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饶是如此,以这批工人的熟练程度和设备的效率这速度也是惊人。时间紧迫,已经不允许夏小洛深究其中原因,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解决这批被扣押的货款。
不然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两个月时间就白忙了。
更为重要的是,老夏庄的工人们到现在只发了一个月工资,如若这个项目因此失败,自己没赚钱是一个方面,振兴老夏庄恐怕就是镜花水月了。
如何面对那些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父老乡亲?
苏绛唇一直用玩味的目光看着他冥思苦想,想问他出了什么急事,却乖乖地没有打断他。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有这么慎重的心态,虽然很关切,却竟然没有勇气打扰。
真是奇哉怪哉。
夏小洛蓦地想起一个人:曹浩暄。
曹浩暄的真实身份夏小洛并知道,但是他家的位置他印象颇深,京城二环以内,并不是有钱就能住到那个位置的。
房地产尚未完全放开,这个阶段华夏经济建设的主导思想是防止通胀,房地产投资和投机一直是中央闻之色变的东西。所以二环以内基本没有商业房产开发,都是体制内的福利分房才可以住进去。
这里聚集着华夏党、政、军系统的核心成员,是华夏权利金字塔的顶端。
从曹浩暄的居住地就可以判断出其出身肯定不凡。
再加上他的座驾——那辆“京军K0008”车牌的“猛龙”越野车,以及那绝非一般身手寻常士兵的警卫员雷霆,更彰显着主人非凡的身份——这个少年不简单,至少是父辈至是上将军衔的红色子弟。
或许,他可以有办法。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条,那正是军装少年留给他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虽然这个号码其实他已经铭记于心,但是他依然怕记错。
家住京城二环以内,开“猛龙”越野车,在权贵扎堆的二十六中读书,随随便便一个随从就是杀人于无形的杀人机器,就是傻瓜也能判断出来拥有这一切的主人的意味着什么样的身份。
而连在洛水县年青一代可以称为翘楚的卢南华尚且对他百般俯首帖耳,但是可以显见的是——曹浩暄并没有太看好他,只是把他当成一般的朋友。
自己在读者俱乐部剽窃了一首蹩脚的诗歌就能让他亲眼又加,这狗屎运要不抓住,夏小洛那不是白来了这世上一遭。
是的,虽然他面对曹浩暄一直用一种不卑不亢到淡然的态度,但是他内心深深的明白,曹浩暄如果相处的好,绝对能成为他的贵人。
通过曹浩暄能打开一扇门。
只不过,他知道曹浩暄这种权利金字塔顶端的少年最稀缺的是——友情。
或许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精明如卢南华者,对方肯定要哑然失笑了,你他妈傻逼吧?这种人天天被人众星捧月的围着,能缺友情?
但是,这也真是夏小洛的过人之处。
以他的身份,周围太多卢南华那样的人唯唯诺诺溜须拍马,却不会用平等的目光去看他,把他当成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太过于事故地用标签化的、概念化的眼光去看他。
“权贵”、“红色子弟”等等。
以一种仰望的姿态去看待对方,以一种功利的眼光,以一种装孙子的心态,怎么可能获得平等的友谊。
你只把别人当成事业上、工作上的垫脚石,别人可不是石头,是有心的,有感知的,怎么可能把你当做朋友?
以夏小洛的标准,一个人死了,在追悼会上去献个花圈的人才是真正的朋友,平时人的一生都很热闹,人走茶凉。死了的时候,就是人彻底走了,还不凉,还怀念,在那一瞬间,握一下手就够了。
夏小洛拨了了他的电话号码,听筒里传来了“嘟——嘟——”的声音,声音很缓慢,却让人难免有点揪心。
一个人接了电话,声音很紧张地问道:“请问您找哪位?”
