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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晴空下,一股烟尘拔地而起,像奔涌的潮水一样越来越宽,几乎覆盖了半个视野。
萧遥逸道:「宋军真没粮了,要不怎么会这么急。昨晚刚碰了个头破血流,这会儿又来送死。」
程宗扬却有些怀疑,他拿过望远镜看了半晌,皱眉道:「宋军怎么连兵器都没带,每人背著个大口袋,那是做什么的?」
侯玄、崔茂、王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负土攻城!」
萧遥逸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负土攻城是一种完全依靠人力消耗的战术,由军士背负泥土冲到城下,依靠人力堆积起来,形成直通城上的缓坡,进行攻城。一般情况下,这种战术都是驱使对方的百姓来作,有些残酷的将领甚至将民夫和泥土堆在一起,反正都是对方的人,怎么消耗都不在乎。但江州周边的人口早在战前就已经疏散,宋军能够消耗的,只有自己的士卒。这种用人命来强填的蛮横战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使用。众人心里都不禁生出疑惑,宋军突然间这么拚命,到底是什么原因?
金明寨内,夏用和一夜间彷佛苍老了许多。他的帅椅仍保留著,位置却挪到一边,他本人更是双膝跪地,不敢抬头。坐在上首的是一名绿袍文官,品阶不过七品。
翁应龙虽然只是一名堂吏,却是贾师宪最信任的人,与廖群玉并称为贾太师的左膀右臂,夏用和与他在太师府也见过几面,但今天他还多了一重身份:口,含天宪的钦命使者。
翁应龙沉声道:「陛下问:夏用和,尔以十万之众困守城下,屡战屡败,师老无功,有何说辞?」
夏用和顿首道:「末将无能,有负圣恩,无辞以对。」
「陛下问:朝廷以十万精锐尽付於尔,贼寇之众不过数千,如今已近两月,破敌几何,斩首几何?」
「幸得秦帅之助,数日前一战,斩首二百有余。」
宋军与江州贼寇多次交手,虽然有一些杀伤,但由於三战皆溃,斩获极少,只有定川寨一战,选锋营突然袭击,打乱了贼寇的部署,战後取得将近二百级的斩首,数字才没有更难看。
「我军折损几何?」
「负伤五千余人,战殁四千。」
众将听著钦使代宋主质询主帅,都知道夏用和的数字有些折扣,但谁都不敢作声。秦翰初来乍到,并没有被宋主质询,这时也退到一边,垂手静听,毕竟他是陛下家奴,与诸将身份又有所不同。
翁应龙一拍案,厉声喝道:「折损万余,寸功未立!朝廷养兵千日,何以至此!夏用和!」
「末将在!」
「陛下有旨:著免去夏用和四厢都指挥使之职!罚俸一年,允其戴罪立功!以一月为期,若未克全功,即刻下狱论罪!」
夏用和顿首道:「末将听令!」
翁应龙从袖中又抽出一份旨意,「李宪!」
「臣在!」大貂璫李宪伏地听令。
「黄德和诉刘平通敌一案,已著三司审明,确系诬陷。本朝以仁治国,纵有谋逆之罪,不过大辟之刑。黄德和弃军逃生,死罪一也;诬陷死节之将,其罪二也,不严惩不足以慰将士之心。陛下旨意:处黄德和以腰斩,於军前悬尸示众!李宪举发有功,加官一级,钦此!」
旨意一下,众将有羡有妒,大夥儿在前线打生打死,结果败绩有罪,这个太监不过举发黄德和诬陷,却顺顺当当加官进爵,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李宪!陛下圣恩浩荡!你一个内宦小臣,骤升高位,要牢记圣恩!为陛下效力!」翁应龙一点都没给李宪面子,劈头盖脸好一番教训。
