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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头凤
接连几天上课，夫子从未有检查过我背书或者上课时随即提问。我每天只是无所事事的优哉游哉的看着窗外发呆，或是研究各个皇子。
褍泽，白皙的皮肤，纤细的手指。一看就知道是深闺大院里圈养的高贵少爷。清秀的脸，整齐扎起的发髻。他的眼睛细而长，睫毛浓密。
褍铭，五皇子。方正的脸，给人一股浩然正气。学习最为刻苦认真，但思维有些呆板。夫子对他很满意，但不喜欢他。据我观察，我感觉这位皇子定是喜欢凤宁。每次凤宁回答问题或是背书，他总会回头死死地盯着凤宁看。凤宁答对了，他就会开心。凤宁答不出来，他的眉毛都能拧成八字。呵呵，那小子情窦初开，可惜这个眼光哎。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样子忽视自己的存在，可不是我栖汐的作风。
今天夫子主要讲的是君子出世入世的问题。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菊，花之隐逸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修生齐家治国平天下。
很显然，夫子也挣扎于出世入世问题。特立独行还是出淤泥而不染。夫子一会倒向出世，一会倒向入世。下面的学生也都如雾里看花，没有了自己的主意。
“夫子，何必纠结于出世入世之之中呢。两者皆为一种生活态度。随你取舍而已。只要自己高兴就好。”
“随自己高兴？”夫子显然起了兴趣。
“是的。随自己的心意。韶华回首，不过数载。相对于整个大自然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有因必有果，万事皆有定律。人要做的，就是顺从这个规律而已。”
“那就是妥协了？可是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只是我们自欺欺人的闹剧罢了。人，只是存在于这个世界千千万万生物中的一种。”
……
我看到夫子的眼睛越来越闪亮，我看到众皇子们惊异的神奇，当然，我也看到凤宁从一开的鄙夷到现在的不甘。
我成功了。
晚膳的时候，皇上告诉我，夫子说我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孩子。昏黄的烛光，印衬出他半边脸，他的嘴角上扬，一只手轻轻揉揉的头顶，“知道吗，他是极少夸人的。”他很高兴，就像自家的女儿被夸一样。
入夜时，褍泽悄悄溜了过来。
“栖汐，你这个小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神奇的东西。一晚上我的脑子里全是你上课时意气风发滔滔不绝的摸样。”
“我这个脑袋里，装的东西可多着呢。”
往后的日子里，夫子对我是越发的喜爱，特殊照顾也就随之而来，迟到早退，无故旷课，从来不用背书。
凤宁对于这些课程一点也不感兴趣，她甚至厌恶它。一般常规思想，女子做好女工就好了，无才便是德。但不知道，为何太后要执意送她最爱的侄女来学才。
最近，皇宫里忙碌了起来。听说是二皇子褍曦要回来了。他是一个传奇人物。自幼聪慧过人，14岁的时候就已经册封封地搬出皇宫。他对封地治理的极好，百姓富足。我曾经听父亲提起过他，说他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一些女眷们开始研究其装束来，何时何地，都有存在童话的空间。
但忙碌和兴奋是别人的，不是我的。我依旧每天很闲。容若有时千方百计让我做些女工，但是我打从心里不喜欢女工。但因为原来在元帅府的时候，父亲都会请来做女工的名手来教我，虽说名师不一定出得了高徒，但是比一般人水平高的效果还是有的。
没带一个人，就溜出去逛了。这回我专找小路走，期待发现一个像“陋室居”一样曲劲通幽的地方。
就在以为要迷路想转身回去的时候，我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宫殿外。屋檐下爬满了青苔，写着“秋水殿”的匾牌都浮上了一层灰，大门虚掩。里面传来很悠扬的埙声。我很诧异。
埙，我只是在民间闲逛时，偶尔遇见。埙的音色低沉苍劲，醇厚圆润有如人声，找不到有其它的乐器与其音色相近。但是由于埙的音色独特、音域较窄决定了它只能是一件特色乐器。
埙只是在民间都不怎么流传的乐器，宫闱内恐怕连它的名字都没听说过，更何来有人能把它演奏的如此出色。
轻手推开斑驳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坐在石阶上的少年。他一袭有些发黄的白色长袍，上面没有任何绣文。头发没有扎起，垂散下来，他的脸是病态的苍白。此刻他双手捧着椭圆的埙，忘情的演奏着。他的手指细长，手背上一道细长的伤疤还清晰可见。
后来的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推开这扇斑驳的门，我们的命运是不是就不可能有交点。他，最终也是我生命中匆匆过客的一种，在我心里留下不深不浅的印痕。而我至于他，却是整个生命的存在。人生若只如初见，他还可以安详的坐在这脱离尘嚣的石阶上，吹奏着他最爱的埙，以乐为伴，清单娴雅的度过一生。
他见到我，很吃惊。
“埙，你吹的很好听。”我首先打破了沉默。
“你，你知道这是埙。”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当然知道了，我还会吹呢，只是吹得没你那么好。”我大步走上前，落落大方的挨着他坐在石阶上。
他有些惶恐，匆匆往旁边移了移，让我们之间留有些许间隙。我笑欢了，他却把脸低得更低了。
“这里就你一个人吗，也不见一个宫人。”
“这里只有我和我娘。”
“你娘呢？”
“她出去了，所以我坐在这里等她。正对着大门，她一回来我就会知道。”
他叫端康，一个被遗忘的八皇子。早年身体不好，被安置在着偏僻的角落养病，渐渐地，也就被如新月异的皇宫遗忘了。
一个父亲，忘记了自己儿子，自己的妻子。这就是帝王。但是皇上，却把他的爱毫不保留的赋予了我，没有丝毫血缘的我。
“你这有什么玩的吗，坐在这很无聊哎。”
“有围棋，可是，我要在这里等娘。”他后面的话声很低，像做错了事情一样。
“我们可以把棋盘搬到这里下的。”
“对呀。”他的眼睛一瞬间闪亮起来。对着我灿烂的笑。他长得不像皇上。皇上的眉毛有些浓厚，眼角深邃。他的眉毛细长，如女子的柳黛。他的嘴小巧可爱。若是女子，估计也是一代佳人。
对弈几局，我皆惨败。其实，他已经刻意手下留情，步步让子。我的棋艺，还是可以夸赞的。原先在帅府的时候，严聂每次都被我通吃。和皇上下了几次，我都可以沉着应对，皇上还夸赞说，再过几年，恐怕就不是我的对手了。褍泽每次都是被我蹂躏到垂头丧脸的回去。
“你的棋艺这么好，谁教的。”
“我的棋艺可以称之为好吗。都没人和我下过，平时都是我自己和自己下。”
“平时都没人陪你玩吗？”
“这里地处偏僻，没什么人。而且，娘不许我出去，走远路。”他看看一脸震惊的我继续说道，“其实娘这样也是为我好，我身子不好。”
晚霞映红了我们脸的时候，他的母亲都还没回来。但是我要回去了，我答应过容若晚膳前回去。
“没关系，你回去吧。我想，娘应该一会就回来了。你快回去吧，不然别人会担心的。”
他送我到了门口，却始终没有踏出门口的台阶。他站在门内，安静的目送我离开，挂着微笑。每次我回头，他都会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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