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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生活在镇上的孩子,没有城里孩子的那种娇气世面衣着得体;也没有他们那的人行道红绿灯汽车如流车人群如涌,却一样有着属于我们那个年龄段的快乐幸福和满足。天空是那么蓝,草是那么青,一切都很精彩。
那年的暑假,从六月中旬就开始了,我刚参加完小学升初中的考试,在家等成绩,那是自上学以来第一次没有暑假作业的假期,因而更显得漫长。我当然有我的打算,先在家痛快的玩上那么几天,然后去姑姑家找表哥表姐他们,去他们那的游泳池、少年宫、公园;或者跟母亲乘火车长途跋涉一路观赏美景的去地处江南的姥姥家。印象中去姥姥家的次数并不多,那儿的菜很好吃,都挺甜,顿顿米饭,说话也好听,女孩也比我们这儿的漂亮,衣着总是给人白飘飘的干净感觉。
一切只等父母他们有时间。
上午的天空明净恬人,我睡饱了才起床,太阳仍没有升高,我吃过爸妈上班前给我准备好的早饭,把躺椅搬到院子,舒适的躺在上面,环顾着每一个角落,那颗石榴树已经很粗壮了,葡萄架也很浓密覆盖了大片的院子上面缀着青涩的葡萄串子,不停有蝴蝶绕在上面飞。院子是去年才铺的水泥,周围的墙也是当时一块砌的,整洁多了。我除了往墙上泼水玩,还把水泼向一些小动物,比如锈迹斑斑一片正成群结队运输食物的蚂蚁,一舀子就把它们冲的四分五裂拖着带水的身子挣扎着向四面八方狼狈逃窜。狗始终没离开过我,在我身旁摇着尾巴添着我的手,我猛地扬手吓唬它,它先是吓的低下了头,继而前肢贴地“唔唔”地的一番示威,扭头就跑,围着院子挣命一般的,回来真被我照脑袋给了两下子,跑地更疯,后来我不理它了,它也跑累了就趴在一旁找个东西啃着玩。院子还有颗梧桐树,上面靠着父亲给我制作的不锈钢的剑,树的很多地方露出了白白的木头,滴着汁,那是我胡乱舞剑的杰作。
这样的时光总是在不知不觉。
下午的阳光变得毒了,我把躺椅搬回屋,坐在风扇底下看电视。我最希望能有台接电视上的那种游戏机,这么想着就在躺椅上睡着了,醒来时电影院的喇叭里正放着流行歌曲,一首接着一首,让人听了很难受,往事如歌,一幕一幕,此时,我才真正意识到了什么是毕业,夏日不规律觉后的浑浑感受更增添了人的酸楚,近乎窒息一般,我到床上希望能接着睡会得以缓解,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推自行车出了门,正迎上父亲下班回来,他的车把上挂着黑色皮革提包,鼓鼓囊囊,问我干吗去,我支支吾吾的也没说清,他让我快回家他买了猪头肉,我用着几乎微弱的声音应了一下骑车窜了。
我非常想念我的同学,每个同学,很多的人和事和曾经的美好时光一一在我眼前闪过。我原来是那么热爱集体的人。
公路上很多地方正晒着麦子,我骑着自行车在上面轧着,路旁处处堆着沙丘状金黄色的麦垛,那曾是我和几个同学疯狂玩摔跤的地方。正有人用耙子扬麦子,我没有躲闪,任由小麦碎从我身上飘落,那种气息我是如此的熟悉。同学们啊,你们都在哪了?我们再也不可能在一块了吗?昔日教室里那个彼此非常清楚某人在某个位置的集体从此就一去不复返了吗?你们是否也有我这种感受呢?
我多么希望能碰上个同学啊!
