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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都睡了一整天了,还不起来?”
程宗扬动了一下,发现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洁白的布条裹住,伤处传来阵阵清凉的感觉。
乐明珠脱了新娘的嫁装,也穿了一条花苗女子的筒裙。鲜红的绸裙,勾勒出她纤柔的腰身。
看到程宗扬意外的目光,乐明珠得意地转了个圈子,“好不好看?”
程宗扬点了点头,“再短一些会更好。”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太长了。”乐明珠像是遇到知音一样,开心地提起裙子,露出雪藕似的小腿,“到这里好不好?”
“再高一点。”
“这里?”
“再高。”
乐明珠把裙子提到膝盖上,“这里?”
“还要再高。”
乐明珠放弃了,“你说哪里合适?”
程宗扬举手一比,“提到这里最合适。”
乐明珠低头一看,笑得前仰後合,“这还是裙子吗?穿成这样,我连门都出不去呢。”
程宗扬遗憾地摇摇头,他比的位置在臀部以下十公分,作为超短裙的标准长度是足够了,但对于这个世界的女子来说,这样的长度与赤裸无异。
“喂,你刚才说什么世界啊,想来啊,是怎么回事?”
程宗扬笑着摇摇头,“大概是说胡话吧。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了?”
“天快黑了呢。”乐明珠忽然一拍额头,“险些忘了,雲老伯和几个人来看过你几次,说等你醒了,就叫他们。你等一会儿啊。”
说着她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程宗扬坐起身,看了看四周。自己的背包放在床头,阳光的余晖从窗隙中透入,给一切镀上一层淡淡的金粉色。
梦中的一切变得虚幻起来。也许,我就是个六朝人,不过作了一个关于另外一个世界的梦……
门外传来一声苍老的咳声,接着雲苍峰推门进来,後面跟着易勇一个人。
寒喧几句,雲苍峰道:“此时打扰小哥,实在是有樁事还要麻烦小哥。”
程宗扬笑道:“乐姑娘妙手回春,我这会儿已经好了。有什么事,雲老哥尽管问。”
开口的却是易勇,他恭敬地朝程宗扬施了一礼,然後道:“敢问程先生,这面镜子是从何处取来?”
“洞穴下面有根石柱,镜子就嵌在里面。武二上去取了下来的。”程宗扬一怔,“不会是那家伙把它弄坏,不管用了吧?那个粗胚!”
“程先生猜得不错。不过并非武先生弄坏,”易勇苦笑道:“而是在下不知道该怎么用。”
程宗扬讶道:“你不是说过,贵宗的水镜之术,就来自于这面镜子,怎么会不知道用法呢?”
易勇拿出那面方镜,“鄙宗的开派祖师当日曾得到此镜,从中悟出水镜传讯之法。但此後灵飞镜便消失了,鄙宗历代宗主都无缘一睹。在下从程先生手中得到此镜,已是三生有幸。只是在下用尽术法,都未能让此镜显影。”说着那年轻露出惭愧的表情。
程宗扬拿出那面镜子。镜子是长方形的,有两隻手掌大小,表面是淡淡的灰色,周围有一道窄窄的边框。虽然是第一次看清它的形式,却感觉很眼熟……
翻过来,镜子背面镂刻着“灵飞”二字,说实话,字迹不怎么样,比自己的毛笔字强的有限。镜子的厚度很薄,侧面有几个排列整齐的细小钻孔。
程宗扬道:“不会是件膺品吧?”
“不是!”易勇的反应让程宗扬吓了一跳。
易勇失态地脱口而出,脸上不禁一红,“此镜绝非膺品。在下虽然不知道它如何使用,但它灵力的波动却清晰之极。若是仿品,绝不会有这样的神效。”
雲苍峰在旁听了片刻,起身道:“程小哥受伤初愈,易勇,莫让他累着了。老夫还有些事,先告辞。”
程宗扬知道雲苍峰为人谨慎,这灵飞镜是他为客户寻找,不愿多接触其中的秘密,于是也不强留。
房内只剩易勇与程宗扬两人,那年轻的术士略微镇静了一些,“此镜的灵力与我影月宗的水镜之术如出一辙,否则在下也不可能感知到此镜所在。因此此镜绝非膺品。”
程宗扬对影月宗传讯的法术十分好奇,“当日在草原文参军曾施展过水镜之术,可惜他在王大将军帐内施法,未能一见。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你们怎么能用水来传递讯息?”
