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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还没说完。”我磨着双膝挪到一边:“玉儿今天一定要把话说完。”
“玉儿本是个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人,早在很久以前就该死去,但我不仅苟且偷生了下来,而且还认识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眷恋的亲人们,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让我总是有这么多难以割舍的东西。”
兰姨俯身捧住我的脸:“玉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含泪道:“我没事,没事…只是心中突然有许多感慨罢了。”
“那你也不需要跪呀,快起来。”兰姨要把我搀起来。
我握住她的手,摇头道:“还有一件事玉儿还没说。”
禹叔叔道:“究竟是什么事?你先起来再说。”
我看了看站在一旁定定看着我的阿杞,移开脸道:“玉儿即将嫁作人妇。”
禹叔叔他们明显吃了一惊,兰姨把我扶了起来:“怎么这么突然?什么时候的事?许给哪户人家了?”
小谣拍着手跳起来:“是不是清函哥?”
我摇摇头,又低下头去。
婷婷惊叫道:“玉儿,难道你是被哪个恶霸逼迫的吗?!”
兰姨把我拉到椅子上:“你先坐下,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如果是被人强迫的,那兰姨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要护住你!”
“不,不是,”我摇头道:“玉儿是自愿的,没有先和大家商量就做了这个决定是玉儿的不是。”
众人舒了一口气,兰姨微笑道:“既是你自愿,那我就放心了,兰姨没有怪你,如果你和那个人是两情相悦,能看到你找个好归宿,兰姨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点点头,眼泪又忍不住流出来。
小小叹了口气:“我还以为玉儿喜欢的是清函哥呢。”婷婷也是一脸惋惜。阿杞皱着眉头,呆呆地站在一边不知在想什么,我原本以为他会大闹一场,他这个样子倒很是出乎我的意料。
兰姨不着痕迹地瞪了小小一眼,对我笑道:“好孩子,告诉兰姨,他是哪家的公子?”
望着众人期盼与关怀的眼神,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吞吞吐吐道:“就,就是这里的主人,萧,萧衍国国主。”
“萧衍国国主?!!!”众人倒抽一口冷气,那异常吃惊的神色倒是在我的预料之中。
婷婷颤声道:“你说的萧衍国国主可,可是四洲之北,比巫咸国要大,大很多的萧衍国的——老大?”
我擦擦汗,点点头。
众人又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煞白,尤其是阿杞,简直白得像刚从石灰堆里爬出来似的。
崔叔拿烟杆的手都抖起来了,他携携被惊出来的冷汗,猛吸一口大烟,不可置信道:“要不是听玉儿亲口说,我还不敢相信我的两只聋耳朵。”
兰姨还犹自沉浸在震惊中,她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上,还好被禹叔叔及时扶住了。
“玉儿!”兰姨回过神来,双手掐住我肩膀:“你怎么会和他有瓜葛的呢?!要知道,帝王将相之家并不适合你,那里是牢笼,是会折了你的翅膀的啊!”
我抱住兰姨:“我知道,我都知道,帝王家的荣华富贵玉儿并不稀罕,也不喜欢,玉儿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身不由己。”
兰姨放开我,看着我道:“身不由己?难道你是被萧衍国国主胁迫的吗?孩子,你告诉我,兰姨虽然只是一介平民,但如果有人欺负我们的玉儿的话,即使他是一国之主,我们也不会答应的!”
“对!我们跟他拼了!!”谭爷爷把酒葫芦摔到地上,葫芦顿时裂成两半,酒水溅了一地。
“玉儿,我们会保护你的!”研墨哥捏紧他的拳头,很认真地看着我。
“对!”大家都用坚毅的目光鼓舞着我。
我从椅子上站起,对他们深鞠一躬,感动道:“玉儿感谢大家对我的关怀,只是他并没有强迫我,确确实实是玉儿自愿的。”
禹叔叔让其他人冷静下来,对我温语道:“玉儿,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正说着,殿门突然被推开了,面具男,不,是戴着面具的离景负手站在门口。
“事实很简单,因为她是本尊最爱的女人,本尊想得到她。”他朝我们走来,禹叔叔和研墨哥不动声色地挡在我面前。
离景低沉的笑声自面具后传来:“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挡住本尊?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我知他现在已经变得癫狂魔化,喜怒无常,随时都有可能伤害兰姨他们,于是站到兰姨他们前面。
“离景。”我挺直身体,无所畏惧地望着他。
他停止了前进的脚步,高大的身躯就那么立在那儿,一声不响地看着我。别了千年,我现在才发现,曾经的跟屁虫,现在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
半晌,他轻笑道:“你终于记起我了,涅凰。”虽然是笑着说的,但声音却不带一丝感情。
我淡然微笑,点头道:“嗯,全都想起来了,师弟。”
众人都不禁惊诧出声,婷婷和小小更是不怕死地惊叫道:“师弟?!”