李宪神色愈发恭敬,连声应是。宋国的文官一向如此,对太监、武将之辈从来不假以辞色。一个七品文官,就敢教训三品的大将,何况自己只是个太监。打内心深处,这些文官就看不起武将,更看不起太监,说实话,他们连陛下也看不起。先帝曾经开玩笑,说自己两位宰相一个病目一个跛足,按相法的道理,都不是富贵相,怎么会位极人臣呢?旁边的大臣也不含糊,直接告诉他:如果这两人不是一个病目一个跛足,可就不是这位子。当时就让先帝沉默了。
好不容易翁应龙宣读完旨意,他坐下来饮了口茶,温言道:「江州之战,陛下、贾太师都关心得紧。贾太师每日都要听取军报,我军连日来屡屡失利,太师忧心忡忡,斗蛐蛐也没了兴致。」
众将凑趣的笑了几声,贾师宪喜欢斗蛐蛐,在宋国朝野都不是什么秘密,他还以蛐蛐的别名,专门写了本《促织经》,细叙斗蛐蛐的诸般心得。
翁应龙一上来就奉旨免去夏用和的帅职,此时也不为己甚,温言安抚众将几句,又道:「黄德和诬陷忠臣,幸而我主圣明,使刘将军冤情得雪。如今案情水落石出,朝中群情汹涌,陛下也为之大怒。国朝早已废止腰斩,三司严查案情始末之後,奏请专门为黄贼恢复此刑。实为百余年来唯一一例,多少也能告慰刘将军在天之灵。」
众将诺诺连声。为刘平诉冤是情理之中,判黄德和腰斩,却是意料之外。黄德和弃军逃生,导致三川口惨败,众将一想到此战就对他恨到骨子里,现在黄德和罪有应得,大快人心之余,众将多多少少都有些悚然。大军围城失利,士气不振,以至於全军溃散,自古以来不乏其例,如果江州之战演变成大溃败,大夥儿的下场也不会比黄德和好多少。
「本官宣旨之外,尚有督军之责。」翁应龙道:「大军困於城下,每日耗费钱粮何止千万,如今国中粮价腾贵,此地的战事,绝不能再拖延下去!夏帅,你说呢?」
夏用和已经摘去头盔,露出萧索的白发,这会儿宣旨完毕,他也站起身来,揖手道:「一切听钦使吩咐。」
「既然如此,自今日起,诸军全力攻城!」
听到全力攻城,帐中传来一阵骚动。
「江州一日不下,本官一日不归!」翁应龙声色俱厉,镇住全场,然後缓缓道:「江州城本官已经看过,确是坚城。但捧日、龙卫二军都是禁军精锐,为国死战乃是分内之事,岂可畏战不出?诸位不同意的,尽可以直说。来时贾太师曾有言:我军有十万之众,何以枯坐城下空耗钱粮,不敢一战?若哪位认为这仗不能这么打,我便上书陛下,换人来打这一仗。」
翁应龙语调平和,言语却锋利之极,众将都被他换将的说法镇住,帐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良久,夏用和道:「禀钦使,末将已然下令,命诸军负土攻城。一旦修成马道,数日内便可攻克江州。」
「好!」翁应龙一推桌案,站起身来,「本官亲自为军士擂鼓!来人啊!先将黄德和押至军前,腰斩示众!鼓我三军士气!」
诸将各自振作精神,齐声应喏,彷佛江州一鼓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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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军一旦开始不计伤亡全力攻城,防守的压力顿时大增。宋军的神臂弓手一直压到城前两百步的距离,与星月湖大营的龙雕弓对射,同时步卒张开布幔,来掩护背著泥土,手无寸铁的同袍。
负土攻城虽然是下下策,但宋军也不是一味蛮干,任由士卒们背著泥土直接冲到城下,垒成可供战马驰骋的长坡。而是严格地划出距离,第一批土囊投在城下近百步的位置,先堆积成两丈宽三尺高的缓坡,然後依靠坡体的遮掩,逐段向城墙逼近,尽可能减少士卒的伤亡。
这时宋军的人数优势便体现出来,数万名军士背负泥土汇聚过来,只一趟,就投下数万包泥土,堆出一段缓坡。随著泥土不断堆积,那条缓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延伸。
江州城墙高度足有四丈,宋军在百余步外就开始垒土,正面又修得极宽,可以看出夏用和打的如意算盘,两丈的宽度,足够骑兵纵横驰骋,一旦坡道建成,守城方下一轮在城上所面对的,便是具装马铠的重骑兵了。
