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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钱鸿道,冒着大雨终于出现在了这里,静静地等候着李朔对他的“宣判”。
钱鸿道站在人群中,四处寻找着张晓娜的身影。可是始终也找寻不到,不免有些心急。
李朔见钱鸿道赶来,遂说道:“钱鸿道,你出来,你站在最前面。”
钱鸿道听了,想也不想就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李朔接着说道:“给我将这个反革命,反人民的伪学霸拿下!”
说罢,就从人群中窜出几个彪形大汉,将钱鸿道的胳膊反绑着压在了地上。钱鸿道这时才明白为何这里没有张晓娜的身影,为何李朔会这么痛快的答应自己开会。
他终于在此时看清了李朔此人的小人嘴脸。骂道:“李朔!你这个无耻小人,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你说过你会放过我的。”
而此刻李朔却拿出了钱鸿道偷来的玉笛说:“钱鸿道一贯反人民、反革命。我念在与他的情谊,曾让他戴罪立功。‘破四旧’烧乐器店,可他不仅不静思己过,认真办事。反而从烧毁的乐器店中偷来这一支破玉笛,企图用它来收买我。革命者是这么容易被收买的吗?”
说完,将那支玉笛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断为两截。场下顿时使一片欢呼之声,高喊道:“打倒反动学术权威钱鸿道!打倒反革命伪学霸钱鸿道!”
钱鸿道没想到李朔会将玉笛摔断。自己本想辩解,但一见群情激奋,自己说的话这些民众又哪里会听?他不禁潸然泪下。
心说这些民众为何好坏不分,忠奸不辨。自己为了他们做了那么多的事,将蟒山村建设成为远近闻名的“产粮”大村,民众都能过上好的生活,可他们却要打倒自己,打倒什么“学术权威”。
想着想着,不禁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中国自秦以来都是专制,未曾民主;都是集权,未曾分权。自己本来还为此感到不平,还欣赏欧美的民主政风。但从现在看来,中国确实只能集权专制。只能“驭民以政”而不能“放民权以论之”。
只是因为中国的老百姓,是没有分辨是非,没有鉴别善恶的能力的。中国的老百姓是一群天生的“奴才”,是一群没了领导,没了统帅便不知如何去办的人民,是一群“官本位”的人民。由此看来,古人之智慧,何其伟哉!
李朔走近钱鸿道的身边,伏到他的耳旁轻声说道:“钱兄!是人民让你去死,可不是我,你可别怪我哟!”
钱鸿道冲着李朔的脸上吐了一口口水,说:“呸!小人,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李朔再次走向台去,丁盛在李朔耳旁说道:“李娃子,你和钱娃子都是一起来这里插队的知青,这事儿应该由我来主持,我毕竟才是这蟒山村的村长嘛!”
李朔本想直接杀了钱鸿道了事,像几年前自己在北大“批斗”时那样。可转念一想,丁盛说的也对,现在毕竟不是在北大,在别人的地头上呼呼喝喝的的确不好。
于是说道:“现在由村长丁盛同志,宣布对反动学术权威、伪学霸钱鸿道的判决!”(一个村长级别的干部居然可以有权宣判一个人的生死罪名,在今天看来是十分荒唐和可笑的。但在“文革”时期,这种事情却成了家常便饭,是到处可见的。)
村长丁盛向前站了站,清了清嗓子,说道:“由于钱鸿道反革命、反人民,一贯反共反传统,现将其驱赶出蟒山村,永远不得踏入蟒山村一步。如果胆敢再入蟒山村,全村上下有责任为无产阶级统治扫除一切‘牛鬼蛇神’。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万万岁!”
