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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那个仆妇姓巫,我们都叫她巫嬷嬷。」黑暗中,泉玉姬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闻姨、齐姊、巫嬷嬷,是仙姬最得力的三个手下。巫嬷嬷专管调教各地送来的豢奴。」
程宗扬竭力辨认著臧修等人留下的标记,一边道:「豢奴是什么?」
「黑魔海分内外两堂,内堂是教尊嫡传,外堂是半路加入的高手,如今由仙姬管理。再往下是有职份的教众,比如传信的黑鸦使者和奴婢这样在各地做事的御姬奴。再往下便都是奴仆。教中的奴婢也分为几级,最低一等的就是豢奴。」
「豢奴是教中豢养的奴婢,比寻常奴婢更低一等。通常是黑魔海的仇敌,擒住後不肯杀死,豢养来供人消遣使用。因为那些豢奴大都对黑魔海仇深似海,需要抹去她原有的神智,让她们对以前的仇敌唯命是从,因此调教时十分危险。听说巫嬷嬷就是因为调教一名豢奴,被斩成重伤,险些送命。」
「那个青貙呢?他属於哪一类的?」
泉玉姬犹豫了一下,然後道:「据说教尊从太泉古阵得到一件秘宝,挑选了九名孤儿自小培养。因为他们无父无母,都用颜色来起名,号称九御。」
程宗扬想起在建康遇到的墨狼。青貙、墨狼——那家伙应该也是这九御之一了。按年龄算,这九人应该都很年轻,但青貙的龙筋鹤骨,再过几年,恐怕臧修也敌不过他。
「看他年纪也不大,为什么会有五级的修为?」程宗扬道:「还有,一个青貙就这么厉害,黑魔海怎么只培养九个?干嘛不培养一二百个?」
「培养青貙这样的高手并不简单,从选材到培植要花很多力气。之所以是九人,是因为教尊要压过星月湖八骏。」
看来岳鸟人真让黑魔海刻骨铭心,连人数也要硬压过他一头。黑魔海能这么快死灰复燃,与那件秘宝想必有很大关系。
程宗扬道:「那件秘宝是什么?」
「奴婢只是听说,似乎叫玄秘,贝。」
玄秘,贝?这不是武二郎说的四大假吗?澄心棠、玄秘,贝、灵飞镜、珊瑚铁。
後两件自己见过,玄秘,贝在黑魔海手里,还剩一件澄心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剑玉姬虽然不在,但能除掉巫嬷嬷,斩断她一条左膀右臂也不虚此行了。程宗扬回过头,「这会儿装这么老实。说吧,还有什么瞒著我的?」
泉玉姬摘下面纱,露出美艳的面孔,柔声道:「奴婢不敢欺瞒老爷。奴婢的魂丹已经被老爷吞下,所思所想都瞒不过老爷的耳目。」
「你想的我也能知道?」魂丹还能控制御姬奴思维?看来这贱人真有不少东西瞒著自己。
「老爷把真气送入奴婢的窍阴。」
程宗扬按了按泉玉姬脑後,「这里吗?」
窍阴是人体要害,轻则致残,重则丧命,泉玉姬一动也不敢动,低声道:「是魂丹上的。」
程宗扬把一丝真气送入魂影脑後窍阴的位置,一种奇妙的感觉扩散开来,真气形成一道桥梁,将面前的御姬奴、窍阴中的魂影和自己这个操纵者连接在一起。那种感觉超越了听觉、视觉、嗅觉、味觉和触觉,彷佛直接深入对方的灵魂,不需要语言和文字就能直接交流。
程宗扬心念微转,送过一个念头。泉玉姬立刻往前踏了一步,然後跪下来,俯下身体,像一只温顺的雌兽那样翘起浑圆的臀部,对著主人。
程宗扬笑了一声,真气继续深入,探入泉玉姬的脑际。
泉玉姬战栗般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奴婢所有的秘密全都交给了主人,从今往後泉奴便是老爷永远的奴婢,不会背叛,绝对服从,没有任何隐私……」
「这种话你都说过一百多遍了吧?以为我还信啊?」
泉玉姬在心里回答道:「老爷可以废掉泉奴的武功,当作豢养的奴仆……」