自行车的前瓦上挂着麦穗,嗤嗤啦啦地落着地,我踢了几下没踢下来,也就不踢了,任自行车的两个轮子载着向前,不多会功夫,就把这个小镇的主要路段转完。
让我感到宽慰的是,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个挺胖的女同学,她领着正在吃雪糕的小孩走在前面。我们没怎么说过话,我把她惹哭过,她带眼睛挺白的上初中的哥哥来找过我,但一个指头也没敢动,事后我还和人吹。我在她后面停下来,非常激动,真想上去和她说,看这多好,总之让我们记下来不是吗?算了,我整日调皮捣蛋的忽然变得那么严肃,自个也感到别扭。我不是就想见见同学吗?她让我实现了。
回到家的时候父母已经吃完了饭正在外面和邻居们打牌,我一个人坐在风扇底下昏弱的灯光里狼吞虎咽的吃,忽的看到墙角的酒。此时的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铁门是关着的,才放了心。早就想试试那个扣在酒瓶上新换的杯子了。我倒了一杯酒没几下就喝光,也没什么感觉,还想再来一杯时,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反复用我爸的眼光来衡量瓶中的酒,最终说服了自己,可这杯倒下去后瓶里的酒少的就有点离谱了,赶忙给倒了回去。这时候门响了,我慌忙把酒杯藏在桌底下旁若无事的吃饭看电视。是我妈来的,刚才进屋时明显闻到一股强烈的酒味因而也不担心被她闻出来。她是来拿象棋的,问见到给我留的菜了吗,我说见到了,她本来已经要走了又转回来问我下午干什么去了,我盯着电视屏目装着很不耐烦的样,她说不打扰你了孩子起来的笑着走了。听到那个关门声后我更放心的喝起来。如果说之前还担心像先前的这种突如其来的话,现在尽可以放心大胆的喝了。
我略带酒意的心满意足的吃完饭后,去找刘东玩。他家就住在附近,半路上想到电视还没关,又专门回去了趟。
一路上黑灯瞎火的窜了好几个胡同,路经许多低矮的墙头,脸被蜘蛛网罩了好多回才到了他家。
他家是茅草屋,低矮的门楣,稍不注意就会碰着头,耷下来的铺房顶的麦穗已经戳到了我的脸。他爸刚刚下班回来正喝着酒,脖子上挂着条烂毛巾,腿伸在前面矮小的革皮麻扎子上,尽管也燃着个灯泡可室内的光线不比点蜡烛强到那去,当时收音机正播放着评书联播,一个浑厚嘹亮的男声响彻满屋,那是他们家最享受的精神食粮,刘东正托着脸袋全神贯注地听,他爸非常和蔼,收起腿抽出小麻扎让我坐,我拎着小麻扎和刘东坐在一起,一边跟着听不时低声交谈。他坐的离他爸很远,我们坐在一起,低声说些话,他有些胆战心惊的。
他爸爸夹棒菜放嘴里,嚼的咯吱咯吱响问我:“考的还可以吧?”
我说:“还行,叔叔。”
没等他爸问,我又说:“刘东考的也不错。”
他爸露出欣慰的笑容:“看能不能进重点班吧?”
稍停又问:“你爸还在那上班?”
“还在那,叔叔。”
“天天晚上还弄两盅吧?”
“刚喝完打牌去。”
他微笑着点头:“天天喝点酒不错,解乏,只要别喝多。”头一仰喝光杯里的酒,表情痛苦的老一会才释然,然后开始吃饭了,握个煎饼扒了很多菜卷上重重咬着。
收音机的男声故弄玄虚的砸了一下桌子后,出现甜甜的女播音员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收听的声音。他爸爸关上收音机,室内一下子安静了。我对刘东说:“出去吧!”
他看着他爸爸。
他爸爸说:“去吧,不要走远。”
一出门我俩都感到自在多了。
刘东问我“你喝酒了?”
“你闻出来了,喝了半斤,偷我爸的酒喝的。”我显得很老练的说:“没见我没敢挨你爸坐吗,怕他闻出来。”
他笑着说“喝酒的人是闻不出来。”
“是吗,”我想,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这样的话以后喝完酒后就没必要躲我爸了。
“我爸的散酒我也喝过,不怎么好喝,太辣。”
“被发现过吗?”
“没事,大强有时夜里回来都喝他的酒,没有数的。”
“你怎么不叫哥呢?”
“谁叫他个坏种。”
这个说法很可笑,我知道他有条心爱的狗被他哥一脚踢死了至今仍记恨他。
我们到岗亭那坐着玩,那儿的圆形水泥石台已被人坐的光滑可鉴,我们坐在上面,腿向外耷拉着,离地面很高。
“买盒烟抽怎样?”我说。
“我不抽。”
“我抽。”我掏出钱让他去了。
拆开烟给他,他拿在手里也不点,我就自个吸,我特别喜欢酒后吸烟的感觉,烟的苦涩和刺激感没了,整个软绵绵的感觉。
他说:“我今天见了三个同学。”
让我羡慕不已,“啊,都谁啊?”
“谢言和两个女同学,都是在街上见的,谢言和一帮人窜着,两个女同学都是和她妈在一起。”
“奥,”我若有所思。
他的声音轻下来,神神秘秘的说,“你知道我还见谁了?”
“见谁了。”我很期待。
“赵小文。”
“真的。”
“骗你干吗啊,我见到她时她正骑车拐进了胡同。”
“你怎么不追啊!”我有些惋惜的。
“我追她干吗。”刘东则笑着说。
明天我也去那街上,我暗自在想。
“明天找李建华玩吧。”
“行啊”想到李建华我当即兴奋了,“你说他现在正干吗呢?”
“不知道。”
“我们现在去!”
“现在……”他嗯了一会,摇了摇头说,“太晚了,不行,如果回家晚了,我家人肯定凶我。”
“你就那么怕你家人吗,就说到我家玩去了,走吧。”
“不行啊。”
我也想到很多实际的问题,平静下来,不再要求了,决定明天去。
我使劲加浪费的还是只抽了七八颗,仍了怪可惜,对他说“烟放你那吧,我没地方放。”
他紧张了,“我也没地方放啊!”骨碌着眼珠子,东张西望着说,“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藏起来吧!”
