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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千帆忐忑不安地敲开尚云峰的门,这间大办公室他第一次来。自来报社上班,尚云峰一直在外面出差,今天刚回来,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尚云峰的办公室摆设很考究,正中间一张圆弧形的大办公桌,桌子上两台大液晶电脑,摆成一个“八”字。尚云峰的座位正对着门,可以透过两台电脑之间的空隙看到门口。
此时办公室有三个人,夏繁天和张路都在,背对着门。骆千帆一开门,两个人转过身来,张路立刻一副嫌弃的表情,夏繁天颔首点头:“进来吧,快来见尚总。”
尚云峰平头,微胖,脸上的线条棱角分明,两个嘴角微微向下,透着威严。
“尚总您好,我是张主任的手下,我叫骆千帆。下午一直在外面采访,没留意夏总和张主任的电话,不好意思。”骆千帆自我介绍完,垂手站在夏繁天的一侧,很谦卑地听候尚云峰的训示。
尚云峰依旧面无表情,上下打量骆千帆,看得骆千帆直发毛。一旁张路开口:“哼,我可不敢当你的主任。你心里也从来没把我当主任吧。”
夏繁天眉头一皱,批评道:“行了你!少说两句。”
尚云峰往后一靠,舒服地靠在大老板椅靠背上,也不让坐:“哦,你就是骆千帆?来了多久了?”
“来了半个月,尚总。这段时间您一直在外出差,没机会向您汇报工作。”
“你们不用向我汇报,夏总向我汇报就行了,你只需要向张主任汇报,他是你的直接领导。”
张路又接过话茬:“人家可是新闻系的高材生,出手都是大手笔,从来不向我汇报工作的。”
夏繁天又皱了皱眉头。骆千帆心里也很不舒服,觉得尚云峰太摆架子、不亲民,张路又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时时刻刻需要别人高看一眼才行,也不知道张路私下里向尚云峰打过几次小报告,尚云峰的话里明显有所指。
尚云峰又问:“来了这半个月,怎么评价虹城都市报?”
骆千帆一犹豫:这怎么说呢?要说实际情况,虹城都市报一塌糊涂,长期被晚报压制,要风格没风格,要特色没特色,这么一个大摊子,一年忙到头都难保不亏损,记者编辑的待遇跟人家虹城晚报比也差得远。可是这不能说,尚云峰是一把手,虹城都市报就是他的孩子,说他的孩子不好,那他还不得跳脚急。
骆千帆迟疑一下说:“虹城都市报这些年发展很快,编辑记者每个人都很有想法,我想将来虹城都市报大有作为。”
骆千帆算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这么说已经给足了尚云峰面子。言外之意,虹城都市报底子很差,每个人都很有想法,就是不能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至于说将来大有作为,是说现在没有作为。
尚云峰听了依然面无表情,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又问:“他们说你是个人才,来了没几天,晚报的刘枫就上门请你去了?承诺待遇很好?”
骆千帆坦率地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尚总。不过我拒绝了,虹城都市报是我第一份工作,我不想朝三暮四,想跟着尚总夏总,跟着张主任好好干一番事业。”
“那怎么我听说人你把我们独家稿子卖了好几万?卖稿子的事情报社以前可从来没出现过。”尚云峰依然零表情,语气不紧不慢。
张路又添油加醋:“同城媒体之间就像战场上的敌人,这么做相当于通敌。这是一篇稿件没什么,可将来要是掌握了报社发展的计划,那卖的钱更多了。”
张路这句话说得太狠了。骆千帆的火一下蹿到脑门子,又被他狠狠地压下去。他心说我也没把你孩子扔井里,最多绕过你向夏总汇报过几次事情,你至于这么落井下石吗?
此时夏繁天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想把责任揽过来:“尚总啊,事情是这样的……”
骆千帆不忍心让夏繁天为难,忙打断她说道:“尚总,坦白地说,我觉得张主任有些上纲上线,报纸您也看了,同城几家拿到稿子的媒体都署上了‘虹城都市报供稿’,我觉得在我们的报纸影响力还没到最大的时候,这一定程度上是一种胜利,连刘枫都说,其他报纸是宝马,我们是奔驰,这相当于我们在宝马车上印上了‘奔驰制造’,对我们是一种宣传。如果您觉得此事不妥,那我愿意接受惩罚,是我脑袋一热,自作主张,给报社造成了损失……”
“尚总,您看看,您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张路拱火,“骆千帆,依你的意思,你给其他报纸通稿子还是为报社着想?什么逻辑?”
