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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探病

  

      这天早晨,芙萩忙完了府务,前往清竹院看望东方清漪。

  

      刚进院门便听见阵阵琴声,断断续续、时高时低,满是惆怅悲凉。循声望去,在宽阔的屋子里,东方清漪一身雪白衣裙,妆容素淡,芊芊素手拨着琴弦,那双一贯冰冷傲然的眼睛里甚至残留着泪痕。

  

      丫鬟素绢看见进来的人,连忙上前见礼:“奴婢给陆侧妃请安,陆侧妃吉祥。”

  

      东方清漪回过神,见到是她,忙掩去面上表情,淡淡见礼。

  

      “小姐想家了?”芙萩猜到她是为顾家伤心,更悲痛顾成玉的死,但却只能佯作不知。一面免了她的礼,一面吩咐丫鬟去打水为她重新梳妆。

  

      “清漪失态,让侧妃见笑了。”东方清漪对她的感觉尚好,便没那般冰冷如霜。

  

      “没什么,孤身一人远离家人,谁能不思念呢。如今皇上皇后喜欢你,特别多留你住些日子,过段时间就能回家去,别想太多,若是饿瘦了,家里该担心了。”芙萩已料定今生东方清漪命运已改,顾成玉已成了她的催命符,一旦相见,只怕她的寿命就要开始倒数了。

  

      若穆云棣发现了顾成玉,一定会暗中促成两人相见,她么,似乎也没有那么多慈悲之心去挽救两人。毕竟这不仅仅是两条人命的简单事情。

  

      东方清漪微微蹙眉,唇抿了又抿,蓦地说:“正有一事想求侧妃,还望侧妃准许。我想去庙中跪经祈福。”

  

      “这事简单,只是出门在外不能大意,得好好儿安排一番。这样吧,我一贯是去红叶寺礼佛的,那儿香火极好,又幽静,我先着人去布置一下,两天后陪小姐去一趟。”芙萩端的是温柔好说话。

  

      “怎好麻烦侧妃。”东方清漪不过是想起死去的顾家人,没能见到最后一面的顾成玉,心下悲伤,这才想着去为顾家做场法事,也让自己静静心。

  

      “有什么麻烦,我知道小姐喜欢一人清静,只是皇后娘娘将小姐托给我照顾,我哪儿能让小姐独自一人出门?若出了丁点儿差错,我怎么向皇后娘娘交代呢。”芙萩道出自己的无奈。

  

      东方清漪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好为难,便点头,又说:“能否在寺里住上两天?”

  

      “这……我问问王爷吧。”即便明里暗里的人都巴不得她住在寺里,但面子上的样子还是要做足。

  

      刚从清竹院出来,柳妈迎面而来:“侧妃,安郡王府的赵侧妃病了。”

  

      “病了?”芙萩眉头一皱。因昨天出城只见了穆云橖,所以今天借着送东西的机会让人去安郡王府走了一趟,没想到赵歆月病了。“什么病?要不要紧?”

  

      柳妈道:“听去的人说,赵侧妃病了两三天了,不清楚什么病,每日卧在床上,饭食懒进,人瘦了一大圈儿。”

  

      闻言越发疑惑,听上去似病的不轻,怎么这时候穆云橖却出城静养去了?

  

      “备车,我去看看她。”不论是面子情,亦或是凭着两人交情,得知了此事都该去走一趟。

  

      及至到了安郡王府,王妃吴氏寒暄了两句,便让人领着她去看赵氏。

  

      一进赵氏的屋子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药香,丫鬟恭身见礼,脚步极轻,引着他进了内室。赵歆月躺靠在床头,满头秀发披在肩头,面色略白,的确是瘦了一圈儿,眼睛红红的,略显呆滞,似乎没看见她进来似的。赵氏这般情形,着实惊了她。

  

      纤云在其耳边低声提醒:“侧妃,陆侧妃来了。”

  

      半晌,赵氏眼睛动了,望着她略略颔首,声音低哑:“多谢你来看我,我这副样子让你笑话了。”

  

      “你这到底是什么病?怎么病的这样?太医怎么说?”芙萩对她确实有几分真情实意,不免担心。

  

      赵氏淡淡一笑,透出言语不尽的苦涩悲凉:“心病,我这是心病,太医如何医得?”

