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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鬼眼刺客灭宝失去右臂,吴战威也伤了左臂,原本实力悬殊的两人一时间斗了个难解难分。
另一边,小紫与女刺客的交手更像是拉家常。小紫笑道:「姊姊的身材真好呢。虞家姊姊的身子人家也见过,好像还及不上姊姊呢。」
「小贱人,知道我们是龙宸的人,还敢下手?」惊理森然道:「知道龙宸的报复手段吗?」
「知道哦。」小紫眨了眨眼睛,天真地说:「那姊姊知道人家的手段吗?」
「贱丫头!」惊理一指按住娥眉刺,朝小紫眉心刺去。
小紫笑吟吟抬起手掌,掌中多了一只血迹斑斓的玉瓶,正是程宗扬一直带在身边的都卢难旦妖铃。
这只瓶子程宗扬也琢磨过不少次,怎么看都是个实心瓶,跟铃铛扯不上半点关系。然而小紫玉掌轻轻一摇,一串铃声便从瓶中传出。铃声带著奇特的韵律,彷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异界。
那声音鬼气森然,以惊理的修为,心神也为之一滞。紧接著一只鬼手破空而出,幻影般穿过她掌中的娥眉刺,重重击在她胸前。
惊理身形蓦然後退,高耸的胸部不停起伏,胸前的皮革已经多了一只爪痕,她目如寒冰,恨声道:「幽冥爪!」
小紫笑道:「很好玩吧。」
妖铃声响,又是一只鬼爪飞出。幽冥爪一经施展,便阴魂附骨,不死不休,根本无法闪避,只有硬拚一途。惊理全力封格,她针刺般尖锐的真气对阴魂毫无作用,只能靠本身的修为硬挡,接著体内剧痛,经脉已经受伤。
惊理修为稳在小紫之上,却被冥幽爪打得狼狈不堪,她咬牙道:「好歹毒的小贱人!」
幽冥爪是幽冥宗绝学,通过抽取阴魂的力量,凝成鬼爪,威力相当於阴魂生前全力一击。幽冥爪的诀法并不艰难,有第四级入微境的修为就可以施展,但幽冥爪每出一招都要耗费一条阴魂,如果阴魂生前修为平平,全力一击也没什么效果,如果是高手,世间又哪儿来那么多高手让人抽取阴魂?因此幽冥爪只能算是一种鸡肋绝学,幽冥宗内也没有几个人修炼。这个小贱人小小年纪就两次使出幽冥爪,手上至少已经有两条性命。
小紫笑道:「别冤枉人家,人家是刚捡的。还有两个一起给你好了。」
惊理略一思忖,才知道她抽取的是自己四名同伴的阴魂。妖铃连声响起,两记幽冥爪接连攻出。这四记幽冥爪相当於四名刺客各自全力一击,而且在妖铃催发之下,根本不必凝气换招,攻势迅猛之极,以惊理第五级坐照境的修为,也难以承受。勉强封住最後一记幽冥爪,她也口吐鲜血,从墙上跌落。
程宗扬也明白过来,难怪自己吸收不到死气,原来都被小紫用都卢难旦妖铃抢走了。那只妖铃原本是幽冥宗的圣物,建康之战,古冥隐落在小紫手中,毕生所学都被小紫毫不客气地搜刮乾净。那只妖铃在自己手中顶多让月丫头听话点,在死丫头手中,却成了杀人夺魄的利器。
鬼眼刺客与吴战威拼得两败俱伤,武二郎从後赶来,双刀带著无数鲜血朝鬼眼刺客斩去,程宗扬来不及阻拦,灭宝就被武二那斯给分尸了。
「停!」程宗扬连忙拦住杀起凶性的武二郎,免得他顺手把那名折肩断腿的刺客也干掉。怎么也得留个活口,问问龙宸为什么要找自己麻烦吧?
