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启七年，三月的尾巴，广西大地上阴雨连绵。
历经两个月，何玉九将军旗下迁江营、三里营、柳州营、庆远营已经完成整编，正式出征浔州。
这4个营合计兵力1万，军马5千，大型火炮百门。这一次他们走得是陆路，柳州与浔州本就相邻，翻越几十里的山岭就能突入胡扶龙的侧翼。
大军出征时，并不是司令官大吼一声出发，然后大军就列着队形浩浩荡荡向前挺进那番盛况。军队出征是一个系统工程，往往很分散、很低调、很漫长。
在长达一个月的周期内，各部队按顺序和作战任务分别出发。军情和先遣部队早就深入了敌占区；之后是骑兵大队作为先锋高速突进、勘察前进路线；之后是步兵保护着工兵铺路架桥安营设寨；随后是第二波步兵护送辎重部队；再之后是又是步兵保护着炮兵部队；最后面则是大队的民夫杂役，运输粮草马匹牛羊猪鸡鸭。
1万大军出征，至少需要2万民夫支援。那些民夫都来自柳州南部的迁江、滨州、上林等地。这些壮丁民夫本应在地里种粮，如今与士兵一样也要吃公粮。此消彼长，便是高额的战争成本。天启七年剿灭胡扶龙一战，广西调集军民总数近20万，耗费粮草达80万石，全省各州府的官仓为之一空。
而且还仅是一场“省内战争”。若是跨省跨国之战，则需要5倍、10倍的后勤运输力量。所以越是幅员辽阔的大国。越是不敢打边疆的战争，尤其是那种常年累月的消耗战。当年太祖皇帝定下了“十五个不许征伐之国”，将越南、朝鲜、日本等几乎把邻国都涵盖进去。并不是因为他爱和平。而是因为担心帝国被狂妄无知的子孙耗死在边疆战争中。
只希望眼前这场战争能迅速结束，不要拖到天启八年去。
如今的迁江营由金士骏担任都司。其下编有3个“步兵大队”和2个“骑兵大队”。其中1个新编骑兵大队其实是“骑马步兵”，他们骑着广西马翻山越岭，进入战场后就下马作战。
查应才则改任三里营都司。三里营扩充为1个工兵大队、2个步兵大队和2个炮兵大队。新增加的一个炮兵大队装备了金士麒的火箭弹。
金士麒虽然开发了从“2斤”到“32斤”标准的一系列火炮，但都没定型生产。目前唯一可用的就是中小型火箭弹，代号分别是“瘦仔”和“胖仔”。
“瘦仔”是小型火箭，长3尺。直径却只有2寸多。延时爆炸战斗部重4斤，相当于3颗手雷的威力。一枚瘦仔重10斤，一个壮丁可以背起一大捆。
金士麒本想用它装备步兵大队中的掷弹兵。用一个小型发射器抗在肩膀上，瞄哪儿射哪儿，“yesrpg！”但这小妖精的尾焰太过凶残，抗在肩上释放纯粹是玩自.焚。若是改为二级火箭延迟点火什么的。那么精准度就会急剧下降。金士麒只能把它放在“步兵架车”上。当作步兵炮使用。如今所有的步兵大队都实验性地装备了瘦仔火箭，反响还算积极。
7支“瘦仔”的推进器捆扎在一起，前面加装16斤战斗部，就成为了60斤重的“胖仔”。由于推重比更大、弹翼也更宽阔，胖仔的最大飞行距离可达3里。胖仔火箭是炮兵主战武器，一个炮兵大队编制24辆发射车和48辆运输车。每辆发射车可以齐射4支胖仔，运输车则可以装载8支。
更大的火箭，则是200斤重的“小女孩”。真正的大杀器！可惜呀，连续几十次试验都没成功。
金士麒的军工厂每天生产200支瘦仔、50支胖仔。它们环肥燕瘦地滚下流水线。被检查、装箱、马不停蹄地运往浔州战区。
“去吧去吧，去获得你们的荣耀吧！”
金士麒骑着马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目送最后几支部队徐徐而去。他武装了那两支陆营，还送给他们一样特殊的礼物。
是两面旗子。
就像柳州水营的“大喜鹊”一样，迁江营的营旗上也增加了一匹人立而起的银色骏马，雄健不凡！而三里营的营旗则是一头迎面奔来的红色火牛，威武震撼！愿那骏马的铁蹄踏遍浔州山野，愿那火牛的利角撕开凶匪顽敌。
金士麒暂时留在藏宝港，之后再去桂平县从水路插入正面战场。
……
金士麒绝不会告诉别人，那两个标志其实是法拉利和兰博基尼。
……
藏宝港大军出征之后，藏宝港就只剩下金士麒和魏广良。魏广良负责后方警备和后勤运输，金士麒忙于兵工生产和兵器研发。又过了几天，金士麒觉得他的活儿干得差不多了，就带着未婚妻和两位美妾去了柳州。
莫儿和达妮都开心坏了！唧唧喳喳地准备了一晚上衣服。
在此之前，雷耶斯老秃头早一步回了广州。小瑶本来也要走的，被金士麒死磨硬泡又多留了几日。此时就陪他去柳州，之后直接返回广州。
金士麒去柳州有两件大事——首先是公事，柳州府也有水营的一个分营，金士麒刚升任了水营主将，去视察一番工作，谁都挑不出毛病来吧？
另外还有一件私事，为弟弟金士骏提亲。
