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顾淮南身前半米的地方,程今夕刹住了脚步。
她注意到他的裤脚,浅灰色的棉麻布裤下湿了半截,额前的碎发被打湿了些许,黏腻着淋漓的水珠子。
“顾淮南,”程今夕张了张嘴,一时间突然忘记了要说什么。傻愣愣地看了半晌,“这下雨天的,干嘛不开车?”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柔柔软软的。
顾淮南看着她,眼睛亮堂堂地带着笑,一闪一闪。手里拿了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伞尖拄着地面,“弄堂口堵了辆车,我的开不进来。”
她又问,“等很久了?”
话脱口而出,说完方才觉得不妥。明明只是随口寒暄的话,怎么听来却像极了情人间暧昧的暖语。
再说,人家根本没说是在等你,弄不好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程今夕有些懊恼。
顾淮南却再自然不过地摇头,接过话,“也没有,我也是刚回来,经过片场就进来看看。”
“大家都收工了,棚里没有人。”程今夕傻笑,不自然地挠了挠鬓角,却发觉头发梳得很光,连一丝乱发都没有,有些尴尬,抬手看了看表,“听副导说,段从约了你跟瞿导吃饭,都这点了,你还不去?”
“你也说都这个点了,想来他们吃得差不多也聊得差不多了,醉温之意不在酒,即便是我去了,也不过是个陪客,有瞿导在足矣。”,
“瞿导很欣赏你的,”程今夕定睛说得无比认真,“还有段从。”他这般不近人情的人更是极少对某个人高看半眼。
她想说这或许是一个功成名就的好机会,转念一想如顾淮南这般却也未必会在乎这些。
“瞿也很欣赏你,”顾淮南笑,“他可不只一次在我面前夸你。”
她好奇,“夸我什么?”
“很多。”
“比如呢?”
“大致可以总结为,前途无量。”声音不大,笑意盈盈。顾淮南说得言简意赅。
“那你觉得呢?”分明不过是客套话,她有几斤几两她自己难道会不清楚。程今夕歪头,心下有些自嘲,喃喃轻语,“如果段从听到他这样夸我,大概错愕地连大牙都笑掉了吧。”
天又飘起了细细的雨丝。窸窸窣窣的穿过树叶,穿过指缝。
顾淮南看了她一眼,既不解释也不宽慰。缄默不语。
他知道程今夕并不需要答案。
即使,他从来就不是言辞锐利的人,而程今夕的身上有什么故事,他也是仅凭直觉和观察,却也依旧能够猜到三两分。
可猜到又如何,这对顾淮南来说并不重要。每个人身上都会有这样那样,却不愿与别人分享的经历。他一样,程今夕也一样。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浓重的好奇心去揣测人心的。
顾淮南一手撑开伞,转身虚扶着程今夕的后背前行。两人都不觉不妥,好似本就该如此。
黑色的雨伞偏过了她的头顶,橘黄的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都走得很慢,亦步亦趋。
程今夕边走着,边低头看着脚尖,好像在数着地上的小石子。快到路口的时候,她细声细气地说了句,“今天是九月十五,到处都是热闹,却没人记得是我的生日。”
囔囔的,小猫儿似的,似乎还有些委屈。
她胳膊时不时地撞到顾海南的胸膛,衣服很薄,相贴很近的距离很暖,却又在快要感受到温度的那一刻,分开。
这种感觉,匪夷所思。
连那种莫名想要汲取的温暖,都长着匪夷所思的,看不清的面孔。
陌生,却自然而然的。究竟是什么?
顾淮南愣了愣,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最后只认真地说了句,“小桥,生日快乐。”
见他浅笑芝兰玉树,程今夕不争气地又有些晃神,不过也怪不得他,任谁有这种皮相都能将旁人迷得五迷三道。她要是有顾淮南一半好看,估计都恨不得求神拜佛谢祖宗了。
她撇嘴,“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随便乱笑?”
“笑一笑十年少,看着年轻,大概是因为这个?”