武二郎一拳把受伤的刺客打晕,然後扯起吴战威。
吴战威哈哈大笑,「二爷!咱们又见面了!」
武二郎摸著颈後的虎斑,一直牛气哄哄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吴大刀,听说你娶婆娘了?你这可欠了我一顿酒啊!」
「好说!等回建康,我给你补上!到时候让我婆娘出来给你倒酒!」
「拉倒吧!嫂子倒酒按规矩我得跪著喝,这事儿我武二不干!」
「哟,二爷长学问了,还知道规矩。」程宗扬揶揄道:「谁不知道二爷是天生大爷,见人大一辈儿,竟然把吴大刀当哥,这也太给我们面子了吧?」
武二郎眼一瞪,「二爷佩服的是好汉!吴大刀身上这伤,放你身上,早就哭爹喊娘了。」
「武二!你哪只眼睛见过我哭爹喊娘了?」
吴大刀压住伤口,哈哈笑道:「吵!接著吵!这么吵著才热闹!」
两人却不吵了,程宗扬打量武二郎,武二郎也打量著他,半晌後两人同时露出笑容,流露出久别重逢的欣喜。
当日在南荒,武二郎身负重伤,修为大退,接著又和苏荔分手,整个人就跟死狗一样,蔫得不成样子。数月不见,武二郎没有半点风霜之色,倒像是在哪儿过了个肥年,吃得红光满面,这会儿又是一副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样,牛气冲天。
「伤好了?」
武二郎一摊巴掌,气势十足地说道:「六重!正宗的九阳神功!」
「干!你说六的时候不要伸五个手指头好不好?」
武二虎目一翻,「二爷乐意!你要看不顺眼,二爷这就拍屁股走人。江州这破事二爷还就不管了!」
程宗扬道:「二爷来江州给我助拳的?」
「嘁!平白给你助拳?二爷才没那么闲心。」武二郎道:「无利不起早,二爷听说江州招雇佣兵,正好手头缺钱,想赚两个钱花花。」
程宗扬笑道:「这个好说,两个银铢一个月,干不干?」
武二郎扭头道:「紫丫头!二爷急著赶路,咱们回头见!」说著拔腿就走。
程宗扬好整以暇地说道:「二爷慢走,见著苏荔族长,对她说一声,她那一成股份恐怕没了。」
武二郎停下来,「啥股份?」
「当初在南荒大伙分股,说好由我打理,二爷和花苗各有半成股份,二爷充当大方,把自己的半成给了苏荔族长。如今我把全部资金都投到江州,里面就有苏荔族长那一成。二爷要愿意呢,就在江州帮苏荔族长照看一下生意,要是不乐意呢,就当我没说过。」
程宗扬哈哈一笑,「二爷,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就算江州失守,苏荔族长的钱血本无归,赔得底儿掉,也跟你没半点关系,责任全由我来负!」
「你算老几!负得起吗?」武二郎瞪著眼吼道:「她的钱就是二爷的钱!谁敢动二爷一文钱试试!」
「二爷的意思是,苏荔族长的股份你给看著?」
「废话!」武二郎吼了一声,然後压低声音,「那可是我们俩的钱……」
程宗扬笑咪咪道:「不合适吧?」
「哪儿不合适!」
「合适!合适!不过工钱的事……二爷是不是直接跟苏荔族长算?」
「啥钱?」武二郎恨铁不成钢地朝他脑袋上一拍,「自家的生意还要工钱?你傻吧你!」
龙宸七名刺客或死或擒,庭中的禁音术已经失效,城上的喊杀声隐隐传来。
武二郎在江州已经待了几日,一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外面打得天翻地覆,也跟他老人家没半文钱关系。
这会儿得知城里的生意有苏荔的份,武二郎眉头立刻皱得老高,「不成,二爷得去看看!免得那些废物被人打进来!动了二爷的生意!」
程宗扬朝吴战威竖了竖拇指,看不出武二这粗胚还是个居家好男人,对自家的生意够上心的。只不过武二这厮也太护食了,就这么蹿到城上,恐怕臧修他们先要跟他拚个你死我活。
「死丫头!」
小紫朝他作了个一切都好的手势。程宗扬也不废话,把吴战威背到肩上,一边去追武二。
