们这些中等资质的,情何以堪啊!”
“快看!看那边!太极图里那个人!他同时具有阴脉和阳脉!”
“什么?居然真的有阴脉和阳脉同时存在的人?”
“若非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信啊!”
走入太极图的,正是齐锵。
他在场地正中间的太极图里转了一圈,被评定为上中等阴脉和上优等阳脉,直接被收为双河门徒。
检测有序进行着,陆续出现了拥有上优绿木脉、上优黄金脉、上优黑土脉资质的人,但拥有这些极佳资质的,往往在另一“曜”的测试中表现平平甚至惨不忍睹,直到中午时分,测试进行了一半,出现了两个具有双上优资质的人,但再也没有出现封踏雷那样有着三种上优资质的。
终于轮到梁慈。
他平静地走到湖水边。
还没下水,耳畔就传来了质疑声,主要是说他身上那件齐锵的衣服。齐锵有如八月怀胎的肚子,其衣服自然肥大无比,穿在梁慈身上,就显得那么不伦不类。
梁慈无奈地笑了笑,潜入水中。
在入水的一刹那,便感觉到一股温柔的能量,顺着他周身的毛孔,进入了他的身体,让他感觉到说不出的舒服与清爽。
下潜,一米,两米,三米,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浓,有如躺在温暖的大床上。四米,五米,六米,进入梁慈体内的“水曜”越来越多,迅速与他的血液融为一体。梁慈从未体会过这种奇妙的感觉,只觉得他的血液中充斥着许多强大的力量。七米,八米,九米,他虽然没有掌握修行法门,但他却真实地感觉到,只要他轻轻地一挥手,一股蓬勃的水柱就会从他的指尖冲出。他忍不住,抬起手指,然后就惊奇地发现,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在九米深的水底,一股清澈的水流,自他的指尖急速喷出,向着水面疾冲而上。
“噗”地一声,自梁慈指尖喷出的水柱,冲出了湖面,冲向天空。在空中直冲出五米多高,才一下子散开。散开的水滴溅落在湖面上,泛起一圈圈轻轻的涟漪。
见到这一幕的人,全部惊呆了。
“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到,我居然看到一股水柱从湖面下喷了出来!”
“不!这不可能!参加测试的,都是没有修炼过的人,怎么会有人使用法术!”
“是他!那个偷人衣服穿的家伙!他不但潜入了水下九米,而且似乎在刚才那一瞬间,开通了水曜‘玄门’!”
现场的气氛,再一次被点燃。
副掌门刘三照也已注意到梁慈。他快步走到湖边,急速打量着刚从水里出来的梁慈,皱着眉问道:“以前有没有修炼过?”
“没有。”
“真没有?不诚实的人,双河门不收。”
“没有。”
刘三照一把抓住梁慈的手臂,将两只手指搭在他的血脉上。
“嗯?咦?你……”刘三照皱了皱眉,面容即刻平缓下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指着第二个测试项目火曜,对梁慈说:“继续!”看着梁慈走入火焰中,刘三照招手叫过一名中年男子,耳语道:“请掌门。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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