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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源望着林安安怔了好一会儿,见她躲闪的目光,才笑呵呵问道:“林总怎么来这了?”
尽管林安安认为苏源可能是贪官,但还是笑着回道:“我随便走走。”随即又问道:“苏书记来接孩子放学?”手指了一下手表,似是在说眼看就是放学时间了。
苏源淡淡笑道:“我过来看看。”伸手指着教室的房顶说道:“前几天夜里起了大风,屋顶被掀开了,昨天才修好。”
林安安见苏源不像说谎,盯着房顶看了好一会,又昧着心低声说道:“白河乡有苏书记还真是白河乡百姓的福气。”
苏源从她语气听不出真伪,摇头笑道:“别这样说,谁坐在我这个位置都会考虑这个问题。明知教室不安全,还让学生们继续上课,出了事故,都得掉脑袋,我只是求安心而已。”
林安安就问道:“这样安全?”她伸手指着固定房顶和房梁上的铁丝。
苏源半是无奈的说:“没有办法,此时只能这样先应付着,已经有人捐款为小学新建教室,乡里也出资二十万,总共一百四十万,过些天才能开工。”
林安安若有所思的点头,见苏源不再往教室里看,而是沿着教室的边缘走,一边走一边抬头往上看,便跟在他身后。
苏源大体看过一圈,认为只要再没有恶劣气候,教室应该安全,心微微放下,就不打算再去找王长志,回头说道:“我们回去?还是林总再继续走走?”
林安安之前认为苏源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官,这会儿见他说话直接坦白,做事风格也与她所接触过的其他那些官员不同,想法也在不知不觉的改变。想到她来白河乡还有其他的目的,便笑着道:“我跟你一起。”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校门上车,苏源启动车子的功夫,林安安就犹豫着说道:“苏书记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苏源侧头看了林安安一眼,笑问:“林总在白河乡有亲戚?”
林安安摇头回道:“没有。”
苏源就说道:“那你找谁?白河乡就这么大,你想找谁,都是片刻的事。”
林安安不答话,听苏源的口音没有一点松江腔便问道:“你不是松江人吧?”
苏源笑了笑,回道:“我家在燕京。”
林安安又是一阵犹豫,良久才盯着车外说道:“十几年前我和母亲去外婆家路过白河乡,中途休息,我就调皮的跑到马路上。当时迎面来了一辆汽车,我被吓傻了不知该怎么办,我母亲跑过来拉我,眼看车就要撞到我们,这时就有一个阿姨冲了出来把我和母亲推开,可是她却被疾行的车撞倒。我母亲当时怕摊上责任,就把我抱上车。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这事记在心里,想回来看看那位救人的阿姨,可因为母亲不顾恩人死活离开,我就一直没有勇气面对。直到前不久我母亲去世之前,说她这些年一直把这事放在心里,若是不求得原谅她死也不安心,要我代替她来寻恩人,我这才下定决心,也算是了却母亲的遗愿,便借着我们去松江农场的机会,直接带人来白河乡……。”
苏源听见急忙踩了刹车,越想越觉得心里憋闷,不管林安安是否闻得了烟味,直接拿起烟点燃猛吸了一口,然后就闭眼想着那时他一个人在家里等着母亲回家,最后却被乡亲通知母亲死于车祸的情景。尽管当年廖晗对那母女带着恨意,但时间过去这么久,恨意早在他心中化成了悲伤。如今被他知道那女孩是林安安,他的恨意也再提不起,就算当面发火也找不出理由,毕竟他此时是苏源。
林安安被苏源急刹车惊了一下,扭头发现苏源的异样,就以为他身体出了问题,忙关心的问他要不要紧。
苏源不抬头摆摆手,沉声叹道:“林总不用找了呢,她因为救你已经当场死亡。”
林安安就怕听到这样的消息,没多想苏源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怔了良久才又问道:“那,那她还有亲人吗?”
苏源当真想说他就是救她那个女人留下的孤儿,却是吐了口烟圈说道:“她车祸去世时,只留下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儿子廖晗。不过去年甘泉县遭遇五十年一遇的洪水,廖晗也因抗洪不幸落水牺牲。”
林安安没想到会是这样情况,心想着要回报,可到头来却是见不到恩人和她的家人,心里极为不安。
这时苏源启动车子掉头,她见方向不是回乡政府,便低声问道:“苏书记,这是去哪?”