卓云君被雁儿扶著,仍站不起身来,她跪坐在地上,望著武二的背影,眼中流露出种种惊愕、不甘、羡慕和懊恼。镇教的九阳神功被一个全无关系的外人学去,她身为太乙真宗的教御,却沦落人手。造化弄人,莫过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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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各派宗门多如牛毛,论起最危险的组织,黑魔海当仁不让坐头把交椅。
若论最神秘的组织,则莫过於龙宸。作为一个纯粹的杀手组织,龙宸刺客团始终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中。若非小紫揭破,绝少有人知道凶名昭著的妖星都隶属於龙宸,更没人知道妖星中的昭旦昭明双星就是虞氏姊妹。
妖星者,五行之气、五星之变,如见其方,以为灾殃。天道有常,不在群星之中的流星、慧星则称为妖星,分别是太白、岁星、辰星、荧惑、填星这金木水火土五星精华流散变化。
三十六妖星大都是其他门派的弃徒,抛弃原来的姓名,以为妖星为名,本身来历就足够神秘,但他们只属於龙宸外围,龙宸内部真正的核心,连他们也未曾真正接触过。
但谁也没想到,辰星一组的拂枢、灭宝会在短短几个照面间被斩杀殆尽,此时连仅剩的惊理也到了绝境。
惊理竭力施展身法,在楼内疾掠,她动作迅捷而隐蔽,皮制的水靠紧贴在身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那具凸凹有致的身材在楼梯上一掠而过,下一个瞬间便侧身闪入一间空房,然後往桌侧一伏,使出遁术,借助光线和室内的器具,隐住身形。
她面罩仍在,身上的连体水靠却破开一条裂缝,露出腰侧雪白的肌肤和一道溢血的鞭痕。那个小贱人阴损之极,方才交手时突然挥出一条紫色的长鞭,险些将自己腰椎打断。如果不是自己打出最後一支防身的娥眉刺,只怕刚才便束手就擒。
她屏住呼吸,真气在受创的经络间行走,缓慢积蓄力气。她知道那个可怕的大汉已经离开,只剩下一个小贱人。她的修为在自己之下,只要自己真元恢复少许,就能轻易脱身。等一个月後,自己功力尽复,这个小贱人就该後悔她为什么要生出来。
忽然颈後一凉,一个悦耳的声音轻笑道:「原来在这里啊。」
女刺客顾不得思索自己为何会露了行藏,立即出掌,向後拍出。突然腰後一痛,一丝尖锐的痛楚钻入腰椎,接著经脉间微微一震,刚才积蓄的些许真气顿时消散。
一只纤纤玉手晃亮火褶,点燃案上的蜡烛。摇曳的烛光下,映出少女如花的笑靥。
「姊姊跑得好快。人家差一点就抓不到你呢。」
惊理冷冷看著她,没有开口。每一名龙宸的刺客,都接受过审讯训练。在审讯中,最有力的抗拒不是激烈的反抗或者巧妙的谎言,而是沉默。激烈的反抗会大量消耗体力,使自己过早崩溃。而再巧妙的谎言也会暴露出过多的信息,只有沉默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小紫笑了起来,「你以为不开口就可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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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把受伤的吴战威交给城中巡逻的星月湖军士,立刻赶去追武二郎。刚登上城头,还没看到武二,就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
城外密布著星星点点的火把,他夜色下犹如繁星。远处一座土山已经成形,大批宋军士卒在土山上川流不息,肩扛手提,运送掘出的泥土。看土山的规模,宋军挖掘的地道绝不是仅仅一两条那么简单。土山的位置远在龙雕弓射程之外,正面还张著数层布幔,用来阻挡流矢。布幔之後隐约可以看到几个步兵方阵正严阵以待,数量不下三个军。
