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渊泽连忙出来打圆场，说：“今非昔比，我们那时候讲阶级斗争，现在讲改革开放。”
姜华不依不饶，说：“阶级斗争只分地主、富农、贫下中农、资本家，阶级斗争又不分男的、女的。”
大家不再说话。特别是张小燕，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餐饭气氛实在太压抑，海子真后悔参加这样一场感尴尬尬的饭局。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学校食堂吃那散发着泥土气息的土豆片。
别别扭扭，没有食欲。饭局不欢而散。
汪渊泽个子虽高，却奇瘦。姜华那肥得周正的身躯坐上汪渊泽的自行车，够汪渊泽喝一壶。姜华憋了一肚子气，说：“不骑车，我们走回去。”
海子和张小燕如临大赦，两人也顾不上文明礼貌，连“拜拜再见鼓捣拜”都没说，骑上自行车就跑。
一路上，张小燕紧紧搂着海子的腰，不停地喊：“海子，快点！”
沿着碎石路，一口气冲到学校门口，海子全身骨头差点被颠簸得散了架。下了车，张小燕一头扑到海子胸前。
像热恋中的情人，张小燕紧紧拥抱着海子，什么也没说，就那么让时间静止3分钟。
就这3分钟的时间，造成的后果简直像默哀3分钟。
冬天的夜晚，没有月亮。影影绰绰的灯光被夜风吹动，跳动着，洒在紧拥着的两个人身上。
海子用力掰开张小燕的手。拥抱3分钟时间，海子担心有人看见这莫名其妙的一幕。
海子怎么也没有想到汪渊泽这一招叫做瞒天过海。张小燕赌气拥抱海子，为汪渊泽瞒天过海的招数锦上添花。
1989年的寒假出现罕见的低温。海子印象中,那年春节期间下了一场大雪。通往灵山镇的道路封闭了，公交车停运。海子步行到学校上班。
一个寒假不见，学生们雨后春笋般，忽地拔节。一个个脱了稚气，涨了青春气息。春天实实在在来了。
寒假前，张小燕那一个莫名其妙的拥抱，让海子耿耿于怀好几天。过了一个寒假，海子心里密布疑云渐渐散去，流言蜚语却开始泛滥。
海子本来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圣贤书，置身是非之外。不知不觉闯入社会大门，海子一迈步，就陷入泥沼，惹一身污泥浊水。
黄平实在忍不住告诉海子，说：“同学们之间传开了，说你跟高二女生张小燕搞师生恋，夜晚在学校门口拥抱，接吻。”
海子矢口否认，说：“捕风捉影，无稽之谈。”
黄平相信海子。上个学期，海子除了上课，就是喝酒。基本上是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哪来的时间和机会与高二的女学生谈情说爱？
黄平看海子心里憋闷，想拉海子出去散散心。黄平约海子一起到学校后面爬山。
学校后山上，野栀子花开了，桑枣也红了。黄平穿一件银灰色灯芯绒外套，衣领设计很特别，像水手衫一样，后背有一个方形的领子，领子边缘有两道金色的杠杠。
第一次单独与海子在一起，黄平脚步轻盈，心情愉快。一边走，一边采摘桑枣和野栀子花。一会采一粒桑枣，递到海子嘴边；一会摘一朵野栀子花，戴在海子扣眼上。
海子满肚子心事，无心欣赏满山春色，连眼前怀春的少女，也无法让海子提起精神。
海子埋头使劲，自顾自往山顶爬，把黄平远远拉在后面。黄平气喘吁吁赶上来，拉住海子的手，说：“海子，你慢点。”
“心里烦着呢，跑快点，把心底的憋屈发泄一下。”
海子继续健步如飞。
黄平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与张小燕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就不必背这么重的包袱，洒脱点，振作点。”
海子心事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释怀。海子也不说话，拉着黄平，直奔山顶。
绵延不断的山上，有两个山峰。矮一点的山峰，山顶上有一块凸起的巨石。近看像一个座椅，座位上可以合坐4到5个人。远看，像一顶旧时官帽，此峰叫做官帽峰。
高一点的山峰，山顶有一块平躺着的青石板。石板上，有两个褐红色的巨型脚印，传说是王母娘娘下凡留下的，此峰叫做娘娘峰。
也许是这两个典故使然，解放前，一个乡绅联合此地达官贵人，集资修建了灵山中学，已有百年历史。
海子和黄平一口气爬到山顶，腿脚发软，坐在那块巨石上。山风袭来，吹动黄平的长发，飘到海子脸上。
“海子，这就是人们说的那块官帽石吗？”
海子说：“就是。”
“远看很像个官帽，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
海子懒得继续黄平的话题。海子站起身，往山下看，山下的田野、村庄像一幅图画，远处有一个湖泊，白色的湖水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这就是龙潭湖。
登高，望远，让海子心情稍稍好转一些。海子叹：“子在山上曰：逝者如斯夫。流言终归是流言，时间会证明一切。”
下山之前，黄平抱一抱海子，拍一拍海子肩膀，说：“海子，加油！”
海子刚刚被黄平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身体触动，黄平就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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