程宗扬想了想,然後送去一个念头,「毁容怎么样?」
泉玉姬身体一颤,强烈的恐惧感弥漫全身。
毁容果然是女人最害怕的事情。程宗扬在泉玉姬脑海中窥视著,短暂的恐惧之後,她升起一个念头:「只要能活著,什么都可以……」
干!这贱人有够贱的。自己这会儿直接探触到她赤裸裸的内心,清楚看到这贱人强烈的求生欲望。只要能活著,什么都可以——到了要命的时候,背後插自己一刀她也不会手软。
程宗扬没好气地送过一道劲气,重重撞在魂影上。泉玉姬身体一软,六识尽失,毫无反抗地昏迷在地。
原来要制服她这么容易,程宗扬放下心,反正这一带已经被星月湖清理过,不会有敌人出现,於是不再理会她,转身朝黑暗的洞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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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是一道深入地底的裂隙。程宗扬估算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经接近海平面,再往下便该见到海水。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一片光亮。
深邃而幽暗的洞腹内,六根树干一样高大的火炬正熊熊燃烧,火光映出周围嶙峋的怪石。二十余名星月湖军士列成两排,守住洞口。火炬下,十几个人影或坐或立,当先的是巫嬷嬷,在她旁边的则是鱼无夷。
鱼无夷面冷如冰,在泊陵时他就听说过武穆王的星月湖大营,但自从岳鹏举死後,星月湖就没有再出现过,世人都认为当年叱吒风云的星月湖大营早已星流云散,谁知道会在此时突然出现。刚才一轮突袭,让鱼无夷真正见识了星月湖的实力,更意识到黑魔海此番凶多吉少。作为鱼氏的继承人,莫名其妙死在这里未免太冤枉了。
一个提著双戟的大汉缓步走来,他浓发披肩,龙骧虎步,散著逼人的气势。
大汉虎目精光四射地打量著洞穴,冷冷道:「黑魔海在这里竟然还有处巢穴,用来处置你们的尸首倒是方便。」
鱼无夷咬牙道:「星月湖八骏齐名,你是哪个?」
那大汉挺身:「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铁骊孟非卿!」
鱼无夷身後席地坐著几个年轻人,他们相貌各异,但皮肤都有种不见天日的苍白,而且额头都微微鼓起,显得眼睛很大。
听到孟非卿的名字,其中一个抬起头,他颧骨突出,眼皮薄得彷佛一层膜,用刻板的声音说道:「孟非卿,星月湖大营上校团长,八骏之首。六岁习武,出自昆仑一脉。十九岁追随武穆王岳鹏举,二十五岁组建星月湖大营。三十一岁岳鹏举被诛,退隐江湖。身长六尺七寸,浓眉虬髯。使天龙霸戟,右戟重一百一十三斤,左戟重一百二十一斤,推测为左利手。武功刚柔相济,据信十余年前修为已臻六级。妻儿不详。评价:帅才。对敌建议:长老级两人以上合击,或以天魔阵困之。」他声音毫无起伏,就像用机器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一样乾涩。
孟非卿将双戟收到背後,抱著肩膀道:「连老孟是左撇子都知道,不简单。
你是谁?」
那年轻人道:「黑魔海晴州记士辛卯。」他停顿了一下,「星月湖所有人的姓名、身世我都记得。」
孟非卿发出一声长笑,然後一招手,「臧修!」
皮肤已经褪去金色的臧修跨前一步,「锵」的一声,将雷霆战刀柱在地上。
辛卯打量了他一眼,「臧修。星月湖大营一团一营上尉连长。秦州人,十七岁加入星月湖,营长为八骏之一龙骥谢艺。原为长刀手,积功升至少尉,朔北一战斩首十三级,晋升上尉。有一妻一妾,星月湖大营解散後不知下落。擅长:刀法、骑术、金钟罩。修为:四级。评价:勇将。对敌建议:其金钟罩源自十方丛林,罩门在天突穴。」