程宗扬心里咯登一声,调集三个军用来守卫土山完全是多余,宋军半夜大规模集结,唯一的可能就是进攻。江州平原是大江多年冲积而成,土壤肥沃,挖掘地道事半功倍,以宋军的人力,只怕现在地道已经掘到自己脚下。
想到这一点,程宗扬立刻拦住一名军士,「现在城上是谁在指挥?」
那军士三十多岁,眼神中带著百战之余的锋锐,他向程宗扬行了个军礼,然後道:「报告程少校!目前指挥官是萧少校!」
程宗扬认出他是自己手下的一营军士,「你是一连的?臧修呢?」
军士指了指旁边的悬楼。城上的民夫和雇佣兵都觉察到危险,一个个握著兵刃,紧张地盯著城外。悬楼内却鼾声大作,臧修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这会儿睡得正熟。
「臧和尚!」程宗扬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宋军都快摸到城上了,还在睡呢!」
臧修鼾声一停,接著跃起身,脸上已经没有半点睡意。他走到悬楼射孔处,看了一眼,然後道:「我们作过推演,宋军想破城,至少要调动五个军。三个军的兵力,很可能是佯攻。以擂鼓远射为主,目的是掩护正在挖掘的地道。」说著他咧嘴一笑,「前面有老鲁守著,误不了事。」
南门正前方的堡垒中,鲁子印盘膝坐在一只半人深的土坑内,坑上覆盖著一口大缸。他双目微闭,敛息凝神,在黑暗中仔细倾听地下的动静。
挖掘泥土的沙沙声从远处不断逼近,一点一点到达脚下。鲁子印没有动,只闭著眼,等著地下挖掘的范围越来越大。
连日来的战斗,星月湖上下都对程少校拿出的水泥深具信心。宋国的军队在六朝中算不上一流,但器械之精,甲於六朝,论起攻城的手段,宋国自认第二,六朝没有谁敢自认第一。饶是如此,宋军器械对江州的水泥坚城仍然束手无策,用尽手段也没攻下哪怕一座堡垒。
在萧遥逸不计成本的投入下,六座通体由水泥浇铸的堡垒犹如六枚铁钉,成为宋军无法攻克的噩梦。水泥的便捷性、可塑性、坚固程度……都远远不是岩石城堡所能抗衡的,宋军摧城拔寨的利器,在江州的水泥坚城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要对付这些水泥堡垒,最好的办法,便是穴攻。采取挖掘地道的方式,将堡垒下方全部掏空,用木柱支撑,然後烧毁木柱,利用堡垒自身的重量造成地层塌陷,使堡垒倒塌,将其拔除。
针对的宋军的穴攻,鲁子印已经准备好给宋军一个惊喜。
鼓声隆隆响起,宋军三个步兵方阵缓缓向江州进发,他们每迈出一步,都用刀剑敲击盾牌,发出巨大的声响。踏入守城方的射程之後,宋军本来就不快的速度愈发缓慢,鼓声却越来越响。
程宗扬松了口气,臧修所料不差,宋军这次进攻是佯攻,虽然声势震天,军中却连云梯也没有几架。
「外强中乾。」程宗扬丢下一句评语,然後笑道:「臧和尚,让你说中了,宋军连演戏都不舍得下本,看来真是穷了。」
说笑间,一行人远远行来,正是在城上巡视的萧遥逸。小狐狸锦衣玉冠,腰里挂著一串的香囊,衣领、鞋子都镶著龙眼大小的珍珠,架子更是摆到十二分,周围单是提灯笼的就有七八个人,程宗扬估计,城外的宋军隔著两里地都能看到他拉风的模样。
「照这么亮,给神臂弓当靶子吗?」
萧遥逸道:「我就是怕他们看不清,不小心给我一箭,那可冤枉死了。有这么多灯笼照著才安全。」
从秦翰手中捡了条命,萧遥逸就把自己江州刺史的身份当作护身符,除非宋国准备和晋国撕破脸,否则他越拉风,活命的机会越大。
程宗扬笑道:「那你乾脆学著袁成子他们,脸上敷点脂抹点粉,找几个美婢扶著,走两步吟首诗,再吐半口血,这才像晋国的贵族。」
萧遥逸翻了翻白眼,「你掐死我得了!」
两人说笑几句,程宗扬问起武二,萧遥逸却是一愣,他在城上巡视一圈,也没见著半个外人,何况是武二郎那样的大块头。
程宗扬听得纳闷,从客栈到城墙并不太远,武二郎就是属乌龟的,这会儿也该爬到了,难道是迷路了?
