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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年的脸很红,当然不是被缃宁宫那池烧得热气蒸腾的温泉给烫红的,更不是被水池里漂浮的玫瑰花瓣映红的。只因睁开眼睛时,两位身披薄纱的侍女正半跪在没膝深的水池中,轻搓着自己那本来就白白净净的身子。
师兄在恒源宫给了徐老怪什么东西又说了什么,似乎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反正一如年幼时受了委屈,一阵泼天大哭后,便抽抽噎噎地趴在师兄腿上沉沉睡去。现在想想,师兄那架宽敞得可以翻跟斗的九乘大车垫子好软好软,枕头也好大好舒服。车里还有一股让人闻着便不想醒来的好闻香气。
软滑的地脉温泉将体内最后一丝疲惫冲走,四只灵巧的小手,把僵硬如木偶的少年一阵轻轻拨弄,甚至连那羞人的皮下和皱褶都濯洗得干干净净。一位侍女转至苏年背后,双手轻轻敲打按摩少年秀气而初显挺拔的肩膀。只是当她担心少年疲惫,温柔地将少年僵硬的身子靠在自己胸前的柔软时,心神巨震的少年,带起漫天的水花几乎瞬移般逃到了池外。在两位侍女惊讶的眼神中,这位全身红得像大虾般的少年,弯腰捂着下体支支吾吾道:“两位姐姐,我饿了!能给我找点吃的么,馒头就可以……”
皇宫大内御膳房中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只差龙肝凤髓,其余便是那北海极贝、长白狐熊掌、武夷花鲈都不在话下,只是要找块馒头却难了。太官丞司厨的几位大师傅急中生智,将数种四季精点揉成一团,送入蒸屉大火蒸制。半个时辰后,一屉硕大喷香的白皙大馒头送到了苏年面前。
饥肠辘辘的少年,仍是礼貌地再三邀请两位姐姐一起享用,得到否定的答复后,才抓起馒头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只是第一口便吃出了春之玫红,再一口则是夏之荷香,随后秋之桂柔,冬之梅雪。忍不住击节赞叹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
梳洗停当又饱餐一顿,少年换上了崭新九蟒白袍,登时让两位一直伺候皇后的宫女看直了双眼。啧啧赞叹少爷和皇后娘娘真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两位姐姐,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回宫呀?”苏年虽然不太习惯这样的打扮,但见识了这两位侍女的执着后,也只得悉听尊便。
名为寒玉的侍女为少年腰间系上一块玄银色的奇异令牌,据说是皇后娘娘赐下的宫内行走令牌,笑嘻嘻地说:“少爷,您这一睡就是两天,皇后娘娘陪了您一天,见您一身汗臭才让奴婢把您抬去沐浴更衣。”
另一个名为霜语的侍女柔声道:“这次少爷在皇宫里失踪,陛下与皇后娘娘差点把皇宫给翻过来了,徐尚书跪在缃宁宫外不吃不喝好几天了,头都磕出血来,皇后娘娘才让他进来问话。”
苏年这才想起那位酷爱儒家学问的徐尚书令,心中不免为他担心了起来。
忽听外边一个接一个问安的声响,转眼一名身披金色宫袍的女子便快步走了进来。寒玉与霜语侧身半蹲行了个见架的宫礼,口中道:“参见皇后娘娘千岁!”