臧修脸色微沉,提刀向前迈出一步。孟非卿伸臂挡住他,臧修的外家硬功修为不凡,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出身於十方丛林。如果不是对他的修为还停留在十几年前的四级,孟非卿几乎要怀疑身边有黑魔海的奸细。
「马鸿!」
一名持矛的汉子出来,矛尾在岩石上一磕,溅出一串火星,竟是一柄铁矛。
「马鸿。星月湖一营一连二排上士。」辛卯道:「竞州人,十五岁被招募至星月湖。入营後习武,担任矛手,朔北之战斩首两级,晋升上士。擅长攻坚。对敌建议:使用弓弩及暗器。」
「好好好!黑魔海这次重出江湖,做足了功课!」孟非卿看著周围的空间朗声道:「看来宋国太尉府关於星月湖大营的卷宗都在这里了。」
「没有。」那个叫辛卯的年轻人薄膜般的眼皮翻起,然後指了指脑袋,「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送到这里的文字我们阅过即焚,从来不留副本。」
孟非卿双戟一撞,一股霸道的气势直逼过去。那年轻人离他足有十几步远,却被震得身体一晃,脸上泛起一抹红色,额头的青筋绷了起来。
看著那些大额头的年轻人,程宗扬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他已经看出来,这些所谓的记士都是活生生的档案馆,每一个都有过目不忘的能力。黑魔海使用这些年轻人的头脑记下所有文字信息。至於他们的身世来历,多半都与青貙、墨狼一样,青貙等人还有名字,而这些记士只有一个干支作为代号。
巫嬷嬷尖硬而嘶哑的声音响起,「孟贼!敢与我黑魔海较量吗?」
匡仲玉挺身上前,针锋相对地说道:「妖人!死到临头还敢胡吹大气!当年好不容易从岳帅指缝中逃生,败军之将还有脸较量?」
匡仲玉流落江湖十几年,靠的就是一张嘴混饭吃,寻常人哪里说得过他。巫嬷嬷脸色铁青,「要打就打!少来废话!」
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从人群中跃出,抱拳道:「朔北胡一逸前来讨教!」
一名军士踏出来,向孟非卿敬礼道:「一营一连少尉吕子贞请战!」
孟非卿点了点头,吕子贞提著佩刀走到场中,「姓胡的,你在朔北作独行大盗,与我们兄弟没少打交道,什么时候投入黑魔海当走狗了?」
胡一逸打量他一眼,「原来是朔北城的吕捕头,竟然这里见面!果然是冤家路窄!」说著他身子一纵,犹如一只猿猴朝吕子贞袭去。
胡一逸是朔北大盗,刚被黑魔海招揽不久,吕子贞这十几年则改了名字,在朔北城作了一名不起眼的捕头,没想到会在此地重逢。双方彼此都不陌生,转眼便交手十余合,不分胜负。
黑魔海又出来两人,分别被马鸿和匡仲玉截住。等黑魔海又一人出阵,敖润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跃上前去,「雪隼佣兵团敖润!直娘贼!拿命来!」
场中八人分成四组捉对斯杀,一时间风声大作,刀光剑影夹杂著法术释放的光芒,令人目不暇接。秋少君却眼珠四处乱转,连周围的石头也不放过。
趁双方恶斗,程宗扬向後面戒备的星月湖军士打了个手势,然後藉著洞壁上怪石的掩护,悄然移动脚步。忽然他心头一动,抬头朝洞穴顶壁望去。只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像壁虎一样贴在洞顶,这会儿正朝自己露齿一笑,竟是秦会之那个死奸臣。
秦会之长衣吸附在身上,悬著身,他朝自己摆摆手,然後像影子一样在洞顶挪动著,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程宗扬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行进。