萧遥逸听说又来了一个高手助阵,不由心花怒放,至於武二的脾气,他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高手嘛,有脾气,有性格,那叫有本事!我喜欢!」说著他有些不放心地说道:「真的不要钱?」
「放心吧,武二爷向来一口唾沫一个坑,说不要钱就不要钱。」程宗扬忽然停下来,扭头朝城下看去。
城下一处民居轰然一声巨响,一条人影直射出来。看到那个大脑门,程宗扬不由一愣,「秋小子?」
秋少君像狂风中的树叶般被卷起数丈,接著身子一翻,头下脚上,朝那处民居疾掠过去,人在半空,便喝道:「先天五太!太素第四!咄!」
房舍彷佛被一个无形的巨人踏过,满檐的屋瓦同时破碎,溅起一片灰土。房中传来一声暴喝,「臭小子!给二爷滚开!」接著灰土间一团光球冲天而起,破开秋少君的太素诀,击向他的胸口。
秋少君「哇」的吐了口鲜血,一头撞进尘雾弥漫的瓦砾间,摔得灰头土脸。
他袖中的少阳剑如影而出,绕身游走,忽然一手伸来,抓住他的肩膀。秋少君弹指低啸,少阳剑游龙般刺去。
程宗扬竭力避开剑锋,一边叫道:「秋小子!是我!」
「小心!」秋少君急忙挥袖,那柄少阳剑刚生变化,就被他收入袖中,让程宗扬躲过一劫。
秋少君顾不得抹去嘴边的血迹,便叫道:「有奸细!还记得我说过城中有太乙真宗的气息吗?原来就躲在这里!」
程宗扬朝另一边嚷道:「二爷,省点力气吧!误会!是自己人!」
「自己人?」秋少君叫道:「自己人他一见面就动手打我?」
武二郎踏著瓦砾出来,横著眼道:「二爷找你问个路,那是打你吗?没长眼啊你?」
秋少君哇哇叫道:「小子!过来!二爷有事问你——有你这样问路的吗?我二爷早就死了,你算老几啊。」
「嘿,小鸡崽子,越说越来劲是吧!」
「哇,你还骂我!」
「停!」程宗扬拍了拍脑门,告诫自己冷静,然後一指武二,对秋少君道:「这是武二郎,和我一道在南荒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人呢,算不上什么好人,脾气更臭。」没等武二发飙,程宗扬又补了一句,「花苗苏荔族长的未婚夫。」
一听到这话,武二郎顿时没了脾气,整个人都美得冒泡了,他一边咧著大嘴傻笑,一边拍拍程宗扬的肩,一副大家知根知底,交情十足的表情。
「这是秋少君,武二,你不是佩服师帅吗?这是王真人最小的师弟。」
「我说呢,年纪不大,修为不差。」武二大咧咧道:「不打不相识,往後就跟著二爷混吧。」
秋少君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他盯著武二郎,「你为什么会九阳神功?」
武二郎立刻翻脸,「二爷会九阳神功招谁惹谁了?」
程宗扬乾咳一声,拉住要急眼的秋少君,「这事儿说来话长……回头有机会再跟你说吧。」
「不成!你得给我说个清楚!」
「小鸡崽子!给脸不要脸是吧!」
「哇!你又骂我!你以为我很怕你吗?」
「都闭嘴!宋军打过来了!武二,你到城上去!秋小子!你还不去保护月姑娘!」
两人恶狠狠互瞪一眼,这才罢手。好不容易分开两人,程宗扬只觉脑袋有两个大,这俩活宝,真够伤脑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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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越来越近,鲁子印忽然双目一开,抄起手边的长矛,朝地上刺去。矛身穿过泥土,猛然一沉,似乎刺到空处。鲁子印随即掀开大缸,从坑中跃出,一边发出低啸。
旁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军士立刻扑灭灯火,拿起准备好的锄铲,朝下挖去。整个堡垒都沉浸在黑暗中,只有挖掘声不断响起。
几名星月湖军士一起动手,不多时就往下挖了三四尺深。堡垒灯火全无,反而是地下的空隙隐约透出火把的光芒。下面挖掘的宋军士卒也听到头顶的异动,知道被敌寇发现,这里离土山入口已远,士兵们都没有带武器,只能一边拚命填土,一边匆忙撤退。
泥土一阵涌动,忽然伸进出一个巨大的铁筒口,接著轰然一声,众人困在狭小的空间里,耳膜几乎被巨大的轰鸣声震碎。
星月湖等人拔出那门用来吓人的火炮,鲁子印提著短刀,当先钻进地道。堡垒下方的地道刚挖掘出来,极为狭窄,十几名宋军一个没跑,全被震晕。鲁子印毫不手软地一路杀过去,将地道里的宋军清理得乾乾净净。
堡垒下方已经被掏空三分之一,形成一个月牙状的空洞,用几根刚打上的木桩支撑。再给宋军一会儿时间,挖到足够的深度,一旦纵火焚烧,失去支撑的堡垒立刻就会整个倾覆过来。
但现在宋军连日来的辛苦都便宜了堡垒的守军,几个水泥制成的蒺藜状障碍物被运送下来。交叉堵住地道入口,将堡垒下方的地穴隔成一个封闭的空间。接著鲁子印等人一起动手,也不用费什么事,直接将搅拌好的水泥灌进去,用不了多久便灌满整个地穴。
「这等於宋军出人出力,替咱们挖好堡垒的地基,」臧修嘿嘿笑道:「咱们只用把水泥灌进去,就把堡垒加固了一遍。嘿嘿,大夥儿都盼著宋军把每个堡垒下方都挖个地穴,省得咱们再费力加固。」
「这主意太损了,谁想的?」
萧遥逸眉飞色舞,「打死你都想不出来——月姑娘!」
程宗扬一脸的不可思议……那个大脑一根筋的傻妞还有这主意?