喊杀声响彻战场,城上城下的箭矢交织在一起,宛如无数飞蝗。守城方的弓矢全部集中在南门一带,居高临下对著宋军猛射。堡垒、悬楼、城墙,弓弦的震动声不断响起,尤其是数百张龙雕弓,几乎每一箭射出,都会重创一名宋军。而城上的滚石、檑木全部停止投掷,避免被宋军用来当作登城的材料。
宋军全力攻击南门,北门和东城只留下两队骑兵游弋,防止贼寇出城偷袭。
攻守双方重心随之偏移,以孟非卿为首,星月湖七骏都聚集在南门的城楼上,一个个神情严肃。
宋军迟迟未能攻下江州,除了江州坚城似铁,也是因为宋军不肯多伤士卒。
现在宋军不计伤亡,单是南门一带,投入的兵力就不下五万。四个完整的步兵军结成阵型,在两翼防守,另有四个军拱守中军大营,除了这两万战兵,其余士卒都被调去运送泥土。
穴攻时堆积起来的土山已经被挖去一半,数以万计的草袋、蒲包逐一装上泥土,士卒背起来冲向城墙。箭雨中不时有人跌倒,但幸存的士兵仍拚命奔跑,以最快的速度将土袋运到指定位置。
侯玄扣上帽子,「我带一个团冲一下,挫挫宋军的锐气。」
卢景道:「太危险。被两翼的四个军缠住,伤亡不会小。不如我和四哥走一趟,从侧面绕过去,直接烧了狗日的金明寨大营!」
崔茂道:「恐怕来不及。我倒有个主意。」
众人都朝他看来,崔茂道:「八牛弩!」
萧遥逸道:「好主意!朝他们的中军大账来一下!最好把姓秦的死太监射成蜂窝!」
孟非卿却道:「程少校,你看呢?」
程宗扬道:「我在算这条缓坡的工程量。缓坡起点到城墙的距离是一百步,高度四丈,正面宽两丈,如果堆成斜坡,一共需要泥土近五千立方米,每名士卒背负的重量大概是一立方米的三十分之一,按宋军投入三万人计算,每人要运五趟,奔跑距离十里,负重至少七十斤——我建议半个时辰之後出击,届时宋军运送到第四趟,体力差不多达到极限,出击的成功率会大增。」
几个人对视一眼,然後都笑了起来,侯玄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算得够清楚!」
崔茂颔首道:「当年岳帅也是未战先算,交战之前,双方一兵一卒都计算得清清楚楚,才能百战不败。」
萧遥逸道:「程哥,你不是常说自己是文科生吗,居然也通算学?」
「做生意怎么能不算账呢?我碰见过一个丫头,算得比我还清楚……」程宗扬道:「老大,如果出去打,我建议用重兵,星月湖大营的兄弟全部出动。」
王韬谨慎地说道:「宋军列阵的有八个军两万人,出击当以突袭为主,若全军出动,孤注一掷,一旦被宋军主力缠住,会十分危险。」
「这一把恐怕是要赌了。」程宗扬道:「如果我们调集营里所有的法师,先给他们几个雷法,然後星月湖大营的兄弟全部出动,再加上用八牛弩袭击宋军中军大帐,我打赌,在两翼的宋军合围之前,就能把这些疲兵击溃。运气好的话,三万溃兵会把宋军整个阵型冲散。」
「一千多人击溃五万人……」侯玄挠了挠头,然後笑了起来,「够胆大的。
这一把,我也赌了!」
「看来是不得不赌。」孟非卿双手挎在腰带上,虎目露出好战的光芒,「如果宋军立稳脚跟,这一仗可就难打了。传令!除六营以外,其余军士全体集合,半个时辰之後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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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军大帐前方,数十面战鼓一字排开,鼓声震耳欲聋。刘宜孙按著佩刀立在土山上,目光从鼓手面上掠过,然後停在中军大旗下那颗首级上。
黄德和在军前被当众腰斩,惨叫了将近一盏茶时间才死,然後由刘宜孙亲手枭首,然後悬在旗杆上示众。翁应龙带来的诏命中,对刘宜孙大加勉励,并越过营指挥使,将他直接任命为军都指挥使,成为禁军的高级将领。