易勇解说道:“鄙宗水镜之术分为五层,第一层是必须用同一处取来的水,配合灵砂,双方同时施法方能传讯。到了第二层,可随意取水,只需混入灵砂,便能传讯。第三层时,施术者只需一人,以灵砂取水,可在不同地方,同时生出两面水镜,彼此传讯。文师兄是我影月宗难得的英才,传讯之术已至巅峰,相隔数千里,传讯者仍清晰如晤。”
程宗扬笑道:“那你呢?”
易勇道:“在下只到第三层,只勉强能传讯数息。不过,”他抬起头,“有灵飞镜的灵力辅助,在下可越阶到第四层。无论传讯的距离、时间,还是影像的清晰都远超平常。”
程宗扬好奇心起,“能不能施展一下?”
易勇取出水囊铜盆,“程先生想与何人传讯?”
程宗扬脑中同时掠过两个身影,月霜和阿姬曼。这两个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此时都不知去了何方。
“我想和谁传讯都可以吗?”
易勇苦笑着摇了摇头,“程先生有所不知,水镜术是以地域为划分,在下需要知道详细方位,才能施展法术。”
详细方位……程宗扬心里一动,说道:“五原城,白湖商馆,主楼第二层……”
易勇闭目凝神,融入灵砂的清水从铜盆中涌出,在空中旋转着凝成一面清澈的水镜。无数模糊的影像从水镜中一闪而过,最後变得清晰起来。
“咦?”一个惊讶的声音从水镜中传来。
程宗扬笑着招了招手,“嗨!”
水镜的影像不住浮动着,映出一处卧房,一个妖艳的美妇卧在美人榻上,讶然看着自己。
那丽人罗衫半褪,雪白的瓜子脸媚态横生,除了苏妲己还能是谁?
讶然看了半晌,苏妲己忽然一笑,“原来是你在装神弄鬼……怎么包得粽子一样?霓龙丝呢?找到了吗?”
程宗扬有气无力地说道:“小的受了这么重的伤,只剩了一口气,夫人却只念着霓龙丝,未免太绝情了吧?”
“能寻来影月宗的替你传讯,想来过得不错,怎么会死得了?”
“也许我是被人绑架了,向你要赎金呢。”
苏妲己嫣然一笑,“你的命可值不了一次水镜术。啧啧,这位影月宗的术者修为不低,莫非是影月宗的宗主?”
程宗扬一惊,这妖妇眼光敏锐,要让她觉察到灵飞镜只怕会有後患,忙道:“夫人闺房寂寞,何不让小的早些回去,好安慰安慰夫人?”
苏妲己故意抬起身,让那隻赤裸的雪乳抖动着耸起,看见程宗扬色与神授的样子,媚眼如丝笑道:“待你寻回霓龙丝,本夫人自然有赏……好了,水镜术最是耗神,有什么事快些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程宗扬正容道:“这次来南荒,人手损失很大。带来的奴隶如今只剩了两人。”
苏妲己不以为意地说道:“那些奴隶,死便死了。凝羽呢?”
“她受了伤。”
苏妲己坐了起来,“南荒谁能伤她?你们遇到了什么人?”
“听说是叫黑魔海。”
苏妲己脸色顿变,她粉颊时阴时晴,良久寒声道:“寻到霓龙丝立刻回来。那些人你们不要招惹,切记,不要说出我的名头来。”她顿了顿,“如果被他们围上,你们就协手力拼,不要和他们多作交谈。”
程宗扬心里一沉,苏妲己这番交待貌似关心,隐藏的意思却是如果被黑魔海的人缠上,就把他们全部牺牲掉。
水镜中的影像渐渐模糊,苏妲己道:“告诉你旁边的术者,这次我就饶他一命,敢再来窥视,就让影月宗给他收尸吧。”
旋转的水镜化为水雾,一缕缕散开,易勇睁开眼睛,额头已经满是冷汗。他心有余悸地说道:“好险……”
程宗扬不明所以,“怎么了?”