“往哪藏啊,还是放你裤兜里吧,你看我穿的裤头哪有地方放啊。”我拽着他的裤子掖进他的兜里。
“你别扔啊!”
“知道!”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我泡了壶茶,放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然后仰在躺椅上,看那朵新开的偌大的不断有蜜蜂涌上来的石榴花。狗在另一侧无所事事的趴着,只要我拍它的脑袋,它粗大的尾巴就会拍打着地,扬起一片尘埃。刘东来时,也敢不进来,双手握着门上的铁环倾着身子探出脑袋看狗栓了吗,他领教过我家的狗的厉害,果然,狗箭一般的窜上去,对着他就龇牙咧嘴,他赶忙拉上门。
我笑着从躺椅上站起来,把狗喝斥到一边说,“没事,不咬人。”
“你还是弄一边去吧。”
我摁着狗,他才敢进来。
他坐在了躺椅上,我又回屋搬了张小方凳。
“你可真会享受啊”,他笑着操作着躺椅的扶手,一会放平一会又拉起来,这么玩了一阵后端旁边的茶喝。
我也笑着举起了茶壶。
“你都这样喝啊?”
“是啊!”我高举茶壶,仰着后脑勺,小心的往嘴里倒,迅速的下咽,喝完抹了下嘴说:“看到了吗,根本没沾着嘴。怎么还嫌我脏啊!”
“不是的。”
我放下茶壶,一笑:“你知道刚才那杯水里有什么吗?”
他顿时僵住了,好一会才声音发颤的说,“别逗了。”眼睛骨碌转着,也不敢看我。
算了,别再不逗他了,我问他那个带了吗,他问什么。我把食指和中指并拢的放在嘴上。
“奥,没带来,还放我铺底下呢?”
“唉!你怎么不带来呢,这会无聊死了。”
我从裤兜掏出钱,让他再去买。
“怎么又是我去呢。”
“我要去了狗肯定咬你。”
“那我们一起去吧!”
“买一盒烟用得着那么兴师动众吗?你就去吧!”
他无奈地攥着我硬塞给他的钱去了。
回来把烟递给我时,也不去看我,生恐我再说一些过河拆桥之类的俏皮话,我还差点就说了,要不是想到以后免不了还会有类似的事让他办。
我们约好晚上去找李建华后,他回了家,我爸妈也快下班了,我逐个的把烟头捡起,放在纸上,团成团用力往外扔,越过院墙扔到外面的瓦房顶上,在瓦房上滚了滚就不动了。烟灰使劲吹到花池子里。
夏日的午后容易让人昏昏欲睡,我可不想再尝试醒后满身汗水头昏脑胀的难受味了。尽管电视节目很好看,可不知不觉就会睡着了,因而决定出门,临行前我打湿了头发。
镇上当时那种街机式的游戏室已经有了好几家,虽然就是个小房间,机子也就二三台,已足够给那个年龄段的孩子带来无限欢乐。每天都有固定的人到这里来,即使什么也不玩,泡上一天也很满足。能泡一天的地方还有录像厅,我也多次泡过录像厅,和去那里的大多数人的出发点一样——外面极富挑*逗字眼的招牌和上面几张裸露的画面,可几次下来,在忍受着饥饿头痛刺鼻的脚臭等种种恶心白下等了一天,就不怎么去了。
我去了游戏室,那些常客都在,我们热情的互相打着招呼。当时机子可能是空好久了,个个都急坏了,我的出现像个救星似的,一群人即时让出条道,即时又把我团团围住。我玩游戏机可谓是高手,又舍得投币很顽强,饱了所有人的眼福,在一群人诚挚的目光和喝彩声中,我渐臻佳境,到后来回到现实中才发觉后背已经湿透。
我玩了一个下午,钱花的基本正好。
晚上,我在刘东家附近的商店对面的那一带相对黑暗的角落里等他,这在上午已经说好,这样的好处是还能一边吸着烟。起初他的意思是想让我像昨天一样去他家,我们再一起出来,这样才更有说服力,我是能不去他家尽量不去,我可不想再像个好孩子一样拘拘谨谨的一通废活,然后再废话的告辞,并做着早回来不和人打架的保证。刘东来时一个劲地乱瞧,直到看见我嘴前的小火星。昨天买的烟他还是忘了拿,我让他又回去了趟。等的我有些不耐烦了,他才来,他爸爸今天喝喜酒喝多了,睡在他的床上,好不容易才伺机从床铺底下摸出来的。烟都被压扁了,我心疼的拿根压扁的烟在指尖团团,然后放在嘴上。晚上我在路上抽烟是没有任何顾虑的。
没走多远就到了一片宽广的麦地,麦子已经割了,显得如此空旷和遥不可及,东边是个村庄,几处零零星星的灯光和断断续续的狗叫声时而传来,往西黑茫茫的一片,我们往西边拐了后就像是在山洞里行走的感觉。
李建华家是清一色瓦房带院面积不大成排成排的宿舍区,多数是从外地来镇上的煤矿工作的人。
行走在长长的空无一人两边树木繁茂的泥土路上,我一直有着突然跳出几个拦路的担忧。
声音很小的问,“快到了吧!”