两柱香之後,场中分出胜负。黑魔海出场的四人只有一名大汉活著退回自己一方。其余三人尸横就地,与敖润交手的汉子更是身首异处,让敖老大风风光光地出了口恶气。
真刀真枪的硬拚,星月湖这帮从血海中杀出来的军士占了九成赢面。但那位巫嬷嬷对己方的惨败似乎并不在意,她退到火炬之下,毒蛇一样黄浊的眼睛凶光四射,只随便看了场中一眼,便紧紧盯住鱼无夷,好像对这个盟友比对星月湖更有兴趣。
刚才一场恶斗下来,抛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黑魔海能够一战只剩下三人,除了那个带伤的汉子,便是巫嬷嬷和鱼无夷。事到如今,不由鱼无夷不出手。他踏前一步,冷冷道:「泊陵鱼氏,无夷公子。」
秋少君连忙举起手,「我!我!」
孟非卿沉声道:「秋公子稍安勿燥,让孟某来会会他。」
鱼无夷挟住棘牙刃,缓缓抬起手,蓄势待发。
孟非卿何等眼力,听说他是泊陵鱼氏就留了心,此时一眼看出他藉著抬手的动作从袖中放出一缕毒粉。那毒粉颗粒极小,在跳动的火光下彷佛一团若有若无的轻雾。
孟非卿天龙霸戟一挥,周围丈许的空气彷佛被突然抽空,形成一个漩涡,飞散的毒粉旋转著尽数吸附在戟尖上。孟非卿提起天龙霸戟,然後「呼」的一口吹出,毒粉凝成一线,朝鱼无夷疾射回去。
鱼无夷失了一招,立即双手连弹,打出几枚蓝汪汪的毒针。孟非卿是左撇子的情况没有多少人知道,如今被辛卯提醒,鱼无夷打出的几枚毒针,落点全部在孟非卿身体右侧。
孟非卿的天龙霸戟划出一道乌亮的光弧,将毒针尽数磕开。接著双臂一绞,两支月牙状的戟牙朝鱼无夷的脖颈锁去。孟非卿出手霸道之极,戟尖撕开空气的锐响在洞穴中犹如风雷,让每个人都提起心来。
鱼无夷虽然名震一方,但撞上星月湖八骏之首的孟非卿,高下立判。面对呼啸而来的天龙霸戟,他连出手硬挡的勇气都没有,身体往地上一扑,以一个狼狈的姿势避开双戟。他这一招只顾著躲避,将自己整个後背的空门都暴露出来,慌乱得连一个刚习武的孩童都不如,不少人已经露出鄙夷的表情,觉得这个无夷公子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忽然鱼无夷身体一动,一个鲤鱼打铤,刹那间跃起丈许,飞到孟非卿头顶,然後袖中一缕黑丝旋转著飞出,瞬间便张成一个直径丈许的大网,将孟非卿连人带戟都罩在网下。
那张渔网质地坚韧,又柔不受力,正是克制孟非卿天龙霸戟的绝佳武器。一旦被渔网罩住,对手便是有通天神力,匆忙间也无法脱身。
孟非卿身形一展,不退反进,雄狮般闯入火炬旁的黑魔海人群中,双戟飞龙般盘旋挥舞,先枭去辛卯的首级,接著将旁边一名文士拦腰斩断。那名凭实力胜了一场的汉子长刀疾出,劈向天龙霸戟的小枝。孟非卿右戟一翻,反而用戟牙拧住他的长刀,然後左戟如同铁骑奔出,将那汉子击杀当场。孟非卿顷刻间连杀数人,直到巫嬷嬷的铡刀砍来才收手,反戟将鱼无夷的渔网汤开,随即又闯向另外一侧,双戟左右递出,再杀两人。
鱼无夷面沉似水,巫嬷嬷脸上的刀疤抽动著,泛起血红的颜色。两人虽然是围攻孟非卿,但这个星月湖八骏之首的铁骊却往来自如,想打哪儿就打哪儿,想杀就杀谁,两人联手仍无法阻拦他半步,反而被他牵著走。
鱼无夷心底发寒,眼前的孟非卿修为明显超过自己不止一级,难道这短短十余年间他已经突破六级,进入第七级归元的境界?如果真撞上第七级的高手,自己别说取胜,连逃生都是奢望。
孟非卿双戟砸出,将巫嬷嬷震得倒退数步,撞在火柱上,溅起一篷火星,然後左戟一挑,用戟牙挑住渔网,右戟闪电般劈出,戟杆砸中鱼无夷的左腕。鱼无夷左腕顿时折断,一只手几乎废掉。他尖啸一声,棘牙刃脱手飞出,带著一股浓腥的味道直逼孟非卿面门。