我对她们笑道:“很不可思议吧?我竟然有个这么大,又这么了不起的师弟。”说完,眼中已经噙满了泪。
“本尊可不想有个这么蠢的女人当我的师姐。”他冷然说着,镶嵌着蓝色钻石的面具突然转向我身边。
我低头看,小小的阿杞此时正紧握着他的两个小拳头,圆睁着一双杏仁眼,毫不惧怕地迎着大魔头的目光。他们俩那都是什么眼神?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盯着对方看得这么专注,但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我能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强烈的敌意,似乎有两股无形的电流在他们互瞪的眼睛间相交碰撞,噼里啪啦地乱炸乱响,他们周遭散发出的森森寒意引得其他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又一个寒战。
“我说,”我跳出来搂着阿杞,挡在他和离景中间:“你们这是做什么?!”说完我又转过头瞪离景:“你都这么大人了,还想欺负一个小孩子不成?好意思啊你?!”
离景哼了声,笑着看向我:“怎么?你的口味变了?不喜欢老男人,现在喜欢装嫩的了?”
我一听就急了,口水乱喷道:“什,什么老男人?谁,谁是老男人?!我喜欢哪个老男人了?!!”天呐,离景这厮说的不会是师父吧?师父哪里像老男人啦?!他是神,活个千万年有什么奇怪的?!怎么能说他是老男人呢?师父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大哥哥好不好!离景敢再说师父是老男人我就跟急!
离景被我喷了一脸口水,不过还好有面具挡着,不然他非掐死我不可。他一甩玄色披风,飞快地闪开。不用看他面具下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是一脸嫌恶相。
“你这女人怎么还是这么脏。”他气急败坏地捏着面具一角,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要不是因为不能让兰姨他们看到他的真面目,他肯定恨不能立刻把溅到我口水的面具捏成粉末。
离景这个大魔头,跟随师父跟了将近千年,其他倒没见他学得有多好,师父的洁癖在他身上倒很是发扬光大,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师父如果被口水喷到了就不会像他这么暴躁,最多是拧着个眉头不说话,但离景这家伙可是会诈起来咬人的!
我想着想着才意识到自己又想起师父了,心底一沉,连甩了几下头,想把师父从脑中赶去。
离景冷笑一声,几步跨到我和阿杞面前,忽地把我拽到他怀里,搂着我的腰得意地俯视着阿杞道:“本尊不用装嫩,照样能得到这个女人。”说完猛地把我扛到肩膀上,大步朝殿门走去。
我趴在离景背上,傻傻地看着同样也呆掉的兰姨他们。
“玉儿!!!”他们终于还过神来,急急追上来,但离景单手一挥,厚重的殿门在我和他身后关上,只留兰姨他们在门里边又撞又喊。
殿门合上前,我从门缝里看到阿杞望着我的眼神,那种无助的眼神跟当初他看着我在焦城街头脱光衣服的眼神一样。
离景第二日便昭告了天下:萧衍国国主将于下月初旬迎娶皇后。这件事不仅对凡界来说是件大事,相信在仙妖魔界亦会有不小的反应。
当晚,萧衍国举国同庆,到处都洋溢在一片喜气洋洋中。
我和离景站在萧衍国的望星台上,俯瞰邺城的夜景。城里四处都点上了灯笼,点点荧亮的红色融在迷离的夜色中,仿佛暗流上飘荡的似火红莲。
我抬头仰望星空,夜风拂面,凌乱了我鬓角的发。一只手突然伸过来,轻轻拨走我嘴角的一丝头发。我转头看,离景正专注地望着我。
他开启双唇道:“你安静了许多。”
我又重新看向夜空:“你也变了很多,让我有点不敢相信你就是当年那个喜欢穿白衣,像个孩子似的离景。”
“那年,当我赶到阆风山时,看到的只是化为骨灰的你,他把你随风撒到碧塔海里,我张开双手,触摸到的只是风中的灰烬,从那一刻起,我便已不是我了。”
我遥望着斑斓的星空,不知是这满天的星星朦胧了我的双眼,还是我的眼睛朦胧了这片天空。
“我离开丹霞山,孤身闯入魔界,杀了魔王啻天刹后几乎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后来我又凭借自己的力量,收伏魔界残将,终于登上了魔王的宝座。在万般险阻中,我又把现在的魔界变得比以前强大了何止几倍,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突然问了声,尔后指着夜空大笑道:“是他!是那个高高在上,满口仁义道德的神害死了你!还有那帮腐朽不堪的老糊涂,是他们害你堕入轮回,害得我苦苦等候了千年。他们以为我会向天低头,但我不会,永远都不会。什么天道?什么伦常?全都是狗屁!我偏要与他斗!与天斗!我要把我失去的都夺回来!而且还要让他们也尝尝失去的滋味!”