他仿佛也有同感,回答的声音也很小,像是在随时保持着凝听风吹草动的警觉似地,“快了。”
后来极尽视线所能勉强的看的见一撮模糊的灯光时他说,“看到那个亮灯的地方了吗?”
“看到了。”
“那就是了。”
我俩不约而同的高兴起来。
那是个小商店,门口放着黑白电视机,一堆人正蹲在那里看电视,有个人不时对电视出现的不同画面巧妙的接上一番俏皮话,惹得众人乌压压的笑。李建华也在那群人里,正光着上身,小背心搭在肩膀上,笑的合不拢嘴,看到我俩迎了上来。我们就蹲在那跟着一起看电视。
我和旁边一位像是这群人里的头极老练的聊,我说了几个住这的人他都认识,他说了在我那住的几个我也认识。
不一会李建华说去他家玩,说完就走了,我和刚混熟的那些人一一打完招呼,追上他说,“我不去你家。”
“谁让你去了,”他自乐着,对刘东说,“这人真自作多情。”
领我们拐进一个漆黑的巷子后问,“有烟吗?”
我俩都笑了。
“还以为你要干吗呢,要烟你说是的,还跑这来。”
“你们不知,我邻居在那啦!”
“哪个是你邻居,就是那个小孩?”
“嗯。”
“怕他干吗?他敢乱说就对他不客气。”
“别瞎说啊,我们两家可好了。”
刘东掏出烟,让李建华很惊讶,看着我说:“怎么他也抽烟了?”
“抽烟怎么啦,还稀奇吗?”他满不在乎的抽出一支含嘴上。
李建华斜点下头,“这年头都挺牛。”
刚才我也有掏烟的动作。
“怎么你也有烟?”
我拍了拍裤兜,“刚买的,够你抽的吧。”
不是真正的烟民是无法理解他的那种快乐的。
“你们今晚怎么想起来找我啦!”
“你怎么不去找我们玩啊!”
“谁说没去,昨天我跟我妈上街赶集抽空跑去你家敲半天门没人。”
“真的吗?”
“当然。”
昨天下午我家的确没人。让我感到很欣慰。
一阵强烈的臭味混合着夏日的闷热扑鼻而来,前面就是公共厕所,我们赶忙掉头,“把我们往哪领不行。”
李建华呵呵大笑。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已把背心披在了身后。
他大口大口的吸着烟告诉我一些喜闻乐见的事,后来告诉我陈向阳过会可能也来。
这个消息让我很兴奋,向他确认的问,“他给你说好了吗?”
“这两天他天天来我们这打牌,现在快九点了吧,要来也快了。”
刘东一直沉默着,过了会对我说,“要不,我们走吧?”
我明白他的意思,拍着他的肩膀说:“没事,都毕业了,一块玩吧?”
李建华说也说,“我和他以前也打过,这不又在一起玩了吗。走吧!”
“走吧!”我说。
小商店那电视剧还放着,比先前多了两个大电灯泡子,是两条铁丝绑在竹竿上挂在上面穿行的电线上的,已经开了两桌牌,正打起劲,后面聚满了光着膀子乱哄哄指挥的人,除了小商店的那个女的和她的小女孩还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看之外,所有人的注意力皆聚集在牌局上。
陈向阳也在人堆里,他先看见了我,大声叫我,我绕过旁边的人到他跟前,他注目着我说,“听人说建华被两个同学喊走了,我想可能是你,刚才我还去建华家找呢?”
说着从口袋掏烟给我,然后向远处的刘东抛了根:“刘东。”
刘东拘谨的摆着手说不要然后接着,他又接连给了几个人,唯独没给李建华。
刚才那个和我聊的挺投机的哥们说有点事,把牌让给我,我清楚他是出于一种礼貌。
电视剧放完,响起片尾曲,许多人跟着陶醉的哼,其中不乏五音不全者,引起一阵哄笑。
他们在我后面做着指挥,一边瞟着上下家的牌,关键时候成功率极高,对家有个年龄稍大的输急了,指着陈向阳责问:“是谁打,你要想来你上。”
陈向阳却很和气,连连说:“他打,他打,”不再多说。
我一直愤愤地盯着那家伙,硬是拿最大的牌把他往死里打,同时带着刺攘人地话:“服了吧”,抑或故意使一套极让人下不来台地欲擒故纵的套路。遇到他牌好反过来要制我的时候,我就抱着牌不动,什么也不上,到最后往牌堆一插直接认输,不给他机会。
刘东提醒我该走了,我把牌给了陈向阳。
“还走干吗,在这玩呗?”陈向阳说。
“就是,在这玩呗,”我最初见的几个人个个笑呵呵地说。
“明天早上我请你吃早点。”陈向阳说。
“还有人请吃早点,走干吗?”
“我们不走了,你请吧?”
