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穆云棣霍然起身,惊愕不已:“什么?你说什么?她早上不是还好好儿的,怎么会发热?”
“奴才也不知。睍莼璩晓奴才奉命去向陆侧妃传话,准备回城之事,却见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的跑来,说陆侧妃将自己和丫鬟朔月一并关在房间里,怎么都不肯开门。小丫鬟追问之下,朔月回说陆侧妃身体不适,有发热症状,请太医去瞧瞧。”李英回禀的还算流畅,可话音底下明显带着颤抖。
先时郡王染病已闹的人心惶惶,死了两个丫头,郡王好不容易扛过来,哪知在这大喜之时陆侧妃却染上了。且不说这消息传出去影响如何,单单他们这些庄子里的人便要为自己的小命再度悬心。
穆云棣连忙赶过去,刚好看见太医从门里出来,犹带着一丝侥幸追问:“如何?”
太医摇摇头,眼中神色说明了一切辂。
“怎么会……”
穆云棣一怔,根本想不到在以为一切大好时出现这样的消息,一时间只是盯着紧闭的房门,脑海中回想起这些日子芙萩的悉心相伴。哪怕是昨夜,两人还在一起憧憬着回去之后的安排,他甚至想着,就算冒着皇上训斥的怒火也要上折子为她请封庄郡王妃,成与不成,都是他心意的表示。
一想到她再也不可能同他回去,心底便发起慌乱起来,空落落的尻。
几步距离,走的艰难,嗓子干涩许久才发出声:“芙儿。”
屋内是一片沉寂。
“芙儿,你会好的。”穆云棣是经历过的,深知怎样的安慰都是苍白贫乏,见她不答腔,便提起她最挂心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是好了吗?可见这病也没什么。你出来这么久,府里蓁蓁和承晖必定很想你了,再过不久便是蓁蓁的生日,她肯定盼着你呢。听说南疆那边的事也快结束了,你三哥快回来了,这回他肯定又立了大功,想不想看他骑马凯旋的样子?我带你去如何?”
不得不说,穆云棣还是很了解她的,立时就能抓住她的软肋。
芙萩在内听着,即便并非得了绝症,可因真的不能再见,此刻心中着实难受。
“芙儿都知道,爷放心吧。”在外听来,她的声音还算平稳的。
入夜,穆云棣独自坐在房中,鬼使神差的拿起芙萩往日给他念的书,翻着看着,目光停在李商隐那篇《锦瑟》。犹记得她念这首诗时声调不同,仿佛蕴含了无限思绪,却又飘忽的令他琢磨不住。后来她没再念起这类伤感惆怅之句,他便以为那只是她一时心有所感,可此刻自己读来,心里直觉沉闷闷的发胀。
芙萩染病,身边除了朔月并不让任何人靠近,众人嘴里不说,心下感激。
穆云棣同样以为是她心善的缘故,又想着自己病时她不畏不惧贴身服侍,如今她病了,他却连门也不入。他并非真的那么冷情自私,几次心气上来就想闯进去,可临到关头不是被李英等人拦着,便是被她拒着,再者……他心里到底是理智多些,不似病中那么感情外露不顾所以。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一个举动带来的影响,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任何时候都不能意气用事。
正因此,他对芙萩愧疚越来越深,以至于不敢再去她的房门前。
芙萩心里何尝不懂,她看的分明,猜的透彻,穆云棣几分真心几分顾虑她都不在意,反正这次的计划达到了目的。她每日安安静静呆在房内,给三哥写下了一封书信。
在第三天,太医诊断之后,她命人将信交给穆云棣。
穆云棣一得知她连遗书都备好了,心下一颤,追问太医:“她的情况如何?”
太医仍是摇头:“回郡王,侧妃身体的抵抗力不如郡王,这才第三天已经发病很严重了。怕是……”
穆云棣闭了眼,不知说什么,也不知能做什么。
在一片死寂的氛围中,到了第五天夜里,忽然一阵大火从芙萩所在的房间窜起来,瞬时烧亮了整个夜空。下人们发现后连忙扑火营救,可火势极大,明显是从内而外烧起来的,根本抢救不及。不到半个时辰,连着两间耳房在内全都烧成一片断垣残壁,空气中还有烧焦的味道。
穆云棣哪里会不知发生了什么,定是她自觉无望便放了一把火,毕竟若得了时疫而亡,也只有被大火焚烧的结局。
理解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穆云棣从到头尾看似冷静沉稳,实则眼神心思早空了。
李英正担心着,忽然见他身子一晃,吓得连忙扶住:“爷!”
“……没事。”穆云棣只觉得眼前一黑,待稳了稳心神,好半晌才干涩着嗓音下令:“把陆侧妃的尸骨收好,仔细焚化成殓。你亲自去办!”