当日在恒源宫中,一见到师兄现身,苏年满腹委屈便有了去处,丝毫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上。这算是苏年第一次与失散多年的姐姐打了照面。
皇后身高比苏年还高半个头,二人容貌极为相似,脸型眼睛更似一个模子里倒出来。只是相似的五官放在这张张脸上,却有着说不出的艳美华贵,倾国倾城。身上披着一件缀满金丝玛瑙极尽奢华的金色宫袍,拖地而行,开合间红色束胸掩不住那对呼之欲出的巨兔。苏年不由得想起恒源宫中的女尸,心底忍不住作了比较,俊脸一片红潮。
忽然想起徐文茂前日在马车上交代面见皇后娘娘的礼仪,苏年慌忙起身,微微退了一步,掀起长长袍摆便要跪下见礼。口中结结巴巴道:“参见皇后娘娘千岁……”
似曾相识的香风飘起,一晃而过的身影已然将拘谨的少年纳入怀中。美目中泪滴涟涟,恨不能将十年的牵挂尽数揉入胸口那澎湃的温柔之中。
“那天是五月初五,小妈唤我去对街的粽子铺扎几只荷叶冰糖粽,我一把抱起你便跑出去了。小妈在后面喊着,让我别带你去,小心别摔着,可我跑得比什么都快。你知道为什么?”缃宁宫的侍女和护卫都悄悄地退至宫外,不敢打扰这对姐弟说话。
苏年摇了摇头,姐姐说的事情自己完全没有印象。
“笨啊!你小时候也是这么笨,只要抱着你去买东西,你总是乐呵呵地对人傻笑。若有人如果捏了你左边的脸蛋,你倒好,不生气也就罢了,还把右边的脸蛋也凑上去了。那些大婶大妈乐得合不拢嘴,有什么好东西都往我们怀里塞了。”皇后一边边说,一边边笑得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下气。
苏年呵呵地跟着傻笑了几句,似乎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够用。
“我抱着你去了对街,却发现有城防军在封路。我最不待见那些欺男霸女的城防军,便折往南街去了。南街离我们家有点距离,不过南街店铺里的东西多花样也足,我抱着你搭了街坊杨二的驴车,足足晃了半个时辰才到那。”
“我寻思着,难得来一趟南街,除了买小妈吩咐的荷叶冰糖粽,我还想给你买只小木马。还想去趟红粉记,给小妈和自己买上一盒胭脂水粉。小妈那盒红粉记的胭脂,早都已经见底了还舍不得丢,每次用指甲在盒子上抠呀抠的。”
“这一逛就耽误了许久,你肚子饿得哇哇大哭,我便去路边的糖水铺子给你要了些甜豆羹喂你。然后一手抱着你一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回走了。”
“离家里还有好大一段路就走不过去了,街上封路的城防军都躲不见了。为啥呢,前边半条街的房子都塌了。我见天上有几个人,乒乒乓乓地打个不停。我想啊这还真有神仙了,我就瞅了个空跑近前去了。往前跑了一段路我便发觉不对了,我们家后院那座小阁楼看不到了,我心想要糟,别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我把手上的东西都扔了,抱着你发疯似的往家里赶。忽然一个人从天而降,一把抓起我们就飞了起来。我吓得大叫,趴在他身上拼命咬他,抓他的脸。你也哇哇地哭个不停。”
“那人低头对我说了句话,我才认出是一直借住在我们家的项伯。这时我才发现,空中那几个人中有一个就是父亲。其余三人不停地在打他。”
“我拼命地尖叫,要项伯上去救父亲。这时候那几个打父亲的人也发现了我们,一个女人伸手便向我们扔出了一个光球。我闭上心想要完了,过会没有动静睁眼一看,原来是父亲挡在了我们面前。”
“我记得父亲回头对我说了句:带你弟弟走!话音刚落,他手上便有一道强烈的亮光闪过,我们便到了咸阳外几百里了。”
“当时走得匆忙,没有给你带食物衣物。我便缠着项伯去附近的镇上给你找食物。结果又被人盯上,而且项伯又带着我们逃跑时后心被印一掌。最后我们被一支蒙面的骑兵围在三岔路上再也跑不动了,我心想必死无疑之际,却来了一位老者和一位少年。不错,便是你师父和师兄。后来……”
皇后的两只玉手紧紧地握着苏年的手,似乎要把这段回忆烙进苏年的心中那般。也许是往事压抑了太久,几乎都是她一个人说个不停,苏年静静的听着。
侍女们悄悄地将泪尽的红烛换上新烛,这缃宁宫没有母仪天下的威严,只有姐弟间的絮絮叨叨。失散多年的姐弟聊到子夜,疲倦的苏年和衣伏在案边小寐。一双丹凤眼俯下身,仔细地端详着这对熟睡中依然好看的眼睛。微微叹息一声,玉手微扬隔空虚点,封闭了苏年的六识经脉,好让他睡得更安稳一些。昂起优雅的玉颈,回复雍容的大秦皇后轻轻走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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