“您好,我叫夏小洛,找曹浩暄。”
夏小洛平静地吐出这几个字。
电话那边的警卫员冒了一头汗,听到这句话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嘴里无声骂了一句“我*你大爷。”
要知道这个电话可是军委的直通专线,外人是绝对不知道,一般这个电话响起,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外敌侵犯我国领土领空领海,一种是国内爆发大规模突发性事件,一种是爆发极端自然灾害。
谁知道不是找曹平川而是找曹少爷的。
他妈的,虚惊一场。警卫员擦了一把汗走到楼下大厅。
这是一栋老旧的苏式建筑,红墙红瓦,设计简约实用,注重抗地震等功能,墙体非常厚实。
上下三层,每层面积有二百多平米,有十几个房间。
一楼大厅里一个餐桌上,曹浩暄和堂弟正在一人用一个军绿色的小搪瓷盆用极大的声音吃着简单的午餐——捞面条,被凉水滤过的宽厚面条夹着绿色的蔬菜,上面泼着鲜红的辣椒和拌了芝麻油的蒜泥。
让人看一眼就食欲大开。
两人暑假的时候回中原老家,一吃这捞面条,就喜欢上这口了,这种做法十分的爽口,而且很养人,因此,曹家特意从老家请过来一位老奶奶为这俩少爷做着中原地区最常见的食物。
警卫员恭敬地说:“曹少,有个叫夏小洛的打电话找您。”
曹浩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这种笑容对于一向面若止水的他来说太少见了,他一向都是宠辱不惊。
警卫员心中纳闷道,这夏小洛什么来头?
曹浩暄奔到楼上,步履如飞,这情景让他的堂弟曹浩然心中暗暗嘲笑,他嘴巴撇了一个足够表示他鄙视之情的弧度。
曹浩暄拿起电话亲热地叫道:“小洛,你终于来电话了!”
“开学挺忙的。”夏小洛简单的寒暄一句,直接切入正题。“浩暄,有个事情让你帮忙,我的生意被人扣押了,三十万的货款和一些货物,你能帮忙不?”
“原因是什么?”曹浩暄身边的子弟有不少下海经商的,因此他对夏小洛拥有如此“剧看”毫不吃惊,语气平淡至极。
而他也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舒适,朋友,就该如此,有话直说,不要那么装孙子行么?
而夏小洛则对他产生一种钦佩之情,以他的滔天势力一定本可以对这件事情大包大揽,而他却先询问原因,可见其思维缜密行事谨慎。
“没有营业执照。”夏小洛道。
“哦,小事,不是原则性问题,现在很多个体、公司很多都是没有营业执照的,是哪个单位扣押的?”
夏小洛说了单位。
曹浩暄道:“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说完挂断了电话。
海淀区某工商局,王大力本夹着一条香烟准备再去活动活动。
出了这档子事,他比谁都焦心,跟着夏小洛做事,一切都是崭新的,可以不用坑蒙拐骗贩卖假冒伪劣,而是像夏小洛所说的那样“站着赚钱”。
而且这熊猫“盼盼”实在销路好得惊人,那些个国营、私营的商店天天好烟好酒好吃好喝如同一尊神一样地供着他。
买这吉祥物的顾客不仅仅有中国人还有很多鬼佬。
三天前还有一个说鸟语的金发碧眼的鬼佬留给他一张名片,经过一个志愿者的翻译他才明白这洋鬼子是想和他合作呢,想大批量的进货卖到美国。
他美美地想,到那时候,他赚的就不是人民币了,而是洋鬼子的钱,是美元!是“刀了”!
以前咱也颠沛流离地推销过气产品,四处求人,受人冷眼,哪像今天一样,想太上皇一样舒坦。
在夏小洛的手下工作,他获得的不仅仅是金钱,更重要的是满足感、成就感。
可是,一个简单的“无照经营”、几个蓝色制服的工商局工作人员,就把他这些美好幻想给扑灭了。
太残酷了,转眼他就一无所有了,一切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出事之后,他也努力过,可是,他终于明白什么叫侯门深似海。
在别人眼里,说好听的他叫民营企业家,说难听点他就是一小生意人,他往工商局跑了一趟又一趟,腿都快跑断了,手里的烟都快被他的汗水浸透了还没有让出去一支。
碰见态度好的,人和善的,人家说一句:“你别瞎忙活了,我们要照章办事。”
碰见态度蛮狠的,就给一句“哪个村里来的土老帽盲流,赶紧滚回老家去吧。”
他脸上一直挂着农民式的憨厚的笑容,可是骨子里一直有一股劲儿在支撑着他:“王侯哪个啥宁有种乎?我就不相信我不能在这里闯下一片天地了。”
此时,他又站在工商局的大门前,不锈钢门在秋日的阳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光,他现在才感觉到,其实京城是一座冰冷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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