我看他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吗?难道你就没有私心?”
他哈哈大笑道:“私心?我的私心就是要得到你,涅凰,千年前我让你恨,但我却一点都不后悔。为了得到你,我会不惜一切手段。”
我转头不再看他,只是望着满天的星斗。
“你看,”他指着夜色中的邺城:“现在在你面前的都是你的,所有的所有,都是属于你的。”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邺城里的灯火如星点般璀璨,但站在这极高处却听不到城里的喧嚣声。正恍惚中,眼前突然有一束光亮破空而上,射到半空中时,“砰”的一声炸成一朵绚烂的花。紧接着无数光束飞上夜空,五彩的烟花像绣在锦缎上妖娆的花朵,一朵朵在我面前缤纷绽放。那些烟花近得似乎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但当我伸出手时,却又很快消逝。
“漂亮吗?”离景转过头来,绝美的脸上染上了烟花艳丽的色彩。
我点头:“很漂亮。”
“涅凰,只要你愿意,他日等我得到了整个天下,我愿与你共赏一场盛世烟花。”
我不语,闭上眼睛,轻轻地嗅着这夜的气息,随着五颜六色的烟花在我面前绽开,眼前如蒙上了一层又一层彩色的画。
婚期越来越近,我的心却没有一丝慌乱与紧张,反而还有种即将解脱的平静。我常做便是坐在望星台上,数着天上的浮云,让风儿吹皱我的衣裳。
离景白天忙着处理魔界和萧衍国的事,但晚上却一定会来陪我。经常是两人都不说话,背靠着背坐在一起直至天亮,这让我想起我和离景小时候在海边玩耍时,我和他互倚着数自己捡到的贝壳,数完了就比谁的贝壳多。那时的我们在师父的庇佑下无忧无虑,我每天思考的只是如何偷懒不修炼,如何偷看师父洗澡而又不被他发现。
我常常回忆起以前的事,不管是开心的也好,伤心的也罢,这些记忆都滴水流珠般的沁润过我心间,让我完全沉浸在其中。我也常常想,要是我还是那只小小鸟该有多好,那样我就可以天天站在丹霞山的枝头上,对着朝阳欢快地鸣唱,或是在甘源泉里和玄鸣一起戏水玩乐。
我和离景就是那样背靠着背,一起等来了我们婚礼的那天。当清晨的第一缕熹光洒下来时,离景扶过我肩膀,掩饰不住激动地颤声道:“涅凰,我等了千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天,涅凰!”他紧抱住我,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着,我环住他的背,下巴轻蹭他的肩膀。
两人抱了一会儿,他放开我,摸摸我的头:“是时候去准备婚典了,要不要先叫人来给你梳洗?”
我摇头道:“我想再坐一会儿。”
他柔声道:“那好,你一个晚上没睡,现在应该很累,先躺到床上歇息会儿,等时辰差不多了,我派人来给你梳妆。”
我点点头,他不知为什么突然笑了,这么久来第一次看他又笑得像个孩子似的,他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在我耳边耳语道:“真的好开心,我今天终于能真正拥有你了,这千年来,我从没像今天这般高兴…”他声音突然一哽,一滴温热滴到我脖子上,我诧异地转头看他,他却迅速转身往殿门走去,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很快消失不见。
我释然一笑,他其实并没变,还是当初那个爱装酷,死要面子的离景,没变真好,真好。
我站起身,来到一个沉香金漆的木箱前,箱面上由无数颗宝石嵌拼出颜色繁丽的花纹。这个箱子里装的是新制的嫁衣,我的嫁衣。
我打开木箱,流纱璀衣的光华瞬间倾泻而出。端放在红妆新衣上的凤冠珠光玉泽交相辉映,博鬓成霞,珠翠滴莹,冠顶凤凰展翅,口衔珠串。
纵然是冠世之宝,但却不是我想要的,我放下凤冠,捧起我鲜红的嫁衣。
当手指触碰到这件巧夺天工的纱衣时,一种冰滑柔软的触感像流水般滑过我指尖。这件真红纱衣轻盈如流云,绯红似烟霞,拿在手上几乎感觉不到它的重量。我披上身,腰间垂下的数条细小珊瑚珠串细碎叠洒,步履移动时,声若金山沙鸣。
我坐在妆台前,对着镜銮梳妆打扮,没有过分地修饰,只是把头发披散开,在额间缠上一串银铃,再往脸上略施了些粉黛,让脸色看起来不那么苍白。一切准备妥当,我站起身,迎着殿门外的光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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