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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维心中警戒,脸上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容,向司空博点头致意,风度翩翩。
司空博眼神又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皱着眉头,仍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目光便随意地投向了坐在车辕上的林少艾。
林少艾全身立刻绷紧了。
司空博本来只是随意的一眼,也没注意到这年轻仆役身躯立刻僵硬了,只是在那垂着的帽檐之下,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尖削下颌。
他立刻想到了什么,说道:“那车夫,抬头我看看。”
林少艾握着马缰的手立刻绷紧了,像没听到似的不做反应。
武官立刻喝骂:“聋了吗,没听司空公子和你说话?”
罗维忽然一笑,说道:“阿大,你怎么忽然害羞起来,人家让你抬头,你抬便是了。”
他并没有刻意伪装声音,用的是牧仲说话的语气。
林少艾闻言立刻惊愕地抬头,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放弃了伪装,要把自己二人暴露在司空博面前。
她抬头看着的是罗维,骑马站在远处的司空博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但一个侧脸就已经足够了。
司空博认出了林少艾。那是他从小魂牵梦萦的女孩,哪怕抹上再多的草木灰,他也能准确无误地认出那双漂亮的眼睛。
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睛正含着极度的诧异,一眨不眨地盯着马车里的年轻公子。
司空博心中剧痛。从开始到现在,她的眼睛就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自己。
而与此同时,他也听出了那年轻公子说话的声音,牧仲的声音。
他看着牧仲,牧仲那张极度普通的脸不知为何忽然变得俊朗起来,带着懒洋洋的温和笑容,就像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这一刻,司空博觉得自己也许压根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司空博发现牧仲也看着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倒是和从前一般无二,仿佛包含着千情万绪。
曾经在司空府花厅里,对牧仲说过的话,在司空博脑海中反复浮现。
“你……你发誓!你发誓会永远待她好,一辈子不让她受委屈!否则,我会杀了你!”
“不是开玩笑哦,如果她有天为你伤透了心,我真的会杀了你。”
司空博闭了闭眼,眼前牧仲幽深的眸子仿佛是两团火焰,灼伤了他。
“司空公子?”武官小心翼翼地问。
罗维用手势阻止了林少艾即将拔剑而起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司空博。
他在赌,赌司空的心性。
这是男人之间的对话,也许林少艾会明白,也许她不明白。但无论如何,司空都是一定会明白的。
司空博确实明白。牧仲的眼神仿佛什么也没说,又仿佛已经说了很多话,多得已经不需要再赘述。
众目睽睽,鸦雀无声。
司空博走近了马车,翻身下马,抓住了罗维衣襟。
在外人看来,这只是司空博心中存疑,在确认对方的身份,然而罗维看出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犹疑。
林少艾坐在车辕之上,一对漂亮的眸子明亮无匹,紧紧地盯着二人。
“对她好,否则我会杀了你。”司空博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好。”罗维微微一笑,毫不胆怯。
林少艾眼神一动,仿佛刚刚明白了什么,那神情说不出来的复杂。
最终,她还是看向了罗维,目光柔和得要滴出水来。
两名少年同时转头看林少艾。罗维的眼神带着几分笃定和温柔,司空的眼神带着几分忧伤和释然。
林少艾与罗维眼神相接,彼此都在对方眼底深处看到了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东西。
林少艾再看司空博,司空用口型向她说:“再见了,阿九。”
随后,他翻身上马而去,对等待许久的武官说道:“不是他。”
武官低声问:“您确定?”
司空博笑笑:“如果有问题,我一人承担。”
“下官感谢司空公子恩德。”武官行礼道,随后挥手,“放人。”
罗维抱着被子,在一众女子不舍的目光之下,放下了车帘。
林少艾手中马鞭一扬,将马车缓缓驱出城门。
“……且慢。”
又一个声音凭空响了起来。
一队精锐卫队挡住了马车的去路,刀剑相交,发出齐齐的一声脆响。
林少艾漂亮的眼睛掩盖在帽檐之下,眯了起来。
一乘软轿停在了高大的城门之下,有护卫将轿帘小心地掀开,走出一名身材曼妙的蒙面女子。
司空博眉头猛皱,驱马而来,挡在马车之前。
“宣华夫人,臣已检查过马车之中,并无可疑人物,您不妨放心。”司空博嘴上这么说,却是驱着马死死地挡在马车前,连坐在车辕上的林少艾也一并挡住,不让宣华夫人看见分毫。
宣华夫人一笑:“司空卿办理公务辛苦了,我只不过偶然间路过此地,侍卫们太没规矩,对不住。”
说着,轻声喝叱卫队:“又没有急事,往后休得叫人停车让路,耽误他人的工夫。”
领头的护卫队长拱手道:“属下领命!”
周围民众骚动起来。
“那就是即将封后的宣华夫人?”
