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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态度虽然谦恭有祀,但他的一开口,程宗扬背後汗毛立刻竖了起来。这人的声音与他昨晚听到的一般无二,正是深夜突然行凶,暗算同门的那个“赵师兄”。
“原来是太乙真宗的故交。”程宗扬强笑道:“不知道赵师兄是哪位教御门下?”
赵行楷道:“蔺师采泉,向尊驾问好。当日一别,蔺师一直心有怏怏,後来听闻噩耗,更是夜不能寐,特命我等在隘口守候。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等寻觅多时,今日恰有弟子见到程兄。贫道不惴冒昧,星夜赶来拜会,未及通报,还望两位见谅。”
凝羽听说是太乙真宗,不禁对程宗扬的身份多了一重怀疑。那赵行楷的神情像是有话要说,凝羽不屑在旁偷听,收起弯刀,转身欲走,背後却被人悄悄拉了一把。
凝羽疑惑地停下脚步,只听程宗扬道:“有劳蔺教御挂怀。不知道赵师兄找我有什么事?”
赵行楷看了看凝羽,低低咳了一声。
知道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一翻脸就暗算了自己的同门,程宗扬说什么也不敢跟他独处,只装作没看懂他的眼色。
蔺采泉吩咐的事情实在太过要紧,赵行楷只好低声道:“当日程兄归来,掌教是否有口谕或者手谕付于程兄?”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没有。”
赵行楷踏前一步,一直意态从容的脸上,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焦灼,“掌教有没有指定某人执掌龙池?”
原来是为了掌教的人选。他们这些太乙真宗门人自相残杀,多半就是为了谁来当这个掌教。想通这一点,程宗扬第一个念头就是撇清自己,免得卷到这漟浑水里,到时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程宗扬笑道:“赵师兄觉得师帅会跟我说这些吗?”
赵行楷看了他片刻,眉宇渐渐鬆开,从容笑道:“蔺师曾有言道,程兄资质不凡,一入我教必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蔺教御过奖了。请赵师兄替在下多多谢过蔺教御的美意。”
见他不露半点口风,赵行楷也不多说,便笑道:“程兄若有闲暇,还请往龙池一游。打扰程兄了,小道告辞。”
等赵行楷走远,程宗扬暗暗透了口气。这道人越是恭敬客气,他越是如芒刺在背。有那个“徐师兄”的例子在先,谁知道他会不会笑语宴宴时突然出手,要了自己的小命。
凝羽奇怪地看着他,“你和太乙真宗还有牵连?王哲死的时候,你竟然和他在一起?”
这会儿想瞒也瞒不过去,程宗扬只好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会落到这里?”
让我怎么说?被女人甩了?还掏光了我所有的钱?而且我是新来的,对这个世界还不是很熟?
凝羽不见程宗扬回答,只说了一句,“别让夫人知道你和王哲的关系。”然後俏脸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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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墙上,满架蔷薇开得正艳,缤纷的花瓣由白到黄,由粉到紫,色繁姿妍。满墙姹紫嫣红开遍,风起时群花展舞,犹如一片绚烂的花浪。
苏妲己披着一条长长的丝袍,慵懒地倚在锦榻上,那张瓜子脸在蔷薇映衬下娇媚无比。
苏妲己懒懒说道:“听说你和西门大官人一见如故,昨晚在楼里饮酒作乐,聊得好生开心呢。”
程宗扬随手奉上一顶高帽,“西门大官人对醉月楼赞不绝口,这都是夫人经营有方。”
“怎能和你相比?”苏妲己笑吟吟道:“你昨晚在醉月楼立下好大的名头。听说你只用一根手指,就让人欲仙欲死,连西门大客人都甘拜下风呢。”
“哪里哪里。”
“那梅儿腿软了一夜,一听到你的名字就面红耳赤,小脸热得发烫。兰儿百计询问,那丫头只说你这位贵客手段高明,整个身子都酥了,那感觉竟是生平未有。”苏妲己揶揄道:“眼下醉月楼的姑娘们,最盼的就是你这位贵客光临,好去服侍你。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金手指。”
程宗扬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在青楼的妓女里面出名。现在已经可以考虑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咦?”苏妲己张大妙目,“公子竟然脸红了?”