「来得好!」孟非卿回戟挑开剧毒的棘牙短刃,然後腰身一拧,一招龙行大荒,先挑开巫嬷嬷的铡刀,接著直取鱼无夷颈下。鱼无夷已经被逼到石壁处,退无可退,眼看就要命丧当场,巫嬷嬷目露凶光,忽然松手抛开铡刀,怪啸著朝孟非卿胯下抓去,竟然为了鱼无夷这个盟友,使出了同归於尽的打法。
孟非卿右戟封住巫嬷嬷的利爪,更加强横的左戟丝毫没有减速,眼看就要切断鱼无夷的脖颈。鱼无夷脸色一瞬间变得乌青,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尽数溅在戟上。
沾上毒血的天龙霸戟像蒙上一层铁锈,连接触到的空气也微微发蓝。孟非卿抛开单戟,铁拳「呼」的递出,将鱼无夷胸骨打得尽碎,连他背後的岩石也碎裂一块。
程宗扬终於等到时候,大喝一声,「八格!」太刀脱鞘而出,明晃晃的刀身映亮了半个洞窟,彷佛一道闪电朝孟非卿袭去。
黑魔海众人早已死伤殆尽,只剩下一个失去兵刃的巫嬷嬷。突然间看到一个髡发的忍者从黑暗中现身,太刀直击那个煞星,她凶目不由露出一丝错愕。
那忍者一刀劈在戟尖,孟非卿如受雷殛,雄躯剧震著向後退开。忍者翻身落地,双手握住刀柄,举过头顶,摆出一个东瀛剑术的姿势,接著一个纤美的身影掠来,用生硬的声音替他说道:「东瀛上忍,飞鸟熊藏!」
看到泉玉姬,巫嬷嬷终於放下心,她露出一个狞恶的笑容,嘶声道:「上忍来得真巧!」
孟非卿沉著脸,似乎在飞鸟熊藏的突袭下吃了暗亏,一时间无法出手。巫嬷嬷抓住机会,抬掌往壁上一拍,厉声道:「走!」
石壁凹陷下去,露出一个洞口,巫嬷嬷当先掠入,接著是泉玉姬。程宗扬作戏作到十分,抬手打出一只卷轴,一股浓烟立刻升起,掩住众人的身形,然後跃了进去。
巫嬷嬷扳动机关,一阵沉重之极的磨擦声响起,悬在洞口上方的巨石迅速降下。星月湖人手虽多,却被浓烟阻隔,只能在外面叫嚷喝骂。等浓烟散开,洞口早已被巨石堵住。
绝处逢生,即使凶悍如巫嬷嬷,也不免有几分庆幸,她嘶哑著声音道:「上忍好手段……」
说话间,一条人影鱼一样从巨石下的缝隙间游入,却是刚才被孟非卿铁拳击杀的鱼无夷。
看到众人讶异的目光,鱼无夷哼了一声,「鱼家的人岂有那么容易死的?」他舌头咬破一截,说话有些吃力,这时转身道:「上忍来得正是时候,要不然在下也没这么容易脱身。」说著他蹦出一串流利的倭语。
程宗扬心下叫苦。自己好不容易等到孟老大干掉这家伙才露面,怕的就是被他认出来,没想到他居然是诈死。这家伙在云水和自己交过手,虽然经过小紫的易容术,但这样近距离接触,随时都可能被他看出破绽。
洞口的巨石「呯」的落地,打断了鱼无夷的话语。巫嬷嬷道:「这边来!」说著带领众人朝洞内走去。
程宗扬心里打鼓。由於不知道岛上的虚实,他与孟非卿商量,双方合演一出戏,由臧修冒充飞鸟熊藏先一步登岛,如果岛上另有蹊跷,强攻无果,自己再诈作飞鸟熊藏混入黑魔海内部,伺机而动,给黑魔海来个连环计。为避免後患,最重要的是不让黑魔海一人漏网,让剑玉姬疑神疑鬼。这会儿看来这个险自己不得不冒了。
眼前出现几许光亮,光源却不是火焰,而是几颗大珠。珠辉虽然黯淡,但以几人修为,这点光线已经足够看清周围的细节。程宗扬硬著头皮跟著巫嬷嬷,一边盘算如果立刻翻脸,干掉姓鱼的,能有几分胜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鱼无夷目光闪闪地说道:「飞鸟上忍莫非到过泊陵?」
程宗扬索性装作听不懂,板著脸一言不发。可鱼无夷不依不饶,换成倭语又问了一遍,正头痛之际,巫嬷嬷忽然停下脚步,「鱼公子,请。」
鱼无夷只好收口,进入那个镶著明珠的洞窟内。
眼前是一个精致的洞窟,两侧开著门,形成一个圆形的客厅,厅内摆著石雕的桌椅,四壁挂著帷幕,看起来就像一座豪华的殿堂。
鱼无夷打量著四周,「没想到这里居然别有洞天……」