苏源就淡淡的说:“她用自己的生命给了你第二次生命,我带你去她的墓前祭拜一下。”
尽管对苏源擅自主张有些不满,但林安安也认为有必要去祭拜一下。不能当面报恩,也只能在她墓前将这些年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如苏源所说确实是她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若不是她,她和母亲早丧命在车轮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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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源车子开到村口停下,率先下了车,林安安也随后下车。由于一整天的大雨,往墓地去的小路正是泥泞不堪,苏源穿着皮鞋踩在泥地里都觉得有些吃力,他身后的林安安脚踩着高跟鞋,细长的鞋跟踩进去就要很废力气的拔出,走了几步就累的满脸是汗,裤腿上也沾满了泥巴。
只是几分钟,苏源就把林安安落下很远,回头见两人距离拉开,苏源又停下点了支烟,望着远处的林安安。想到母亲躺在坟墓里,人已经逝去,就不会再有思想存在,母亲当场死亡,也不会知道她救下的母女没留下半句话就离开,如今他叫林安安过来祭拜,也只是求得自己的心里安慰。
林安安吃力的走在泥地里,崴断了一只鞋跟,所幸就将鞋子脱下拿在手里,光着脚往前。走近苏源,才微恼的白了他一眼。
苏源见此就淡淡的说:“不好意思,我考虑不周,不该这时候带你过来。”
林安安刚刚还在心里骂苏源混蛋,这会儿却是莞尔笑道:“没关系,不管什么天都该来的。”
两人歇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距离墓地还有不足半里地,苏源就提醒道:“泥里有碎石和玻璃,你小心些别扎了脚。”
林安安就走得更是小心,两人来到墓前,苏源先鞠了三躬,然后便将位置让出。看着林安安在墓前默哀,嘴里低语,脸上还挂着泪痕,想她在十几年之后还能记得并且主动找来,也不想再为难她。
临近六点钟,两人才往回走,苏源放慢了脚步,林安安跟在他身后,踩着他踩过的脚印。临到村口还有不足一里林安安突然尖叫一声,苏源回头就见她坐在泥地里,捂着满是泥巴脚嘤嘤的哭泣。
苏源就怕她扎了脚,转身蹲下,将她脚上沾满泥巴的肉色丝袜脱掉,就见脚心上被玻璃扎了一个半寸长的小口子,鲜血正缓缓的流出。
此地没有清水可以洗脚,苏源便从自己的衬衫上撕下一条,缠在她脚上止血,然后又主动将她背在身上往车上走去。
林安安看着苗条纤细,苏源背着她在泥地里走了一里地也累得满头大汗,根本就没心思多想自己的手就放在她的翘臀上,她的胸脯紧紧的压在自己背上。
苏源走到车前,又把她放下扶进车里,就启动车子往乡卫生所开去。
田梅人在县城,卫生所的值班医生看到苏源背着一个陌生女人进来,两人满身是泥巴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没见过苏源老婆,心里想着这女人应该是苏书记的老婆,一边叫苏源帮林安安把脚洗干净,又一边问道:“苏书记,您跟您爱人这是去哪了?”
苏源不答话,抬头见林安安脚丫被自己握在手里,一张俏脸绯红,不敢看自己,偶尔碰触到伤口又会噤起鼻子,像个羞涩的小女孩。
苏源不去看她,又低头仔细给她洗脚,心想自己真是自作自受,洗过之后他又握着已经洁白的脚丫,仔细检查了一下,才轻轻放在凳子上让医生包扎。
女医生就笑道:“苏书记对爱人真是无微不至的关心!”
这时林安安就红着脸说道:“我不是她老婆。”
医生连忙道歉,脸上的笑意却是变了滋味,林安安看在眼里,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多嘴,还是苏源明智选择了沉默。
林安安的鞋子丢在路上没拿回来,包扎完毕,苏源又把她抱上车,林安安却是一直不敢看他一眼。
车开进乡政府,两人才看到七三代表团成员和王恒等人都焦急的站在院子里,看到吉普车进来,众人都迎上来。
苏源下车,王恒就劈头盖脸的斥责道:“胡闹,苏源,你就会胡闹,谁叫带林总去村外墓地的?出了问题谁负责?”
在乡卫生所时苏源就接到王恒电话,他便隐去林安安为什么要去村外墓地,只将结果说出。
苏源在知道林安安是那个小女孩之后,尽管全无恨意,但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出不来,王恒斥责她,他也不管众人在场当即吼道:“出了事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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