萧遥逸佩服地说道:「月姑娘聪明天授,一看到水泥,就意识到这是军国利器,这段日子对水泥可下了不少力气。当初月姑娘就断言,要对付水泥坚城,除非用铁制的撞车,但江州土地松软,铁制的撞车难以移动。强攻之外,只有穴攻一途。早在过年前,月姑娘就针对宋军可能采取的穴攻制订了各种计划,眼下终於用上了。」
军国利器?只有月丫头这种战争狂,才会只看到水泥的军事用途吧。
「这主意是不错,就是太费水泥了。」
江州的水泥窑沿江而设,大都布在城外,战事一起就停止运作,用灌浆的方式对付穴攻,可谓巧妙,唯一的弱点就在於水泥的耗费量会大得惊人。
说话间,宋军方阵越来越近,忽然城上一声暴喝:「来啊!孙子们!敢动二爷的钱!让你们尝尝二爷的刀!」
夜色间,武二郎这声大吼彷佛地面都为之震颤,阵後几匹战马嘶鸣一声,就像听到虎啸一样踣倒在地。
萧遥逸笑得合不拢嘴,「好汉!好汉!武二爷真够猛的!」
武二郎哼了一声,下巴几乎扬到天上去。
就在这时,土山上的宋军忽然一阵慌乱,一群浑身泥土的士卒从地下钻出,彷佛被敌人追杀一样,四散奔逃。正在前进的宋军方阵停下脚步,片刻後迅速撤退。
武二郎正准备大杀一场,看到这一幕,鼻子差点儿气歪了,「啥意思?不打了?二爷辛辛苦苦跑来,他们竟然敢不打了?孙子!有种别跑!」
程宗扬赶紧拦住他,武二郎也就是作作样子,被他一拉顺势停住,又叫骂几声,找足面子,这才拍拍屁股走人。
程宗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厮脾气臭了点,心眼儿可是一点不缺。秋少君和他一比,就成了个缺心眼儿的傻小子了。
萧遥逸笑道:「够气魄!有武二爷援手,著实是个得力的臂助。」
「在南荒,他和艺哥帮了我不少忙。」程宗扬回到守城的正题上,「水泥这么用,能供得上吗?现在还剩多少?」
萧遥逸在程宗扬耳边道:「这几个月坐吃山空,已经没剩多少了,还好宋军不知道。嘿嘿,这水泥果然好用,现在谣言满天飞,保证宋军摸不著底细……」
「什么谣言?」
「当然是水泥的谣言,你的望江楼还没建成,外面知道的人不多,江州战事之後,水泥肯定一战成名。这可是咱们的摇钱树,你总不想让人知道这东西谁都能烧出来吧?」
这种低投入高产出的产品,技术上并没有什么复杂之处,要想靠垄断技术赚钱,最要紧的是保密,程宗扬把它交给星月湖,也是考虑到星月湖大营不仅有充足的人力,更有严格的军纪。否则只靠祁远一个人,累死也作不出多少。
程宗扬笑道:「你怎么编的?」
萧遥逸一脸得意地说道:「水泥水泥,当然是水底的泥沙……」
「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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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水泥名满天下,其物盖出自江州之滨,大江之内。每至晦朔,江州之民入江中取沙土,入於窑中,以烈火焙热七日,其法秘不知闻,传言每石得灰数斤,即为水泥。大江流经数千里,出水泥者,仅两里有余。江州之能富甲天下,皆源於此。」——《江州琐记》江州一战,使水泥的名声不胫而走,多年以後,甚至有人声称,江州之战的真相其实是盘江程氏为了推销水泥,所作的一次大规模广告。随著江州水泥风靡一时,关於水泥的传言也越来越多。
其中流传最广的一种,就是《江州琐记》的说法,受此启发,许多人对自己身边的河流进行了试验,但没有一例能够烧制出水泥。甚至还有人藉著行船为掩护,费尽力气从江州附近的水底取来泥沙,多方烧炼,也未得到产品。
这些都是後话,但江州之战宋军折戟沉沙,水泥在守城战中的出色作用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因素。否则即使程宗扬在後世被商人津津乐道的「临安粮战」中取胜,没有坚城抵御宋军的兵锋,江州也早已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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