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不可能,我们与西德的厂商可是签订了合同,那条流水线是有着八十年代水平的新机器,怎么可能是五六十年代的二手货。”武魁看完了匿名信,啪一声将它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向白克明说道,“造谣,这纯粹是诬陷!”
“我也不希望它是真的,可是这上面的东西说的有鼻子有眼,难道你认为是空穴来风?”白克明心中一声冷笑,不动声色地望着武魁。
“这还不简单,明天找安曼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俗话说的好,无风不起浪,面对着白克明的诘问,武魁沉吟了一下,沉声回答。
这件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了,武魁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他不清楚事情的真假,更琢磨不透白克明的意图,因此决定以静制动,采取一种稳妥的方式来应对。
“你认为他会给你说实话吗?”白克明冷笑了一声,双手抱胸,不客气地反问。
“那你说怎么办?”武魁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既然白克明肯找他出来,那么想必有什么打算。
“既然有人质疑那条流水线,那么我们就应该将它查清楚,不仅是给职工们一个交代,也是给市里面一个交代。”白克明望着武魁,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想怎么查?”武魁闻言,以为白克明是要落井下石,脸色不由得变得更加难看,怎么说这条流水线是由他负责的话,出事的话他首当其冲要遭殃。
“我有一个同学在国家机械委员会工作,他能找到这方面的专家,我的意思是请国家机械委员会的专家来检查一下咱们的那条流水线。”白克明心中早就已经有了主意,沉声说道。
“那是你的人,我怎么能相信他不会暗中搞鬼?单凭一封匿名信就要查一条价值两千多万的流水线,这也太过儿戏了吧!”武魁冷笑着望着白克明,感觉白克明此举无疑是在向自己挑衅,自然不可能让白克明得逞。
“无论专家的检查结果如何,最后的结论都由你来上报。”白克明清楚武魁的担忧,也不多说什么,站起了身子,“这件事情已经有多个人知道,想压是压不下去的。”
说完后,白克明不顾武魁诧异的眼神,抬步走出了房间。
“这个老狐狸!”望着白克明消失在门外走廊的身影,武魁重重地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口中冷冷地蹦出了一句。
武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近三十年,怎么会不清楚白克明心里打的如意算盘,白克明今天晚上之所以要在这里见他,并且表示由他来上报检查结果,目的无非是想让他同意国家机械委员会的专家来厂里检查那条流水线,进而找到那条流水线是二手货的证据,以此来要挟他。
为了逼迫武魁就范,白克明临走的时候特意点明,他是不会坐视武魁将这件事情压下去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与他合作。
如果武魁去找那两名职工,答应不追究两人的责任的话,那两个职工肯定会息事宁人,毕竟他们的目的是继续留在厂里,怎么敢招惹武魁。
不过有白克明在,即使那两名职工封了口,那么他也会将这件事情给捅出去,反正在古连成的支持下武魁迟早会将他挤下厂长的宝座,他必须要为自己的命运和前途博上一博。
说到底,这条流水线是武魁引进的,涉及的金额巨大,一旦出事的话,连古连成都无法护他周全。
武魁不清楚那条流水线是否真的有问题,他在包间里沉思了良久,拿起那封匿名信去找冯天恩,冯天恩不仅是机械方面的专家,而且买这条流水线的时候是他从中牵线搭桥,他应该能从心里看出些许端倪。
面对武魁的突然造访,正准备睡觉的冯天恩是大感意外,感觉出了什么事情,否则的话这都快晚上十二点了,武魁不会不打个招呼就过来。
得知了武魁的来意后,冯天恩睡意全无,专心致志地看完了匿名信的复印件,随后就陷入了沉默中,眉关紧锁地冲着武魁摇了摇头,以他的水平无法得知信上说的东西是否是真实的,而这件事情太过重大,他又不能信口雌黄。
武魁多么希望冯天恩告诉他匿名信上的东西是无稽之谈,见冯天恩态度模棱两可,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情急之下喊上了流水线车间的车间主任,领着冯天恩急匆匆地去了流水线所在的车间,让冯天恩现场对机器进行查看。
