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营大堂中,几个囚徒被带了进来。
真惨啊,一个个无不皮开肉绽血淋滴答。
“静坤粮行”老板范江荣一看这架势,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他暗道:“你娘的金士麒,想威胁我?老子搞这个的时候你还没断奶呢!”
金士麒慢吞吞地掏出一张纸,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便解释说:这几个恶棍在柳州城中烧掠了几家粮仓,他们受刑不过,就开始供述。“范江荣,他们说是受你指使呢!你认识他们?”
范江荣装作惶恐的样子,颤声说:“将军明鉴啊,他们胡说八道。”
金士麒哼了一声,“那你如何解释,柳州六家粮行纷纷被砸,却只有你家完好无损?”
范江荣忙摆手道:“将军你有所不知,那日也有暴民冲击我家粮仓,我们全凭着几十名护院苦苦抵挡啊,眼看就要门破人亡啊。就在千钧一发的那一刹那,街头上传来了柳州水营出兵的消息,那些暴民们才一哄而散啊。小人能侥幸逃生,全赖将军你啊。”..
“你这人,倒是挺会说话。”金士麒难得露出了一个笑脸。他下令把那些囚徒带出去,又对范江荣招手,“你过来。”
范江荣堆笑地走了过去,金士麒就举起桌子上的卷宗,低声问他:“这是那些混蛋的供词,他们说你有一位王爷做后台,花了银子要铲除同行。这事儿是胡扯吧?”
“将军将军,这种逾违之辞他们也敢胡说?小的……”
“你别急!那你说说。你的后台到底是谁?”
“小的哪来的后台?我们静坤的这点基业,都是祖上一代代勤俭持家累计下来的,二百多年了!当然啦。各位大人将军对我家也一直关照。”
“好。”金士麒便叫书吏草录了一份供词,上书:范江荣自辨,静坤粮行与城中民变之事无关,与本省王侯门阀诸官亦无干系。
金士麒叫范江荣署上自己的名字。范江荣的神经立刻绷紧了,脑筋高速运转了一阵子,猜测这背后有些什么阴谋。随后他请求修改了几处措辞;随后又要求将军也在那供词上落印;最后又要求一式两份,他也要保留一份以备查证。这家伙真是太鬼道了。
但金士麒统统答应了他。终于获得了这份证词。
“范江荣,你别怕,本将只是走个流程。”
“小的明白。不怕不怕!”范江荣把那份证词小心叠起贴身藏好,又怕被金士麒抢走,便掏出来交给随从令其速速送回店里用铁柜锁好。范江荣这人谨慎着呢。
“那银子你抬回去吧。”金士麒却不动声色地回答。“本将另有一事相求。”
“啥?”
金士麒下令关了大堂,只留下一名书吏和两个亲兵护卫。他向范江荣推出一纸契约。上面写道
“南丹卫指挥佥事金士麒向柳州静坤粮行借粮十万石。月息二分,一年内以粮米或等价银盐偿还本息。”
这契约很公平。月息二分,年利息就高达24%,即便在古代社会也算是很肥厚了。但范江荣立刻就懵了……转瞬间他就大吼一声:“不成!”
范江荣气得心乱跳,恨不得骂道:金士麒你好卑鄙好阴损好歹毒啊!现在粮食的市场价2两银子,你过一年才还给我,到时候价格会降到几钱!
“不成,这粮食我没那么多。五千石成吗?”
金士麒一拍桌子。“范江荣,给你脸面不要脸。你的米粮我早就一颗一颗地调查清楚了。这契约你今天是签定了!”
两个亲兵得到信号,立刻上去扯住范江荣按在桌案上。
范江荣怒道:“金将军,你……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金士麒点点头,“我就欺你了!谁又知道?”
“你!你今日嚣张……明日自然有人找你讨回公道!”
“好好!”金士麒忙掏出范江荣之前签的那纸供词,“刚才可是你说与旁人无干系。那我就等着,看谁来向我讨公道,你这张纸就是伪证了。范江荣,我正好可以做死你,向总督交差。”
范江荣一口血喷了出来,晕倒在地。
“哗”一盆水浇了过去。“你那是咬嘴唇出的血,别他娘的骗人了。快起来签字!”
……
天启七年,四月二十六日。小雨漫漫。
“静坤粮行”大门紧闭。
但另外五家粮商却人头窜动,今天要开始售粮!
售粮的消息昨日就传遍了柳州城,今日一早各家粮商门前都排成了长龙。幸亏有水营士兵现场维持秩序,否则又会变成哄抢。
人群中议论纷纷,“听说价格会降呢!”“怎么会降?这些日桂林也涨到1两8了,浔州涨到2两6,柳州岂能更便宜?”“若是能降到1两5,我家就饿不死人!”“你做梦!”“听说今天卖的是南丹卫的粮!”“什么南丹卫,昨天分明有人看到,水营大兵是从静坤仓库里拉了粮食。”
辰时已到,开门放粮!
只见一个大牌子戳立在大仓上:“每石售价九钱”
“写错了吧!”
百姓们惊呼着,“应该是一两九钱吧?”“老板你挂的是去年的牌子?”“老板你疯了吗?”“莫非掺了一半的沙子?”“别喊别喊,趁老板没发现赶紧买他娘的!”