  

      乍听“心病”二字,芙萩一怔,即便她如此坦诚,却是不好追问了。

  

      赵氏看出她的犹豫,摆手令纤云等人退下,惆怅的叹息一声:“我家的事你可知道?”

  

      “听说过。”芙萩当初打探过赵歆月,知道其父赵御史的案子。

  

      “前几天接到云南来的消息,我父亲没了,母亲受不住,病了几天跟着去了。如今世上只剩了我一个,可怜父亲他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喃声说着,气息哽咽,湿润的眼眶却并未落泪。

  

      芙萩沉默着,不知如何劝慰。

  

      流放之刑极苦,许多人在半路就受不住病死,抵达了流放之地,那等艰苦环境即便是壮年男子也难堪忍受,更遑论老人妇孺。赵家人能扛那么久,与赵氏身为安郡王侧妃关系甚大,然而距离太远,即便是打点了许多银子,悲剧仍难避免。

  

      赵御史死不瞑目,而赵氏说这话时的口吻神色显然知晓内情,看来,当年赵御史案定有内情。

  

      她又想起与赵家交好的文御史家,前后接连出事,这内情……穆云橖执意娶赵氏入门,看来也知晓甚深,想着查探当年的事吧。不过,对外而言赵氏乃是安郡王宠妃,宠妃病的如此模样,他怎么倒悠闲的出城养病去了?

  

      “他倒真能忍,真能忍,我做不到,我受不了,他不是我,怎知我心里多痛苦。呵,我真是糊涂了,真以为是他的宠妃呢,我的话算什么,什么都比不上他的计划……”

  

      芙萩一惊,盯着赵氏,但见她眼神空洞,嘴里一张一合,竟是在沉痛压抑之下不经意吐了真言。

  

      这下子明白了,定是父母的死打击了赵氏,赵氏求穆云橖帮忙,却因时机不合适或者把握不足被拒绝了。赵氏这病是心灰意冷,穆云橖不愿面对,避往城外了……或者、穆云橖是暗中另有算计。

  

      赵氏,倒与前世的自己很相似,但又比自己幸运多了。

  

      “赵歆月,你为什么会在安郡王府呢?”芙萩的声音不大,却很冷很清晰:“从一开始便是场交易,你有你的目的,他有他的算计,过程不重要,要的是结果,你得会忍。你若就此灰心丧气,那你父母才是真正枉死,你如何对得起他们?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没有权利去指责别人冷漠,你的事要靠你自己,别妄图去倚靠别人怜悯!”

  

      赵歆月眼珠子动了,紧盯着她看了半晌,一声讽笑:“他果然没看错你,你与他,竟是这般相似,说出的话都一样。是啊,是我太天真了,只有我是赵家人,我唯一能倚靠的只有我自己了。”

  

      “你好好儿养着吧,我过两天再来看你。”心知她此时心乱,又伤神太过,不该太耗精神,反正话都说了,便就此告辞。

  

      “芙萩。”赵歆月轻搭上她的手,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那双眼睛里重新有了温润平和之色:“知道吗,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们骨子里竟那么像,让我觉得害怕。我不知他的心事,也不敢问,可是你……你我也算朋友,我希望你能把心里的事放下,不然会一辈子痛苦。”

  

      芙萩淡淡一笑:“如何放下?若真能放下,那当初就不会放在心里。就好比让你现在忘了父母之死,你能做到吗?”

  

      赵歆月一怔,却随之大笑起来,满眼悲伤:“芙萩,你又说了和他一样的话,连打个比方都是一模一样。罢了,各人自扫门前雪,我何苦为你们担心,真是可笑。”

  

      芙萩不由得皱眉:若穆云橖一心谋算是单纯的为了十皇子,不该说出这番话来,她是因心怀仇恨怨念,那么他呢?

  

      “我累了,你回去吧。”赵歆月恢复了平静:“我都明白了,养病才是正经事。”

  

      芙萩怀着心事离开,眼前总浮现穆云橖的模样。转而又好笑,谁能没个伤痛过往,特别是皇家人,何必去追根问底。

  

      回到西院,辗转反思,到底是让血一去找明毓问一问。明毓一直盯着皇家,即便是旧年秘闻,只怕他也比旁人知道的多。

  

      抬眼望向院子里的石榴树,不由的轻抚平坦小腹,又思及穆云棣的心思,想起明毓对后路的安排,心里越发复杂。她今生不是为谈情而活,更不愿意在庄郡王府中活,都快两年了,她不想再熬上七/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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