流水线车间里就武魁、冯天恩和车间主任三个人,车间主任是武魁提拔起来的心腹,他对其十分信任,清楚车间主任绝对不会说出这件事情的。
“厂长,好像确实有问题。”冯天恩仔细检查了匿名信里说的那两个损坏的部位后,额头上不由得渗出了冷汗,脸色有些苍白地低声向武魁说道,他是厂里的副总工程师,专业知识自然要比那两名职工从技术科找的熟人要强上许多,虽然不能确定机器损坏的具体原因,但是已经从中看出了些许蹊跷。
“你可害死我了!”这个消息无疑于晴天霹雳,令武魁一下子如坠冰窖,面无血色地望着冯天恩,他当时可是听了冯天恩的推荐才决定买下这条流水线的。
“厂长,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还不能最终确定。”冯天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尴尬地向武魁说道,“据我所知,国内现在有能力看懂这条流水线的专家不超过五个,没一个在咱们省。”
“不超过五个?现在有人已经指出这条流水线的问题了,难道说这是那五个人里的某个人所为?”武魁闻言冷哼了一声,不无懊恼地说道,“这可是两千万的项目,如果出差错的话,别说你,就是我也要去蹲大牢,搞不好还要吃枪子儿!”
“依我来看,这封匿名信里面的东西极有可能只是对方的推测而已,如果对方真的能确定机器有问题的话,肯定已经直接向市里和省里反应了。”冯天恩的目光闪烁了几下,低声向武魁说道,“能接触到这条流水线,并且有着如此专业的机械知识,我认为写这封匿名信的家伙就是咱们厂技术科的人!”
“你的意思是……”武魁怔了一下,随后明白了过来,口中说出了一个名字,“方诚?”
冯天恩肯定地点了点头,除了方城外,他实在想不出厂里有谁的专业知识如此精湛,而且方诚是白克明的人,有足够的动机来做这件事情。
“这个混蛋!”武魁随即也想到了这一点,禁不住握紧了拳头,从白克明今天晚上的表现来看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十有八九是白克明借着这次流水线出事的机会给他下了一个套,暗地里阴了他一把。
“厂长,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冯天恩清楚事态的严重,小心翼翼地问,如果这条流水线出了问题的话,他绝对会受到牵连。
“既然他想玩,那么老子就陪他玩玩。”武魁冷哼了一声,嘴角流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他才不会束手待毙,让白克明玩弄于股掌之中。
所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武魁不想白克明再拿那条流水线做文章,于是他同意了白克明的提议。
白克明随即联系了他在国家机械委员会的同学,敲定了那名专家来厂的时间。
为了掩人耳目,白克明以厂办的名义,在厂公告栏里贴出了告示,表示为了尽量减少厂里的损失,厂子将请国家机械委员会的专家来修理那条除了鼓掌的流水线。
告示是早上上班前贴出来的,一贴出来就引起了上班的职工们的注意,不少人围在公告栏里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私下里猜测着那名专家是否有办法修理那条流水线。
赵东升看了一眼告示就离开了,嘴角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从这个告示上他感觉白克明和武魁好像达成了某种协议,确切地说应该是妥协,要不然的话武魁绝对不会多此一举请什么专家来,他这个时候可是差不多将银行的贷款跑下来了。
赵东升想看看,白克明和武魁会上演一出怎样的好戏。
上午九点多,正当赵东升无聊地喝茶看报纸的时候,一个浓眉中年人走进了办公室,满脸陪笑地给坐在赵东升对面办公桌的老齐又是递烟又是说好话,希望老齐去他们车间看看一台出了故障的机器。
老齐本名齐开运,现年四十六岁,是技术科的老人了,拥有丰富的经验,不过由于他只是技校毕业,学历太低,因此一直没有评上初级工程师的职称,到现在也只是一名副主任科员,工资还没有赵东升拿的多。
像齐开运的这种情况在技术科里很普遍,由于学历的限制,很多人在评职称上被卡住,齐开运还算是比较幸运的,混到了副主任科员的级别,有些比他大的人到了退休还只是股级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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