一片笑声。
“行,请。”陈向阳和他们打趣的说。
我不好意思说不敢一夜不回家,“我回家还有事,改天再来吧。”
陈向阳把牌让给了别人,和李建华一起去送我俩,那个人好像等了半天了,好像还是个大嗓子,兴奋地接过牌,很远都能听见他与众不同地嚷嚷声。
“不回去不行吗?”
“不行,我家人都在家了,我一夜不回来,我爸不得把我剥了。”
“刘东不回去也不行吗?”陈向阳问。
“不回去也不行,”刘东笑着说。
“怎么你不用回去吗?”我问陈向阳。
李建华说:“他爸上夜班,他妈不问。”
“只要我在外面不惹事,我妈不问,五点之前回去就行。”
“刚才你干吗对那个舅子那么客气,我真想揍他那熊样。”
陈向阳笑笑:“不至于,不至于,整天在块玩。”
李建华拌着脸说:“你别在这惹事啊,都是邻居。”
“我管他谁呢,算他聪明后来不出声了,不然非办了他。”
我们没有从原路走,绕到很远那条有路灯的公路上。他俩就此告辞,临别,陈向阳对刘东说:“刘东没事来玩啊。”
刘东也很客气地和他告别。
这之后,我天天晚上都去那玩牌。开始几天刘东还跟着,后来他爸见他都是很晚才回来,不让他出去了,让他在家写字。刘东不服气地说,根本没作业。他爸说,没作业就不能看看书。刘东说,那些学过了。他爸怒了,他的哲理倒也简单:学过就不学了,那你吃过饭就不吃了吗。刘东就老实的蹲在家里。只有借上厕所的工夫偷偷来找我玩一会。他的眼神萌生的些许无奈,让我义气的对他爸大肆进行了嘲讽。
“你爸真怪有创意,你干脆从aoe学算了。”
他脸上又出现了那副我常见的复杂表情。我算领教了什么是自以为是什么是无知和不着调的乱指挥。
我自己不想去时,就去游戏室。有一次人特别多,我站的腿都酸了仍不见那些正自如痴如醉的人有走的意思,就去刘东家。坐在他房间的床上一边克制着笑,一边来回打量房间。泥土墙上,很多地方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裂缝。靠墙一横一竖地放了两张床,上面贴着破旧不堪发黄的报纸,渗着厚厚的尘土。那张竖着放的床应该是他哥的,不过,我从来没在他家见过他哥。这个房间和外面吃饭的那间相连着,房间没有开灯,他是借着外面那间微弱的光看的书。书放在床上,他坐在小凳子上,手里还拿着根铅笔。
我拿过来翻看书皮,低声说:“你还真看起这些书了?”
他也压低声音的:“正好分数还没下来,看看那几道题到底做对了吗?”
这倒勾起我的兴趣,我翻着还能记着的几道不是太有把握填上的题,都对了,心里一阵高兴。房间很闷热,不一会就汗流夹背。他爸爸喝完了酒,搬个小凳子凑了过来,开始教导我们。他硬想说些有水平不失长者风范的话,充师长般的那么来两下子,结果却因违反往日惯用的说话套路而变得咯咯吧吧,要不就是跑了题。一上来我还咬着舌头使劲忍着笑,可在我突然发现覆在他爸爸眼圈上黑黑的煤渍后(那是长期的井下劳动形成的),眼前这个没文化、粗鲁还嗜酒的男人,忽的以一副高大的形象陡然屹立在面前。
那天晚上,我和他爸聊了很多,不乏涉及人生理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都是一个积极向上又具正义感的人。我最初的动机是为了方便的出入他家,说着说着竟被自己的话感动了。我突然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他爸有句话我印象最深:这辈子就是吃了没上过学的亏。是一种无奈的语气说的。我想,他的眼前肯定充满了对我们幸福生活的无限羡慕和不堪回首的往事回忆。
下午的时间我几乎都泡在游戏室,身上不断烟,想喝什么饮料喝什么饮料。我爸爸提前给我的准备去姑姑家的钱很快便被我花完。他们不提去,我也不提,即使在星期天一家人特别空闲,我也权作无事。我喜欢上了现今这种生活方式。去姑姑或南方的姥姥家既便也是那般美好,可是不似起初那般让我有兴趣了。烟我掌握的很有分寸,每次回家我先找个水笼漱嘴,然后别到腰际上,上衣放下来,到家俟机扔到床底。当时的烟多数是软盒,我怕弄洒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每次都是事先取下外面的塑料薄膜从上面套上。
接下来的数个晚上,我或者去李建华和他那群挺热情的邻居还有陈向阳胡侃玩牌攒足了笑声,或者傍晚离开游戏室后仍意犹未尽地匆匆回家吃完饭匆匆再跑去游戏室。
游戏室老板很会做生意,经常在适当的时候从城里开大游戏室的亲戚那调换各种新花样的版,满足着众人胃口。所以很快我的钱就花光了,可那个我还没有攻克的新游戏如魔魇一般让我无法摆脱。我开始偷我妈的钱,我妈对钱一般没数,就算发现钱不对,她会认为自己记错了,也不会怀疑我,就算怀疑到我,我死咬着牙不承认,再装着委屈和不耐烦些,就应付过去了。