程宗扬强辩道:“日头太大,晒的。”
苏妲己掩口笑道:“你贩卖的货物,不是内衣就是鬼鬼祟祟的南荒巫具。难怪能和西门大官人一见如故。”
程宗扬这才知道,在她眼里,自己和二十一世纪开情趣店,贩卖性用品的怪叔叔差不多。也难怪她会误解,谁让自己那么倒霉,身上就剩下这些东西。其实我是个刚被解雇的白领……
苏妲己收起笑容,扬声道:“祁远。”
一个瘦削汉子走进来,带着市侩的笑容向苏妲己打揖施礼。他脸色青黄,乾瘦的手掌骨节突出,正是在奴隶市场贩奴的那个祁老四。
看到程宗扬,祁远眼中露出一丝讶色,显然认出来就是这个年轻的奴仆一掷重金,买下了阿姬曼。
程宗扬朝他眨眨眼,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祁远心头犹疑不定,弄不明白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个仆人只能听命行事,可东家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拿钱,买自己的舞姬?
“黑魔海”三个字在心头一掠而过,祁远立刻把那些犹疑都抛到脑後,不敢再去揣测夫人的意图。
看到祁远紧绷的肩膀鬆驰下来,只字不提阿姬曼,程宗扬知道自己又侥幸过了一关。他略带庆幸地想,一整天没有听到阿姬曼的消息,那个女孩多半已经离开五原了吧。
苏妲己道:“吩咐你找的人手找好了吗?”
祁远应声道:“一共找了八个,依照夫人的吩咐,都是商馆里精强能幹的好手。其中六个走过南荒,有两个还走了两三次。马车、牲畜也都备好了。粮食只带了七天的,到竞州城的分号再补足。”
“那些奴隶你也见过了吗?”
祁远脸色有些发苦,“回夫人的话,小的都已经见过了。”他犹豫了一下又道:“那些奴隶走路还行,让他们沿途扛货,只怕不成。”
程宗扬道:“霓龙丝轻得很,用不了多少力气。”
“霓龙丝?”这下轮到祁远惊讶了。
苏妲己挽紧丝袍,坐直身体,凛然道:“你也听到了,这次你们去南荒,就是跟着他去找霓龙丝。事情隐秘,只限于你们几个知道。你是走过几次南荒的老人,多余的话我就不再嘱咐了。这次去南荒,那些奴隶由你管理,护卫的事交给凝羽。怎么走,由他吩咐。”苏妲己顿了顿,“如果寻不到霓龙丝,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祁远道:“小的明白。”
苏妲己瞥了程宗扬一眼,微笑道:“我已经让香蔻儿蓄了些上好的冰块。等你回来,再让她调了给你解渴。”
程宗扬像吃了枚黄连一样,笑容发苦,“多谢夫人。”
祁远脸色又青又黄,如果不是这个世界还没有毒品,程宗扬简直怀疑他是吸毒的。但祁远虽然看上去病恹恹的,做事却利落得很。苏妲己刚吩咐下来,他就准备齐全。
一行二十余人,离开商馆。一共是四辆马车,十二匹马,还有十匹走骡。粮食行李都放在车上,八名护卫各自乘马,奴隶们都随车步行。唯一的例外是武二郎。这位爷毫不客气地独占了一辆马车,把上面的东西都扔了出来,大咧咧往车上一坐,理由是二爷坐车舒服。
程宗扬心里明白,这厮看着凶强霸道,其实是粗中有细,躲在车里好避人耳目。
这样一来,车上剩的空间就不多了,程宗扬索性跟祁远一道骑马。也免得武二郎拿那双虎目瞪他。
王哲之死就像蝴蝶翅膀卷起的风暴,随着时间的推移,影响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深远。
太乙真宗的夺权之争虽然没有表面化,但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蔺采泉、商乐轩这些太乙真宗的教御们,无不在觊觎掌教的权柄。
即使在远离内陆权力中心的五原城,也开始受到王哲之死的影响。一直深入简出的苏妲己,也越来越多地把手伸到外面。而程宗扬,仍然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茫然。
在大草原时,自己期盼着内陆;到了五原城,又急切地想要离开。现在终于踏上往南荒的路程,程宗扬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作为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程宗扬本能地惧怕小职员那种循规蹈矩,枯燥无味的日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想要一种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
程宗扬想起段强,如果告诉他,穿越之後的生活是给一个经营青楼的妖妇当奴仆,段强一定会跟苏妲己拼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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