半年前，金士骏搭救了柳州进士龙文光一家人，随后他就与龙家小姐携手跳进了爱河。这半年来士骏偷偷跑去柳州4、5次，每晚都翻墙进入龙家后院。金士麒心想若再不去提亲，这孤男寡女一定会干出坏事。
他早就应该去提亲。
之所以拖到现在，是因为龙文光一直在躲避。
龙文光的老娘意外身故之后。他就辞官回柳州守孝三年，这被称为“丁忧”。金士麒写信要登门拜访他，他回信说谢谢不用了；金士麒送了几瓶喜酒给他。他竟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金士麒托秀才郭梓文打听龙姑娘之事，龙文光就说女儿还小……“小你个头，她都能后院会情郎了！”
甚至那个郭秀才对金士麒的态度也变差了。他当初与金士麒江上论马、谈笑风生、感情很好，他还说忙完了柳州的事儿就去藏宝港协助金士麒。金士麒苦等了半年，他也没来。估计也是听了龙文光的话，要逐步生疏他。
金士麒明白。龙文光先生看不起他金家。原因很简单，在这个时代军人是贱民，从事的是肮脏凶煞之事。哪怕他做了将军。在文官面前也类似于奴役或打手之流。想要迎娶进士家的闺女？做梦！
但天启七年四月十五日，金士麒还是敲锣打鼓地去柳州提亲。
这一次他有些把握……大概三四成吧！
因为不久前他请两广总督商周祚写了一封“介绍信”给龙文光。当然啦，那信中不会说“金士骏是个好男人，你把闺女嫁给他吧。”商周祚只是云山雾罩地谈了些文学、书法、两广风土人情、中老年男子保健要点之类的。然后又提及龙文光丁忧期满之后的一些宦途前景。应该是很光明啦。
商周祚在信的末尾随意地提及：真巧呀。我在柳州还有些小朋友，譬如南丹卫金氏兄弟。他们是忠良之后，为人正直，性情也很爽快，你们多亲近亲近……
两广总督的情面还不够大吗？若是正常人，大概已经在为女儿赶制嫁衣了吧！
金士麒却担心龙文光就像他娘一样，是个实心眼。所以金士麒的把握只有三四成。他一颗爱心，两手准备。
金士麒去柳州带了80名私兵和水兵。其中有30名是山民少年。战争结束之后，金士麒又收留了近百名山民少年充当私兵。编成了一个独立的百人队，由田师傅负责传授武术和军械。他们都是迁江陆营和民勇大队的牺牲军士留下的孤儿，都是11岁到14岁左右的孩子。但短短几个月这些少年就表现出他们的优点——他们朴实、守纪、刻苦，而且对金士麒极其崇敬。
三五年之后，他们将成为一支极忠诚、极精锐的近卫队。
金府的士兵、仆役、奴婢，再加上小瑶带来的亲随，浩浩荡荡20多辆马车100多人，走了4天才抵达柳江南岸。马车渡江又花了小半日，女眷们一路奔波很是辛苦，达妮坐船时吐得一塌糊涂。进入柳州府驻地马平县时天色已渐暗。
此时细雨初歇，碧空如洗，城门楼上竟挂起了一道彩虹。
“好兆头！”金士麒深吸了一口潮热的空气，对小瑶说：“我们快去拜见龙先生吧。”
“爷你急什么。”
“我怕他听到消息，跑了。”
小瑶哧地笑了出来，“别慌，先安顿下来吧。达妮的脸色那么差你不心疼？”小瑶轻轻抹去他额头的汗水，“哥哥放心吧，你有我呢。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定能说服龙先生。”
金士麒点点头，朝着小瑶深深一拜：“我代表士骏，多谢嫂嫂！”
小瑶咯咯地笑了起来，俏媚的脸上映照着一抹霞光。但忽然间，那笑容凝固了……
街道上竟涌来了好多的人！
都是当地的市民百姓，三三两两地从街边的巷子、店铺中冲了出来。他们互相招呼喊叫着汇集成群，都向城中心奔跑过去。人们接连不断地冲出来，还胡乱敲打着铜锣、木盆，高举着棍棒菜刀！
情况有变！
金士麒的士兵们立刻警惕起来。
“别怕，不是冲我们来的。”金士麒忙派了几个人去查探消息。亲兵把总王莱则立刻下令把所有的车马都聚拢起来，差点人数。几个军官们大吼着，“都躲在车里！”“不许打开帘子！”“你们几个去队尾！”“长枪拿出来，发给小伙子们！”
眼看着，远处的街道上已经起烟了！
四处都是呼喊声、哭嚎声，伴随着错杂的脚步奔涌和打砸劈砍声音，柳州城中已乱。
探查消息的士兵跑回来报告：“都是本县人，还有左近的乡民，他们要柳州府台老爷那里请愿！”
“请什么愿？”金士麒暗想：请愿为何还拎着菜刀？
“米粮快涨到2两银，活不下去了！”
金士麒顿时就明白了。去年广西歉收，粮食产量只有往年的六七成。又摊上了胡扶龙造反，官家今年开春就提前预征一整年的粮食，百姓家里毫无存余。往年市场上一石米只卖6、7钱，去年冬天就涨到了1两多，如今又逼近了2两大关，各地都已经饿死人了！
既然活不下去了，自然要拼死挣扎一番。
眼前正是一场民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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