一下越过数级,成为一军主将,刘宜孙没有半点喜悦。对他自己来说,恨不得立刻攻入城内,手刃贼寇,为战殁的父亲报仇,但眼前的强攻,却让他面沉如水。
参与负土攻城的军队一共有三万人,包括了金明後寨收拢的全部溃兵。虽然有神臂弓的压制和布幔的掩护,但第一轮冲锋,就出现了四百余人的死伤。随著土坡逼近城墙,伤亡数字也迅速上升,四轮下来,伤亡已接近三千。虽然箭创在军中并不算致命的重伤,但高达一成的伤亡率,已经使军心浮动,堆土的速度也减慢许多,毕竟不是谁都能在箭雨的威胁下舍生忘死。
站在土山上,军士们的惊惶、恐惧、迟疑……刘宜孙都看得一清二楚。不需要太敏锐的目光,就能看出金明後寨那六千余名溃兵,已经成为最危险的因素。
夏帅从军中抽出一千人的督战队,现在已经有数十名试图逃跑的士兵死在督战队斧下。但缺乏基层指挥官的约束,那些溃兵即使有督战队的监督,在敌寇的箭雨下也越来越慌乱,随时都处在再次崩溃的边缘。
刘宜孙不相信老於战场的夏帅会看不出混乱的苗头,但中军始终没有下令将他们撤离战场,只一味击鼓促战。
盯了击鼓的文官一眼,刘宜孙道:「误国之辈!」
「将军这便错了。」刘宜孙升为军都指挥使,张亢对他的态度仍一如往日,毫不客气地说道:「以夏帅之能,不会料不到溃兵会酿成大乱。夏帅把重兵放在两翼,就是让敌寇出城突袭。」
「等敌寇出击?那这些军士呢?」
张亢反问道:「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
刘宜孙握紧刀柄,「他们这些人,包括我们,都是诱饵?这里可是足足有三万人……」
「饵不作大些,哪里会有鱼儿咬钩?」
张亢一边说,一边挥舞令旗,命令刚运土回来的一队士卒休息。刘宜孙突然发现,那队士卒正是自己军中的,再往周围看时,张亢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把自己麾下的一个军都替换下来,留在土山附近待命。
「张兄?」
张亢低声道:「留够本钱才好活命。」
刘宜孙不再说话,仔细看时,只见那些军士虽然散落四处,其中却有脉络可寻。最内围几十名军士是自己当初任都头时的老队伍,三川口一战,自己这个都伤亡最小,现在经过补充,已经是满员都。向外一些,是自己代任营指挥使时的部下,营中的都头副都头都是张亢挑选,由自己亲手提拔,指挥起来得心应手。
再外围,则是另外四个营,虽然是刚刚接手,但几位营指挥使都是父亲当年的手下,与自己也不陌生。
张亢冷静地说道:「贼寇该出来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江州城那座被一整块水泥板封著的城门突然打开,早已准备停当的贼寇分成数股,蜂拥而出。
最前面的贼寇清一色是骑兵,两个神射营的指挥官大声下令,近千名神臂弓手同时张弓劲射,却被他们各自用一面苍青色的盾牌将劲弩尽数隔开。刘宜孙惊讶地看到,三百步外还能洞穿木盾的利矢,竟然无法穿透那些又薄又轻的盾牌。
宋军堆积的土坡距离城墙已经不到三十步,两个呼吸间,贼寇的前锋已经越过三十步的距离,锐利的攻势宛如一柄快刀,轻易将那些手无寸铁的士兵阵型切开。战马如风驰过,鲜血随即从马蹄两侧泼溅开来,染红了刚刚堆积的泥土。
短暂的震惊之後,宋军随即大乱,所有人都丢下土袋,嚎叫著拚命後退。而那些骑兵就像驱赶羊群的牧人,从後逐杀逃散的人群。
两翼的宋军排著整齐的阵型向前移动,彷佛一只铁钳,将贼寇包围起来。
除了孟非卿和萧遥逸以外,侯玄、斯明信、卢景、崔茂、王韬全部出动,他们各自带著一个营,分路出击,经过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穿插、分割之後,五个营几乎同时出现在战场另一侧,然後重新合在一起,围住宋军左翼最前方的一个军。
五个营的星月湖军士有一千余人,超过宋军一个军的四成,甫一交手,这个步兵军就被重创,主将更被侯玄当场斩杀,整齐的阵型顿时变得千创百孔。