有时下午刘东他爸上班去后他也会跟我去,他不玩就在一边看,只要他去,我就把烟放在他身上,然后再向他要,令周围那些等着蹭烟的人无不眼巴巴的干急。其实,我用不着顾及那帮从不把烟拿出给大伙抽的人,我在他们身上散的烟够多了,可实在又做不到像某些人那样众目睽睽下掏出烟权然无事地自己抽的恬不知耻。
有款游戏我简直着迷了,连续三天,清晨跑去,傍晚回来,近乎恶心,看什么都是灰的,我已经打算今天到此为止了,可晚饭后,又被游戏里惊心动魄的场景和那里亲切的氛围撩动的不能自已,忍不住又跑去。有一回去的太早,还没开门,我费了好大劲才把门叫开,那个一脸草席印的老板雇看夜的小子,打着哈欠给我开完机子后接着睡,屋内一股潮湿味,吊扇好像转了一夜了吧,还在不停的转,随着我熟练的上下左右的操作着把子和根据不同情况有选择的按着键,很快便至忘我。
我拿钱的胆子越来越大,数额越来越多,从三元、五元到十元二十;有时干脆掳光。我爸衣兜的钱,只要零钱整钱一厚沓,或者他买了很多的东西回来,我也开始拿。直到有一天再次打开我妈布袋里的钱包,发现一分钱也没了,第二天再看还是没装一分,隐约感到了不妙。
晚上回来,爸妈都在家坐着,也不说话,我偷偷瞟他们一眼意识到了不对劲。钱的事还好说,我完全可以编个用来与学习有关的事了,如果运气好,一点事没有,顶多会因为方式不当或者不事先告知大人受到些责备。我最担心的是身上的烟,万一他们要是翻身,抓个正着,钱的事说什么也不会信了。
“你说实话,我的钱你拿了吗。”果然,就问到这个话题,我妈以少有的严肃说。我知道他们已有充分的把握,所有抵赖根本无济于事,只会激起变本加厉的气愤。
“拿了”,我有意坐的离我爸爸远点,谨防突如其来躲之不及的巴掌。
我妈妈舒了口气,心里宽慰多了,显然是因为我的诚实。
“你说你拿多少?”
我尽量抹掉估计她没有觉察的数额说了个数。
“你说拿钱干吗用了?”
一开始我便思考这个问题,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想出所以然。
我爸爸猛地一声重喝:“你是打台球去了吧?”
吓了我一跳,倒使我突然开窍,我编个他们不可能碰到的同学,钱借给他了,用途我是主动说的,他玩游戏机欠了好多钱,人家要找他家去,他不敢让他爸妈知道,所以问我们几个同学分别借了些凑上。我说了几个在班上品学兼的同学,他们也参与了此事。从接下来我爸爸转动着的眼球中看的出他已经否定了我拿钱到外面乱花的怀疑。这种说法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直接转移了他们的关注重点,他们更多地会关注我那个胆大的同学来,很容易地就会为自己孩子的规矩感到宽慰,从而放弃预备刨根究底和借机好好教训我老帐新帐一起算的打算。
“我的钱你拿了吗?”我爸脸两边的笑纹已经露出,虽然仍刻意着严肃。我一直作着判断,还是坚持地相信了自己的小心,“没拿”。
“没拿,你还敢说没拿。”他成竹在胸的掏出烟点上,烟盒和火柴都扔在床上,脚从拖鞋抽出盘上摸着腿,用夹烟的手指着我,“早发现你开始拿钱了,我故意把钱数好放那,你还说没拿。”他准确的说出了每次的钱数后笑了,特别得意的。我低下了烦透了,特别不欣赏自己刚才话说的那么硬的情形,已经落入别人设好的圈套还在大言不惭。要不是理亏,我准急了。
我妈开始从中周旋:“以后不准再偷拿钱了啊。”
“知道了,”我答应着,心里烦极了。
事后,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愚蠢的错误,虽然我的理由看似毫无破绽,可实际上,我已经提醒了我爸爸,游戏机这个他思维中从来不挂钩的事物,今后他会留意了。
游戏室暂且不能去了,我也没钱了。除了每天偷偷地拿我爸爸的几颗烟提着暖壶到游戏室所在的那条街打冰镇啤酒买凉菜熟食之类的东西时最大限度地不超过我爸所能承受标准地扣钱冰镇啤酒也是基于这个出发点的对着暖瓶偷喝外,已经没有别的好办法。不过,每次在买那些东西时我都会趁机跑去游戏室,感受下那里乱哄哄烟雾缭绕的气氛再离开。
晚上,我开始搬着躺椅到路边乘凉。那儿已经聚集了许多聊天拿蒲扇正摇的人,还有一群孩子上蹦下窜的在商场的台阶旁兴高采烈的玩滑梯。我尽量离他们远点,找个感觉通风好的地方坐下,看面前衣着鲜艳来来往往的衣食男女。
刘东搬着小凳子也来了,我招手叫他,他看到我。
我躺在躺椅上笑着说:“你爸让你出来了。”
“还能老严啊。”
几句话后,我故意发出一连串鬼哭狼嚎般的吓人怪笑声,声音盖过所有乘凉的人,那些人在听明白怎么回事短暂的寂静后,嗡嗡声刚刚漾起,又被我这么给打断了。
刘东捂着嘴笑个不停,一边揩着溢出来的眼泪,一边用手轻轻地碰我。
“我们换个地方吧?”平静下来后,他说。
我也正想找个地方抽抽烟,这些看不太清的面孔里说不定就有哪个认识我爸妈的。
“那好,上岗亭那边吧。”
他笑着说:“不,有个地方保证让你满意。”
这小子也会卖关子啦。
“什么地方?”