“不想居然会在这里看见她,真是好运气。”
“果然宅心仁厚,不怪陛下宠爱。”
“听说风姿也是绝世,可惜啊,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是无缘看到她的面容的。”
司空博松了口气,既不是来检查的,那一切都好说:“夫人何须如此,没得折煞了他们。”
“这是情理。”宣华夫人轻声细语地说,“接下来却要说说法理。”
司空博后背一凉,不由自主地回头瞥了马车一眼,问道:“夫人此言,臣该当何解?”
宣华夫人道:“司空卿私自放走逃犯,却问我该当何解?”
空气瞬间凝固。
一道雪亮剑光闪过,司空博拔剑出鞘,大喊:“走!”
林少艾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不敢耽搁,驾车就走。
宣华夫人周身早被护卫保护起来,此刻俏立在寒风中,冷眼看着一队护卫迅速地上前,将马车层层叠叠地包围,任有插翅之能也难飞。
马车中,罗维褪去了伪装,以牧仲的面容走了出来,击掌道:“宣华夫人好眼力。”
一听他这么说,四周都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没想到这少年竟然真是那刺杀了靖王的逃犯!但这脸又是怎么回事?
宣华夫人施施然地笑道:“林骑都尉国色天香,岂是一点点灰尘就能掩盖的。”
林少艾闻言,一把扯下了头上戴着的草帽,将脸上的灰抹了,怒视宣华夫人。
四周又是一片倒吸凉气,不仅是因为被林少艾绝世的容貌震慑,也是因为这假凤虚凰的一幕令所有人目瞪口呆。
先前那武官连声道:“凭下官想破了脑袋,也万万想不到素有美人之称的林骑都尉会扮成车夫!宣华夫人果然好眼力,下官折服。”
宣华夫人似笑非笑道:“事了之后,去刑部领罪。”
武官顿时颓靡下来,不敢再说话。
“司空卿。”宣华夫人转向司空博,“你要与朝廷相抗吗?”
司空博咬着嘴唇不答话,如果他只是无牵无挂的孤身一人,为自己心爱的女孩搏上这条命也没什么,但他身后却有整个司空氏!他不能如此自私,不为自己的家族考虑。
罗维也不欲让他为难,拔剑笑道:“司空是被我胁迫了,如今你们要救他尽管救回去,但我们二人却不会甘心如此束手就擒。”
话音刚落,罗维和林少艾的两股浓烈星气顿时充盈了方圆数百米,强烈的威压让在场许多民众颤抖不已,一哄而散,仅剩下的人也是苦苦支撑,过不了几秒也纷纷散去。现场仅留下星力尚算高强的卫队和武官们。
宣华夫人道:“牧先生好担当,那我也不拂你的意。来人,把司空卿带下去,送回司空府。”
司空博大急,正要说话,已经被几名精锐侍卫架住,毫无还手之力,顷刻间便被带了下去。
“阿九,你不要死!”司空博惨声高呼,随后被一把捂住了嘴,送上马车远去。
宣华夫人回头看了一眼,轻声细语地说道:“司空卿倒是重情重义。放心,陛下只是想要牧先生偿命,骑都尉若是肯迷途知返,陛下也必定宽宏大量,至多是圈禁而已。”
宣华夫人今日说话的语气一反常态,不复平日温婉胆怯的样子,倒有些像施小烟的跋扈利落。但她看罗维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异样,罗维冷眼看了半晌,也始终无法确定她今日究竟是以宣华夫人的身份,还是以施小烟的身份与自己对话。
林少艾左手已经拔剑出鞘,冷笑道:“有我在一日,你们就休想要他的命。”
宣华夫人道:“骑都尉这样的态度倒真是让人有些为难。你作为雁人,不手刃刺杀皇室的乱臣贼子,却要与他沆瀣一气,如此谁也救不了你,只能把你当做叛国贼处理。”
林少艾闭了闭眼,“叛国贼”这三个字显然刺伤了她。
宣华夫人续道:“骑都尉的父母为国捐躯固然壮烈,但不幸的却是有骑都尉这样一个女儿,将来没有人能记得他们的功德,只会记得他们是叛国贼的父母,向他们的坟茔上扔砖头。如此你也不在乎?”
林少艾身躯剧震,星力顿时剧烈地波动起来,恨道:“你……太卑鄙!”
“我只不过是将利弊说与你听。”宣华夫人轻声叹气。
罗维攥紧了拳头,他不得不承认皇帝派宣华夫人来是派对了,有些话,只有女人能说到女人的心里去。林少艾原就极敬爱去世的父母,如今以父母为名来要挟她,让她心中如何能过了这个坎?
罗维并不怀疑林少艾的感情坚定与否,只是不想让她在选择和自己在一起的同时,放弃了父母的名誉。这对她而言太残忍。
即使宣华夫人原本的目的就是让他众叛亲离……那又能怎么样?反正他孤独惯了……总不能再把林少艾拖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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