星月湖诸人毫不恋战,破军之後,立即分成数股撤退,重新闯入逃亡的工兵队伍中,一路斯杀过去。乱军丛中,侯玄的玄武槊,斯明信的十翼钩,卢景的阴风爪,崔茂的混元锤,王韬的焚天斧分路突进,片刻後,又从另一侧出现,五股分开的兵力彷佛一只拳头,蓦然合紧,与右翼的一个军撞在一处。
远远能够看到两军斯杀的残酷场面,贼寇步骑混合,战斗力更是凶猛之极,两军相接,便看到无数血肉横飞起来。从这个方向看得更加清楚,那些贼寇并不是一味强拼,而是在高速运动中分成无数细小的组合。他们以十人的小队组成品字形冲锋,第一队撞入宋军的阵列,随即分成三人的小组,接著第二队从他们背後再次冲锋,楔入阵列,然後是第三队、第四队……接连杀入,形成连续不断的冲锋,将宋军阵列撕开。然後才是徒步的悍匪,秋风扫落叶一样,将已经崩溃的阵型彻底冲散。
从远处看来,宋军严密的阵型像被一只铁锤砸中,队列先是凹陷变形,紧接著就被穿透,最後像被一只大手抹平。敌寇过处,只留下满地尸首断肢,阵中的军旗只支持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就被斩断,颓然殒落。
翁应龙震惊地看著战场,手中的鼓槌脱手落下,掉在鼓面上,也没有察觉。
从来没有人见到这么多鲜血同时溅出,那伙贼寇就像一柄锋利的斩马刀,将宋军拦腰斩断,彷佛世间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们的锋芒。
夏用和面无表情,连胡须也没有抖动一下。倒是大貂璫李宪,上前扶了翁应龙一把,细声道:「这些贼寇悍勇过人,好在人数不多。既然他们出城而战,少不得要折损人手。贼寇死一个便少一个,我大军十万,人力无穷无尽,钦使不必焦急,只用笑看吾辈破贼。」
翁应龙脸色青白,「今日方知贼寇凶悍,难怪贾太师……」他忽然一把挥开李宪,大声道:「召张如晦!」
不多时,一名披著鹤氅的羽士来到帐前,与诸人稽首为礼。
李宪大喜过望,迎上去道:「原来是神霄宗的张仙师!不知冲虚仙师、元妙仙师、虚靖仙师可曾安好?」
张如晦微笑道:「掌教和两位教御安好,多谢大貂璫挂念。」说著他又向秦翰施了一礼,「小子张如晦,见过秦帅。」
秦翰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贾师宪以儒宗自居,与道家宗门关系并不好,神霄宗却是例外。论起势力,神霄宗在宋国道门中位次还在太乙真宗之下,但秦翰知道,神宵宗三位教御与贾师宪关系却不简单。
翁应龙这时已经冷静下来,收起刚才的失态,沉声道:「张如晦,你既然出自神霄万寿宫,想必已得元妙仙师真传,今日唤你来,可知何事?」
张如晦对翁应龙不怎么客气的口气并没有流露出反感的神情,从容道:「修道之人,本该不问世事。但岳逆横行无忌,已触犯天条,当日吾师替天行道,今日岳逆余孽死灰复燃,弟子自当效力。」
「好!一旦功成,本官必不吝封赏!来人!给张道长另辟一帐施法!」
「不必。」张如晦道:「我神霄金火天丁大,法以元命之神,召虚无之神,以本身之气,合虚无之气,运雷霆於掌上,包天地於身中,曰炀而炀,曰雨而雨,以人应天,随处可施。」
说著张如晦一挥大袖,喝道:「风!」
话音刚落,天地间一股长风便浩荡而来。
风势越来越大,向著江州城的方向吹去。贼寇逆风而战,攻势顿时一缓。
「云!」
张如晦一手指天,晴空万里的天际随即涌来一团乌云,战场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
「雷!」
「破!」
张如晦雷咒刚出,突如其来的一声断喝,几乎刺破他的耳膜。张如晦羽氅一震,脸上血色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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