“铁道怎么样?”
“铁道?”确实没想到。
“是不错,”我说着用脚指拱开踩扁的鞋帮伸进脚:“走。”
我们把躺椅和凳子放在我经常买烟的小卖部,我痛快的吸着烟,穿过三五成群打牌下棋和随意散步聊天的人,很快到了郊外,那儿一片宽阔空气新鲜深蓝色的夜景美极了。
“你知道昨天,不,是前天,我在那见谁了?”
“谁啊,”我虽不以为意,心里不免还是有点紧张。
“赵小文。”
“赵小文,真的吗?”这是我最期待的答案,喜出望外的问。
“骗你干吗!”
“那还不快,”我弹掉还剩老长的烟之前使劲吸了口。不一会就把他甩在后面,赶忙又拐回来驾着他的胳膊说:“快点啊!”
他被我驾着胳膊依旧不紧不慢的:“也别那么急,谁知道今天人家还来吧?”
我停下来,仔细一想,目光移向了他。
“我一共去了两次,只见到赵小文一次。”
我奥了一声,陷入沉思,希望他能再说的详细点。
“赵小文当时穿的黄颜色连衣裙,从我旁边经过,和她一块的还有个女的,就是那个经常和她在一块的女孩,两人正很投入的聊,大约一个小时才走回来。我昨天就想去告诉你,到处也找不到你,谁知你又窜哪去了。”
我笑了,昨天下午,我跟在游戏室认识的一个新伙伴,到他庄上刚刚干涸的池塘踩着淤泥到处翻泥鳅呢。到家很晚,因为偷钱挨训。
“那真是好个地方,很凉快,微风不断。”
他说的那个铁道是木材厂用来运输物资的专用线路,起点在厂里面,我透过厚厚高大的黑色铁门的缝隙往里面瞧过,里面的铁轨错综复杂给人很混乱的感觉。有火车来铁门才开,可一个月也来不了一次火车,铁轨的很多地方锈迹斑斑。因而成了夏季的夜晚人们乘凉休闲的好地方。两旁坐满了交头接耳或面对面相谈甚欢的人。在枕木上行走的感觉很特别,一个一个地走,腿迈不开很别扭,就好像有人在后面推;一下迈两个,又有点迈不过来,那样的迈着大步又不像是散步了。中间还要过一座桥。我们在桥头停下,桥下流水涓涓,那地方聚集的人最多,我们也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可身上都没带纸,刘东满不太乎的用手拍拍用嘴吹吹就坐下了,我要不是今天刚换的裤头我也不在乎。正巧有个仿佛在跟人呕气的女孩突然站起来一声不响扭头便走,我坐在她那里。然后的分工是一人看一头,不时有人从面前经过,带来一阵微风,块头大的风也大。
“来了,来了。”刘东猛地拍完我的腿后,老实的垂下头。
赵小文迈着细碎的步伐行走在枕木间几步一回头地和她后面的崔田田聊天。我故意伸直腿,手托腮帮子向另一侧出神。她临近停住,我收起腿歉意着,她笑笑过去了,崔田田也跟着过去,我的目光在她的背后停了很久才离开。有个问题实在让人费解:我在二班她在一班,教室挨的那么近,她应该见过我,可是从她刚才的眼神中不难发现对我很陌生,说不定还把我当成了社会上专门纠缠女生的小流氓。我以前在玩台球时接触过那些小流氓,后来在认清了他们让人所不齿的真面目后已经坚决地和他们划清了界限。来自同一届学生并且在很多科目上出自同一个老师的授教和点化这一切与小流氓们有着本质的区别的身份是让我感到异常欣慰的。
我最初的打算是先和崔田田搭话,和她搭讪不用那么紧张,然后再把话锋转到赵小文那。可我也没和崔田田说什么。
刘东捂着嘴笑:“你怎么又不敢了?”