这样的大火不可能将尸体烧成灰烬,而今,他唯有将她完全焚化收敛,才有可能为她争取入葬的机会。
穆云棣没回房,就一直看着李英指挥人做事,仿佛整个人都麻木了。他千算万想都没预料到,与她竟是这个结局,甚至他会想,是否原本死去的是他,她却代他受了这一劫?毕竟若她不来,哪里是染上时疫,更不会死。
“爷,这是陆侧妃戴在腕上的,不知如何处理?”李英用白帕子托着一串翠绿碧玺珠子呈上来请示。
穆云棣自然认得出来,这是前不久她生日,他送的。
“待些时日,派人来将庄子重新修缮,暂把她安置在这儿。”穆云棣接了碧玺攥在手中,转身离去。
李英领会,这是要把这个庄子作为陆侧妃暂时陵寝了。这可是一座皇庄,在外人看来大不合规矩,可陆侧妃之死是为着王爷,等于是于皇家有功,想必便是皇上闻之也不好阻拦。
如此又过了五六天,庄子里人人皆无任何异状,终于等到了圣旨。
此时京城的禁令也撤销,京中百姓才隐约得知城外发了疫病,已过了。尽管如此,满城人提起来还是心有余悸,纷纷打听详情。先前庄郡王府的事儿还瞒着,这时见城门都开了,那些下人们也知道自家郡王无恙,便把消息透了出去。
外面议论纷纷,而穆云棣得直接进了宫。
乾清宫里,龙椅上端坐着皇帝。
“儿臣叩见父皇,父皇圣安。”当跪在殿内,穆云棣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快起来。”皇上仔细的打量,不禁连声说着:“瘦了,瘦多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儿臣不孝,劳父皇忧心了。”穆云棣见皇上表露出关心,多少便觉心暖安慰,可一思及死去的芙萩,眼神便沉冷了。
“你侧妃的事儿,朕知道了,朕会下令厚赏其家人。”在皇帝看来,一个侧妃能为王爷牺牲也是福分,赏赐一番恩及家人便足够了。至于老五,等这回选秀再给他挑个正妃和侧妃便是了。
穆云棣忽而撩袍子又跪下,叩首道:“儿臣此前呈递的折子,不知父皇是否批示?”
“折子?”皇上想了起来,再看下面跪着的人,似乎明白了,颇有些吃惊:“你……老五,你的意思是要追封陆氏?”
“正是,请父皇恩准。”
“你可知这次选秀要为你指个正妃?”皇上的言外之意也清楚,追封陆氏为王妃不算什么,虽然陆氏无所出,但只凭着她侍疾有功便足以得此恩典,可这个节骨眼儿上追封,那对于新王妃来说可就多少显得尴尬了。原本便是继妃,若再有个追封的陆氏,那就是第三任了,何况陆氏名下还有一子一女呢。
皇子娶亲可不单单是娶王妃,这里头的衡量影响,谁都知道。
“儿臣知晓。”穆云棣并无多的言语,但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说明了他的坚持。
“你若是想清楚了,朕自会下旨。”皇上没料到他看似冰冷无情,却也是个重情的,尽管其中或许有安抚陆家之意,但皇上对他还是多了份欣赏。毕竟皇上本分也是个重情之人,或者说是他自认是个重情之人。
“儿臣叩谢父皇恩典!”
此时的庄郡王府里,消息也传开了。
绿蕊从前头打听到消息,急匆匆的跑回来禀报:“侧妃,确认了,陆侧妃是真的殁了。”
骆子琳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稍稍回过神便追问详情:“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绿蕊便将打听到的都讲了一遍,末了还不由的感叹一气:“真想不到陆侧妃竟有那般狠心,能自己放一把火把自己烧了。”
“她得了那病也活不成了,早晚是个死,一把火倒死的干净。”骆子琳心下也有些感叹,但随之便欣喜起来。往后府里没了陆芙萩,便是她地位最高,即便新进个王妃却毫无根基,谁压谁还不一定呢。
这边还没高兴完,又有个小丫鬟喘着气跑来:“侧妃,前头有圣旨到了,要阖府上下都去接旨呢。”
“圣旨?”骆子琳猜着与时疫的事儿有关,但不知圣旨为何而来。
待到了前面,以骆子琳为首跪了一地。
“皇上有旨:庄郡王侧妃陆氏,贤良恭淑、侍疾有功,今庄郡王特意求旨,追封陆氏为庄郡王妃,许以衣冠入陵。”
旨意一完,王府上下反应不一。
骆子琳听闻自是嫉恨,却并不觉得太惊讶,想了想冷哼道:“罢了,死都死了,这死后的哀荣我可不羡慕。说起来这陆芙萩也是可怜,一进府便受宠,可又如何呢?如今才两三年便死了,连个一儿半女也没留下。真是红颜薄命。”
绿蕊先时也这般想,却猛地提醒:“侧妃,您忘了,长公子和其蓁小姐是记在陆侧妃名下的。”
骆子琳先是疑惑,紧接着回过味儿来变了脸色:“险些忘了,她如今做了王妃,承晖岂不是成了嫡子?”原本承晖就占了长子之位,眼下又有嫡子的名分,那她以后生的儿子算什么?
这下子骆子琳终于沉不住气了,恨恨的砸了一套茶具:“陆芙萩死的可真是划算!”
柳妈碧珠初得噩耗便觉眼前一黑,慌得其他丫鬟连忙把两人扶起来,等两人醒了便哭的不行。蓁蓁虽然小,但懵懵懂懂中听她们哭“陆侧妃”,意识到芙萩不会回来了,一下子也大哭起来,一旁的承晖似有所感,也跟着哭。西院的主子没了,兼之芙萩平日里待下人也算不错,不管真心假意,上上下下跪了一片全都哀嚎起来。
这时西院的人听了圣旨,对柳妈碧珠而言是个安慰,对其他人而言则是安心。在他们看来陆侧妃虽死了,但王爷极看重,往后跟着小主子定然也有个好前程。
这时候穆云棣却是跟着另一道圣旨去了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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