巫嬷嬷嘶哑著喉咙道:「这里便是本教在晴州的无忧宫。」她一边说,一边双手握住衣角,突然双手一分,手指铁钩般扣住鱼无夷的肩背,接著曲膝撞在他腰椎上。鱼无夷刚死里逃生,哪里有半点防备,腰椎被她一击,顿时折断,像条死鱼般栽倒在地。
这下剧变突生,程宗扬几乎看傻了。这悍妇刚才还不惜使出与孟非卿同归於尽的手段救援鱼无夷,谁知转眼间会突下杀手。
腰椎折断的剧痛使鱼无夷身上冒出一层冷汗,他腰部以下已经失去知觉,上身又被封住穴道,一动也不能动。
巫嬷嬷抛下染毒的衣角,对泉玉姬道:「我的话他能听懂吗?」
泉玉姬连忙道:「会得不多,慢些说能听懂几分。」
「那便好,告诉上忍不必惊惶。」
听过泉玉姬的传述,程宗扬沉著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惊惶,倒是有一点不好说出来的感激。
巫嬷嬷把鱼无夷拖到隔壁,程宗扬侧耳听去,隐约传来「噗通」一声水响。
片刻後,巫嬷嬷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从里面出来,尖哑著声音道:「老妇姓巫,是仙姬座下一条走狗。」
程宗扬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对鱼无夷下手,不过正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他摆出一脸不满的表情,横眉立目,叽哩咕噜说了一串——鱼无夷不在,程宗扬终於可以大飙他的「倭语」。
巫嬷嬷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泉玉姬。
泉玉姬连忙道:「回嬷嬷,上忍问外面是怎么回事?」
「外面是一些失心疯的狗贼。告诉上忍放心,这无忧宫他们无论如何也闯不进来。」巫嬷嬷冷冰冰道:「仙姬有事在外,与另一位飞鸟供奉去了夜影关。临行前吩咐过,上忍是幽长老请来的贵客,幽长老虽然为我教殉身,当日答应过上忍的条件一样也不会少。」
泉玉姬竭力的把她的话「译」给程宗扬听,程宗扬两手抱住手肘,不满地哼了一声。黑魔海似乎对自己的身份很重视,不如趁机漫天要价,也好摸摸黑魔海的底细。
巫嬷嬷明显看出他的不满,转头对泉玉姬道:「吩咐你的事做了吗?」
泉玉姬垂首道:「奴婢已经被上忍受用过了。」
程宗扬心里冷笑,装出听不懂的样子喝问几句。泉玉姬放慢语调,「嬷嬷问奴婢是不是服侍过主人。」
程宗扬抓住泉玉姬的屁股用力捏了捏,一边摇头道:「哇鲁伊,哇鲁伊!」
巫嬷嬷蛇一样的目光扫过来,泉玉姬垂下头,小声道:「上忍嫌奴仆服侍得不够好……」
巫嬷嬷扬手给了泉玉姬一个耳光,斥道:「没用的东西!」
泉玉姬双手握在身前,躬身道:「嬷嬷恕罪。」
巫嬷嬷冷冰冰道:「你跟了上忍这几日,他喜好是什么?好名?好利?还是好色?」
这三样自己都喜欢,不过要摸清黑魔海的底细,还要从人上下手。程宗扬往魂影的窍阴送过一个念头,泉玉姬小声道:「上忍是个色中饿魔……每日都要换著花样用奴婢服侍几次……」
巫嬷嬷露出一丝狞恶的笑容,对泉玉姬道:「告诉上忍,这岛上的奴婢随他享用。上忍就是想让老妇伺候,老妇这便脱裤子。」
程宗扬噎了口气,上你?我宁愿上一只头上长犄角的老河马!
看到程宗扬的表情,巫嬷嬷脸上的刀疤抽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刺耳的尖笑,「上忍这句倒是听懂了。」说著她扬声道:「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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