还真是自恋呢。
顾海南见她一脸垂涎的傻样,不由笑得愈发卓朗。胸口那一抹隐隐钝痛逐渐消散,唯有一丝叫人不易察觉的裂痕镌刻在幽深的瞳底。一望无垠。
心头动了动,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了程今夕的面前。
她诧异,“送给我的?”
见他点头,程今夕牢牢盯着眼前帮着墨兰绸带的绛色丝绒小礼盒,更是傻眼。这厮莫不是未卜先知?
“顾淮南你不会是圣诞老人吧?”她傻气的问,白莹莹的小脸透着少女莹润天真的光泽。“不过,今天好像也不是圣诞节。”
“巧合而已,先收起来,回去再看。”顾淮南说得轻快,也不多加解释。每年的今天他都会准备一份礼物,这些年从未间断。
当他得知程今夕今日生辰之时,却是有些讶异,他未曾想过,她竟然会同云笙同月同日生。
***
程今夕同顾海南一起用了晚餐,气氛轻松而欢快。
没想到这小城镇居然还有西餐厅能将肋眼牛排做得如此地道,总厨特制的Rumcheesecake也甚合她的心意,浓郁芬芳,甜而不腻。
一不小心两人便都吃了许多。
本该是十分完美地结束这一天。不想好死不死,在酒店大堂碰到了同样送纪无忧回酒店的段从。
有趣的是,四人面色各有不同,却皆是耐人寻味。
段从一身暗灰西装革履,一如往昔面瘫倒底;美女无忧似笑非笑地倚靠在段从身侧,宝蓝丝绒长裙衬得身姿玲珑有致,风情无限;顾淮南眉目浅含笑意,云淡风轻却独予身侧女伴折腰温柔;唯独程今夕一人,煞风景地脸孔漆黑,犹如死了娘一般。
哼呸切!狗男女泥嚎!狗男女债见!
程今夕暗骂百遍,仍不解气。
俗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呸,她可不想跟他们比谁更勇,不过是冤家路窄罢了。
程今夕作势亲热地挽起顾海南的胳膊,权当看不见罢,默念妖魔鬼怪通通散开。
顾淮南倒也极为配合,别无他话,也不好奇,只是覆在她胳膊上的手掌紧紧的,掌心灼热地像要烧进她的皮肤血肉里。
***
好在段从并没有过多的难为她。程今夕觉得,一定是美人再怀的缘故。
虚伪寒暄了半天,程今夕好不容易回到房间。她环顾了下四周,阿布不知又撒欢到哪里去了,她也懒得去寻。
已是秋日,房中却仍然打着冷气。她却只觉得脑袋混混沌沌地涨得厉害,浑身没有力气。
茶几上放着新鲜的果盘,没有拆封的Vanillacake,还有一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了红酒,瓶壁上密密涔涔了布了一片水珠子。
两只高脚杯在射灯底下闪着幽蓝寂冷的光。
程今夕瞥了一眼,兴致缺缺,亦懒得探究究竟是谁搞了这些花样。
伏面趴在床上,懒洋洋地滚了又滚。突被口袋里的硬物膈得她生疼。
程今夕想起了顾淮南的礼物,遂即掏出盒子,拆开缎带。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块水头极好的翡翠平安扣坠子。约莫一寸见宽,篆刻极简,手工却是不凡,坠头一水儿的鸽血红镶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蝙蝠,翡翠更是浑体通透,一簇油绿飘花,灵气逼人。
寓意本就是极好,福气平安。
重要的是,这也太美了吧!
程今夕见过不少好东西,却依旧怔愣的连呼吸都要凝滞了,仿佛连魂魄儿都被那一丝摄魂的绿色给吸了进去了。
“顾海南你身为国之栋梁,灵魂工程师,随随便便一出手就……就这样……也太腐败了吧。”资本家就是资本家,一出手分分钟就在提醒你,什么叫——阶级差距。
冰凉的玉石,握在手中把玩片刻,竟也捂出了滚烫的温度。
一如顾淮南掌心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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