“我没疯!”各家米粮老板都不厌其烦地解释着,“我代卖的是南丹卫金将军的粮食,这价格是他定的。”
这价格竟然是真的,在这兵荒马乱的岁月里,竟然还有9钱一石的粮食?各家粮商门前的秩序立刻就乱了!“快呀,占金士麒的便宜啦!”民众狂喜、有的大笑。有的大哭!百姓们奔走相告,全城蜂拥而动……
正如传言的样子,粮食都是从静坤粮行中强行借来的。金士麒以8钱银的价格转给其余几家粮商。他们以9钱价格零售。
在这个时代,民众购物时很少用到银子,平日里都以铜板作为结算货币。如今这一斤米的售价相当于7、8个铜板,虽然比正常情况贵了近一倍,但在战争时期已实属不易,至少能保证柳州城中不再饿死人。
如今柳州城处于半封闭状态。静坤粮行的10万石粮都被金士麒“借”来了,刚刚足够支撑城中半年的消耗量。等到半年之后又是一轮新稻收获。而且那时候战争也该结束了。
金士麒忽然发现他还有一个收获,那就是卖粮获得了价值8万两的银子和铜钱。
虽然这笔钱最终要还给静坤粮行,但那是一年之后的事情。正所谓“现金为王”。这笔财富被连夜送回了藏宝港。不久之后藏宝港银庄的开业大吉,其启动资金正是这8万两。
……
随着柳州粮价的回落,整个县城的秩序也恢复正常。
金士麒开始售粮的那一天,柳州知府陈大人的“民变情况报告”也出笼了。
官家最终汇总、整理、审定的数字:民乱中死亡9人。另有几十名受伤者。
报告中称:经过府、县两级官衙的安抚。目前城中秩序井然,民众安居乐业,物价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水平。至于民变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一些宵小之徒散布粮价的谣言,于是广大民众就傻了吧唧地相信了。
总之是一场误会。
整篇报告三分之二的篇幅,讲述的都是自陈知府而下百官们如何积极应对事态发展,还有金士麒将军如何如神兵天降力挽狂澜兢兢业业地保卫一方平安。最后又有大约四分之一的篇幅是总结此次的经验教训,以及未来工作应注意的事项。以及对帝国和皇帝的祝福之词。
那报告的附录部分,还提及了“静坤粮行”等商户们“主动地”借粮出来。为平抑粮价做出了极大贡献。再此表示感谢。
至于龙文光等八人,陈知府首先肯定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考虑欠妥,执行阶段稍显冒失,最终被坏人利用。陈知府对他们进行了口头训诫,并勒令他们回家闭门思过。
……
龙文光自由了。金士麒没理由再保护他的家人了。
“大卖粮”的次日,金士麒便亲自护送龙家人回家。他要抓住这个阖家欢聚的幸福时刻,把那件大事给办了。
没错,他要给士骏提亲。
“那龙文光能答应吗?”金士麒忐忑地问小瑶。
“你说呢?”
“换作我,肯定答应了。”金士麒将心比心地想着。金士麒已经拯救龙文光两次了,这是多大的恩情啊。即便不提“知恩图报”这个肉麻的思想,能与南丹卫金家联姻那是多少人之梦寐以求啊。
更何况士骏那小伙也不赖。
金士麒想了又想,再次追问小瑶:“他能答应吗?”
小瑶甜甜一笑,“哥哥别慌,我随你去。”
一行马车徐徐驶入小巷,龙文光听到声音忙走出院门。他的妻女们下了车,立刻冲过去抱着龙老爷哭泣欢笑百感交集。十天之前,龙文光被抓走那一幕还历历在目,现在终于云开雾散花好月圆了。在大明的司法体系中,这简直是不可奢求的美梦啊!
龙文光安抚了家人,便走上来对金士麒深深拜谢,之后双方说了好些客套话,不再细表。
金士麒从车上搀下小瑶,然后又是莫儿和达妮……今天是个喜庆日子,女人们都要来凑热闹。一行人步入大门,莫儿和小瑶就陪着龙家小妹子收拾东西去了。
龙文光请金士麒到书房中坐,小瑶也随之而来。龙文光见这女子容颜惊人,一身华贵的正装,而且与金士麒动作亲昵,应该是他的妻妾。但她的装束发饰却是未出阁的女孩样式。
“这位是丁小姐。”金士麒介绍着,“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龙文光不禁心道:没过门怎么就……在一起了?这是什么门风啊!他只轻轻一点头,“丁小姐。”
小瑶见龙文光有些不自在,便笑着解释:“先生别见怪。不瞒你说,妾身双亲去得早,外公家里贫苦养不起太多孩子,就把妾身许给了金将军。”她用手指轻轻戳着金士麒,冲他微微一笑,“之后我就一直跟着他,就像是金家的童养媳妇。”
金士麒差点笑了出来,心想:“嚓,这小妮子张口就胡说。”
龙文光却立刻皱眉,心想:即便有婚约,你也是姑娘家,怎能到处抛头露面呢。这军户人家真是不成体统啊,我能把女儿嫁到这种人家去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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