尚云峰冲张路摆摆手,又问骆千帆:“我还听说你自到报社,不听指挥,有一次张主任要带一个叫乐天的实习生去跟广告公司老总谈合作,你不同意,当场就挂了他的电话,有这事吗?”
骆千帆想起那次乐天向他哭诉的情景,知道张路恶人先告状,忙解释说:“尚总,您听我解释。那个实习生就是我们后来炒作的‘救护美人’,社会反响很强烈……”
张路打断他:“反响强烈有什么用?给报社挣钱了吗?是你自己打乐天的主意吧?我可告诉你,那天我要带着乐天去谈一个重要的合作,谈下来,至少几十万的广告,你横拦竖挡,致使广告没谈成,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骆千帆实在压不住火了,转脸问张路:“张主任,你一直在说我的不是,一直数落我,到底是谁打乐天的主意你自己心里知道。你没谈成合作却来怪我,怪实习生没跟着你去,实习生有那么大能量吗?不生孩子怪不得床,这些天我怎么得罪你了?你能当面告诉我吗?不要去告刁状不可以吗?”
张路脸涨得通红,两手一摊看着尚云峰:“尚总,你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哪有把我这个当主任的放在眼里过?他在这个地方都敢这么说,不光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也不把夏总、尚总放在眼里!”
骆千帆实在压不住火了,他腾地冲向张路,伸手要揪住张路的衣服领子,被夏繁天一把抱住:“干什么?住手!”
尚云峰一拍桌子:“反了?你还想动手?你做的还有道理了?不管领导做得对不对,慢慢说不行吗?你这样对你的主任,是不是也敢这样对夏总,也敢这样对我?将来你要当了领导,你的下属也这样对你,你怎么办?你是街上来的流氓还是记者?还有个当记者的样子吗?给我站好咯!”
骆千帆此时也冷静下来,暗暗自责不该冲动。
尚云峰对夏繁天说:“哼,夏总,看来你对他的认识还不够全面,张主任反应的情况也不是无风起浪。我有个处理意见……”
“您说,尚总,我们严格执行。”夏繁天的脸色极为难看,暗怪骆千帆年轻气盛。
尚云峰说:“对于卖稿子给其他媒体的事情,我想这股风一定刹住,同城媒体之间怎么能通稿,更可怕是中间又有利益往来,其他记者若是效仿还不全乱了套。这样吧,让他把钱上交,给一个记过处分,以儆效尤。你说呢夏总?”
夏繁天想了想说:“我同意,千帆后来把这事给我说了,应该说我也有责任。他稿子一共卖了5000块钱,他刚到虹城不容易,几千块钱租房子都不够,这个钱我替他出,也算是处罚我。您看这样行吗?”
5万块夏繁天打掩护只说是5千块,还要替自己还上这些钱。骆千帆心头一暖。
尚云峰同意夏繁天的意见:“既然他事后向你汇报过,而且他也出于公心,只是方式不对,这样,让他退一半吧。夏总,你可不能纵容这种行为,这个钱还由他退还。骆千帆,你说我这么处理不过分吧?”
骆千帆点头:“不过分,我接受。”他还想补充说什么,夏繁天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骆千帆心领神会,不再作声。
尚云峰又说:“报社虽然不是军队,但是也要半军事化管理,第一准则,服从命令听指挥。顶撞领导、不遵守命令的事情不能这么善罢甘休,你说呢夏总?”
夏繁天点点头。她暗暗替骆千帆捏把汗。
尚云峰接着说:“在我看来,骆千帆做新闻确实有两把刷子,这是他的优点,但他是块璞玉,需要锤炼,需要雕琢。我想把他下放,先到基层去锤炼三个月,让他到发行公司,先做三个月发行,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碰碰钉子,杀杀性子。”
夏繁天脑袋嗡了一声:“这样好吗?我觉得人才难得,我怕刘枫他们再来挖人,那不等于把人才拱手送人了吗?”
尚云峰一笑:“不怕,要走随他走,报社离了谁都行,如果他这个样子到虹城晚报,我敢说会被打压得很惨。就这么办吧。”
夏繁天只得点头同意。
尚云峰不耐烦地挥手示意骆千帆离开,然后端起茶杯呷了口水说:“张路,你把那个乐天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看看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张路立即屁颠屁颠去喊乐天。
骆千帆都不知道怎么出的门。灰心丧气、灰头土脸,咬败的鹌鹑斗败的鸡一般。自进报社一来,自恃清高,出手不凡,斗志昂扬,没想到高开低走,这才几天竟落得个要去做发行、送报纸的境地。妈的,张路,等着我的,早晚给你算这笔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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