说完,场下齐声高喊:“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
李朔心说便宜这小子了,不过心想钱鸿道被赶走了。这下子他永远也不可能再对自己构成威胁了,心下不禁高兴了起来。带领场下的群众跳起了“忠字舞”。
而钱鸿道被几个人押着出了村口,钱鸿道此时只想再见张晓娜一面,但他也知道,这只是他的痴心妄想罢了。
知道几年后他再见到张晓娜之时,他才深深后悔为何不在当时抢先一步拉住张晓娜的手。其实人生就是如此,只不过是一个转头而已,斯人已不在人间。
话分两头,王丽自从和张晓娜吵过之后,万念俱灰。她没想到钱鸿道会因为自己而牺牲,不知不觉,她就来到了县城。此时的县城,自从“文革”开始后就一直被红卫兵控制着。
各街道上的大小商贩被抓的抓被斗得斗,早就失去了原有的繁华与昌盛。王丽独自一人走在清幽的大马路上,看着四周被打砸的破房烂瓦,心中无比的悲怆凄凉。
路上,除了偶尔有几个红卫兵匆匆的巡逻而过之外,基本上看不见人影,人们纷纷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王丽从小就听老一辈们讲过,当年日本侵华时街上还仍有卖菜的,可现在呢?想想看,王丽却不知为何突然间大笑了起来,可笑这堂堂的“新中国”,一片断壁残垣之象。从上到下人人自危,老人小孩儿都不知如何是好。人们生活得越来越糟,倒还不如日军侵华时人民活的“滋润”。
不禁悲从心起,念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王丽在县城的大马路上走着,突然间一个学者模样的醉汉手里拿着一把放大镜四处张望,疯疯癫癫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喝起了酒来,摇摇晃晃坐在了地上。
王丽很是好奇,凑上前去。提鼻子一闻,一股呛人的“酒气”差点儿没给王丽熏晕过去。王丽看那个人的模样,衣衫褴褛,光着脚,浑身发臭。头发都开了叉,像极了一个流浪汉。
只是他脸上始终架着一副眼镜,一只手里提着一壶酒;一只手里攥着一个放大镜。
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一会儿又拿着放大镜看自己,王丽走了过来,蹲在了他的身旁,开口说道:“大叔,你这是怎么了?”
那人并不言语,只是冲着王丽看了一看,忽然又拿手中的放大镜照了照她说:“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
王丽不解,好心问道:“大叔,现在天气转凉了,您不冷吗?看我能帮您什么吗?”
那人将酒壶递到王丽面前:“姑娘,如果不弃,陪我喝酒可好?”
王丽哪里会喝酒,说道:“我不喝,我不喝。”
说完将酒推到一边,径自站了起来,正想走,那酒鬼突然说道:“姑娘,这天下何眼最好?”
王丽不知何意,转头问道:“‘眼’?您说的可是‘眼睛’的‘眼’?”
酒鬼呵呵一笑:“眼者,目也。人之精明也,心之洞明也。”
王丽听这人说话倒也有些水平,但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呢?遂问道:“大叔您问‘眼’是什么意思?”
酒鬼喝了一口酒,醉醺醺的说道:“这天下之人,性之优劣皆出于眼。圣人有圣人之眼,伟人有伟人之眼,凡人有凡人之眼。我观姑娘之眼非圣非贤,非伟非凡,独具慧眼。你可有大富大贵之名哦!”
王丽本以为这人有些本事,但听他讲的最后一句话,便说道:“大叔您以前是干算命的吗?不好意思,我不信命。如果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我说的是‘眼’,不是‘命’。‘命’我不会算,‘眼’我到会观。”酒鬼说完竟站了起来。
将手中的放大镜放在了王丽的手上,说:“姑娘你用这放大镜看四周,能看出什么吗?”
王丽拿过放大镜,仔细的看了看四周。突然说道:“我看见井边有只老鼠,正用嘴叼着一小块儿烂菜叶。”
酒鬼接着说:“还有呢?”
王丽接着看,说:“一户人家,那女人正在哺乳,只是她的奶水之中夹杂着些血水。”
酒鬼听完,一把抢过放大镜,说:“姑娘生有一双‘善眼’,能悲怜天下可悲之事,但却无法排解,徒增心中烦忧。”
王丽这时才真正被酒鬼所吸引,说:“大叔你这么个说法,真是罕闻。但却颇有新意,我也略通观人之法。但以眼观人还是第一次听说哩!”
只见酒鬼再次坐了下来,说:“世间万物,皆有‘眼’,不单是人。鹰有鹰眼,鹿有鹿眼。道有道眼,法有法眼。以眼观人,不过是最简单的了,我刚才问你这世间何眼最好,你不答,现在我告诉你。”
王丽听完说:“什么?”
酒鬼讲:“醉眼。”
王丽说:“何解?”
酒鬼道:“醉眼观人,则人皆为善;醉眼观世,则世皆为美。在你眼中,或可体察人间之悲哀不幸。可在我眼中,这世间可是最美最善的。这断壁残垣之上,可以建高楼广厦;这荒草杂花在夕阳之下更显美轮美奂,我看世人皆有向善之心,我观世人皆为可造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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