我之前的话说的确实很勇敢:“谁说不敢,她走的太快了,没来得及,等她们回来,你看着吧。”
我仍然沉浸在先前一幕的无限回味中,反复想着她的眼神和笑容和这些日子来出现在她身上每一个细微变化——她变白了,这让我想到了女孩在假期不太爱出门的说法。我从来没有在放长假的时候见过让我倾慕的女同学她们假期里的风采。
周围的人基本还是那般神情那般坐姿那般带着手势的陶醉的滔滔不绝,当然也不乏无所事事专门盯人看的眼珠子乱转者。
不会工夫我身上咬了好些疙瘩,小心点颗烟藏手心里,逐个的烤。
刘东问:“这管用吗?”也想着试试。
“管用,烤完就不痒了。”
按照刘东说的过会她们还会回来,可我等不住了,决定过去。刘东站起来拍着屁股跟在我后面。桥上的枕木更加密集了,上面还铺着两条供人行走的厚铁板,很多地方都磨白了,我们看着下面的细流小心翼翼的过了桥,不断的往前走,人开始减少,不时有让人躲闪不及的大蛾子愣脸扑来。我两眼不够用的留意着坐在两侧的人。刘东猛的从后面拍我,我回头看到赵小文和崔田田正踩着下面的碎石堆上来,两人相互搀扶着笑。我干吗不走慢点,这多好的机会啊,我的想像力驰骋着。为了不至让那些在他们眼里我还是个小孩的人一眼看穿我的企图,我决定继续前行,直到脱离那些人的视线,才赶紧转过身疾步回追,可无论我怎么快跑,再也不见她俩的踪影了。后来,在抱着别不是错过了吧的念头下又往前跑了几步才停下。
刘东追上我,气喘吁吁的笑:“你干什么的?”
我也笑:“你不懂。”
我想到了那条小路:“或许她从小路那下去了,对,那儿正通往她家。”
“那早走远了。”
“管它呢,先过去再说。”
在路上,我尽量控制着不跑,飞快地走着。追上她非把叫住,有什么,不就是聊聊天吗。在个岔路口,我没了辄,掏根烟点燃决定今天到此为止。
我是个容易对事物疯狂痴迷的人,无论是过去的看武侠小说,还是即便偷家里的粮票也要买各式各样的战时造型手持不同武器和装备的塑料小人,还是玩游戏机,都一次次的证明了。尤其是到了沉迷了一天的晚上,真想把睡眠给抹去,直接到第二天的那个让我大过其瘾的时刻。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喜欢看的电视连续剧上,从头天晚上播完到第二天同一时间放映,我会一直处在一种难忍的希翼时间尽快流逝的煎熬中。现在我又迷上了去铁道,那种极度的渴望从晚上就开始了。
到了中午,我一遍遍的看着没多大变化的表,我知道想让时间尽快过去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去留意它,或者去做平时最想做的事。我最想去游戏室,可目前是不能去了;还有就是很想玩那种接电视上的小游戏机,可自从学校附近的那家露天的和家电维修铺里的纷纷不干,车站那边那个特别讨厌的小孩,每次我去都用仇视的眼光看我,好象是我耽误他玩,一气之下偷偷把线剪了后,已经没了地方。买冰镇啤酒喝倒是个让人振奋的主意,但我的脑海里即刻闪出本来笑容满面的赵小文因为突然闻到酒味而产生厌恶的场景。
反正我是打算出门了,就在毒烈的阳光四处瞎逛着。外面的人和物倒是减轻些许内心的焦燥,我头上像顶个蒸笼似的在镇上最繁华的那条街转悠,街上的商贩都躲在树底和帐篷下呈昏昏欲睡状,一些肉摊上面的生猪肉被晒的干瘪,除了必须出行和瞎折腾玩的孩子,本来并不多宽敞的街面变的空空荡荡。我终于按奈不住去了铁道,甚至还做了一番幻想:谁说她就不能和我有一样的想法了,也在那了呢?就像某个从最初起注定要在两人之间扮演不同寻常意义的地方。我一往直前,想像力完全洞开,尽管挥汗如雨,却一点没有觉察,有种超然事外般的温馨享受。我来到昨天坐的地方,纸还贴在那儿,我想坐下来好好理一理诸多一涌而上的甜蜜念头,铁轨热的烫手,我想只要稍稍使劲就能让它变形,不远有棵大树,我踩着碎石堆下去,坐在了大树下。
下午5点多,尽管不像中午那么热了,可路面上仍保持着较高的温度,走在上面明显有蒸人的感觉。
我去了刘东家,他家里还是那么黑,不听声音根本不知里面是否有人。
“你怎么来啦,不是说好在商店那等着吗?”
“这不是……”我四处瞎瞧,也没瞧见什么,小声问他,“就你自己。”
“是。”
我顿时放开了。随意摆弄起平日注意多次的小玩意,后来拎起小方桌下装酒的塑料桶问:“你爸多长时间能喝完?”
“那还不快。”
“我觉的你爸喝酒肯定比不上我爸。”
“那可不一定。”
我们相互炫耀了几件各自的父亲在喝酒方面近乎传奇的事迹,生恐自己的老子在喝酒方面不如人,不是个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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