易勇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在下曾说过,鄙宗的水镜之术大有弊病。其中一樁就是鄙宗传讯时需要倾力而为,没有防护的余力,若对方心存恶意,趁鄙宗的术者施法斩破水镜,轻则受创,重则丧命。这位夫人好厉害,在下想收起法术,都被她强行压制。”
程宗扬只是好奇,想试试影月宗的水镜术,没想到却让他在鬼门关游一圈,歉然道:“让易兄受惊了。”
易勇精力耗费极大,他收起施法的铜盆和水囊,说道:“在下精力已竭,无力再与先生参详此镜。待明日再来讨教。”说着举手一揖。
雲氏商会的护卫都是些粗豪的汉子,偏偏这个年轻的术士礼数周全,程宗扬对灵飞镜一无所知,也只好道:“好说好说。”
易勇轻轻一推,“此镜请先生收好。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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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明珠不知跑到哪里玩去了。程宗扬靠在床榻上,随手拿起那面灵飞镜。这镜子磨制的虽然光滑,终究不能和玻璃镜比,只能模模糊糊看出影子的轮廓。程宗扬想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都不行。
不过在这个时代,一般的铜镜都是圆形、方形,个别还有菱形。长方形的镜子还真是少见,
程宗扬再看一眼,这镜子长宽的比例怎么这么眼熟……
程宗扬猛地坐了起来,如果自己没猜错,这镜子长宽的比例是十六比九——标准的显示尺寸!
发现了尺寸的秘密,再看这面灵飞镜,程宗扬有种强烈的感觉:这是一隻掌上型的显示屏!
突然间,他想起一个细微的声音——背包里传来的电子声。
程宗扬一把拉开背包,拿出那隻酷似遥控器的物品。那两枚怪模怪样的电池自己闲暇时已经装了进去,此刻在遥控器前端,隐隐闪动一点幽蓝的光芒。
程宗扬用发抖的手指按下遥控器的开关键,灵飞镜灰色的表面闪烁了几下,渐渐亮了起来。
程宗扬屏住呼吸,注视着镜中浮现的影像。
那是一个巨大而空旷的空间,画面正中,是一张宽大的石制座椅。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石位上,用力摆出威严的表情,向前挺着身。
他穿着一条又宽又长的黑袍,袍尾一直拖到地上。在他光秃秃的额头生着一对尖长的鬼角,皮肤又黑又乾,仿佛鳄鱼的鳞片。他两手放在座椅的扶手上,两膝分开,胯下的长袍高高隆起一团,不住蠕动。在他的座椅旁,放着两隻石制的香炉。炉中烟雾缭绕,弥漫了整个空间。
“好甜的小嘴,”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然後刺耳的怪笑起来。
程宗扬喉头发乾,如果自己没有猜错,这个生着鬼角的家伙,应该就是鬼王峒的鬼巫使者。
一条粗长的手臂从画面边缘掠过,粗鲁地抓住那女子的丰/臀。
程宗扬吓了一跳,以为是旁边有人把手伸进屏幕。
一个身材魁伟的鬼王峒武士出现在镜面中,“把身体交给南荒巫神的卑贱女奴……”使者的声音尖细中,带着奇异的震颤感,在烟雾缭绕的空间中缓缓响起,就像一隻流淌的沙漏,使人不知不觉地陷入其中。
“感受到巫神的气息了吗?”
程宗扬捧着那面奇妙的镜子,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这就像用一隻掌上机看色/情片,甚至还能听到声音……
程宗扬把那隻“镜子”侧过来——幹,侧面排列整齐的圆孔就是音孔!
程宗扬毫不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正在发生事情。问题是,镜里的画面究竟是哪个地方?他断定自己没有见过类似的建筑。无论在熊耳铺,还是白夷,都没有这样空旷而巨大的宫殿。
使者慢慢抬起手,武士像被丝线牵着的木偶一样立刻安静下来,口鼻中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美妇小心地从袍下钻出来,然後抬起脸,展颜一笑。
程宗扬倒抽了一口凉气,那美妇容貌优雅华美,眉枝如画,气质雍容,娇艳的红唇巧笑倩然,竟是自己曾经见过的,白夷族长的夫人!
樨夫人唇瓣湿湿的,唇角垂着一丝黏液,笑容又甜又媚。
程宗扬心念电转,虽然他不知道镜上映照出的是哪座殿宇,但毫无疑问,那些鬼王峒的使者已经来到白夷族!
白夷族长的推托也变得清晰起来,白夷族不是拿金钱向鬼王峒投降,而是他们已经沦为鬼王峒的附庸。
那么,白夷族长为什么要隐藏这些秘密,而不吐露丝毫?难道在他们眼里,自己这些来自远方的商人,已经是敌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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