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皓的礼物，其实是他自己亲自送来的，当时也和何穷约定，等他走那天，再让何穷把礼物带给她。至于云皓为什么不亲自去送，亲自去见她的原因，何穷问了，他不肯说。
咫尺天涯，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
云皓不是很婆妈的人，没有他要远航必须亲友相送的道理，他突然请自己去，不知还有什么要交代？何穷满心疑惑，却也没有多想。
云皓的船队，一共七艘，俱是一色长三十丈，宽十丈的福船，旗舰还是那年七海龙王慕容越在福州崔家所得的车船，高三层，可载八百人。慕容越视他如心腹子侄，得了新船之后，便将这艘船给了他，云皓带着这支船队纵横七海，颇有威名，皆因他是七海龙王一系，不好超过那位，因此海上人称“鬼夜叉”。
何穷与云皓之前的关系，船上诸人俱知，见他亲自来，都点头含笑招呼，更有人殷勤相迎，道：“老大说请了五爷喝酒，等五爷多时了，快请快请。”
然而出乎何穷意料的是，云皓并不是一个人在船舱里独酌等他，竟然还有唐笑与糖糖这父子俩！
何穷这下差点觉得心脏要跳出胸腔，血气上涌，步履竟然也艰难。
云皓其实与唐笑更无甚可聊，一直是自顾自的喝洒，见何穷进来，持杯冷笑道：“呦，财神爷来了啊。”
糖糖见是五爹爹，欢呼一声扑过来抱何穷，总算是化解了他的尴尬，唐笑漠然无声转眸看他，黝黑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
何穷是什么人物，单听云皓这声音便知云皓已经发现真相，而唐笑也全无隐瞒，当下抱着糖糖落座，问道：“可是事已成？”
云皓提壶给他斟酒，语意中寒气迫人，“十万两黄金的一剑，怎么可能不成？”
何穷只望着唐笑要他作答，“那她……想来一切都如计划？不然，云皓云二爷也不会坐在这里喝闷酒。”
唐笑的声音毫无波澜，“左胸二三肋近胸骨处，贴着心脉刺入，重伤而不死，一分也不会错。”
原来皇宫里刺杀皇帝不成最后杀了凤凰将军的刺客，是唐笑。
若不是云皓知道何穷杀不得，早已经将他掐死一万遍了，此刻再也忍不住，“五爷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何穷搂着茫然无觉的糖糖，轻声道：“二爷曾经一去经年，也还打算远渡重洋，恐怕凤凰将军死活早不放在你心上，为什么要我解释？”
云皓嗤笑道：“给你们腾地方啊，不然怎么会有小九爷小十爷进门？”
两个男人似乎都觉得这对话过于醋意横溢大失水准了，四目对望，还是何穷先解释道：“她不能去长安，要把她和陈王、赵右相一齐留下来的理由，只有这个办法了。唐笑出手，总比别人靠谱些——为了皇帝而死，名声也好听。”
“妻主护驾身亡，陈王和右相能多领抚恤么？还是皇帝有补偿给他们升官进爵发财？”云皓恨意迸发，“何五爷，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何穷摇头道：“我既然决意从她一生，自然事事为她着想——倘若她一定要死，我也是要她死在自己人手里的。”
这种逻辑极之诡异，云皓唇角抽动，终于还是问道：“皇帝杀她和你杀她，你选哪个？”
“我杀。”
“匈奴大军要杀她和你杀她，你选哪个？”
“我杀。”
“慕容老妖要杀她和你杀她，你选哪个？”
“我杀。”
他问的铿锵有力，何穷的答案掷地有声。
云皓突然出手在何穷脑门上凿了个爆栗，笑骂道：“你他娘的不会救她么？除杀之外无计可施？数遍江南何所有就这么蠢么？本钱蚀尽，如何盈利？”
本钱蚀尽，如何盈利？
何穷苦笑，倘若眼前这个局面有解，他怎么可能以伤害她为代价来解决？连赵昊元、李璨都一致认定，暂时妥协，随皇帝返回长安，谋定而后动。
他是武林高手，这一记虽是玩笑，却也不轻，糖糖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五爹爹很疼还是看得出来的，小手揉上何穷额头，又细细往伤处吹气，哄道：“五爹不疼。”
何穷瞬间老泪盈眶，饶是他定力过人，还是以袖掩面将泪痕拭去了。云皓见状笑道：“这些事，李璨昊元都知道了？”
何穷摇头，立即又道：“我本打算等你们出海之后，就和他二位禀报说是你的主意。”
为了能让凤凰将军一系在朝中最重要的三位人物不跟皇帝北上，何穷求助于云皓，云皓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事成之后，云皓船已经载着唯一的证人唐笑糖糖远在海外，等两三年后回来，时局又不知是怎么样。
“我竟不知你还打算栽赃到我头上，幸好今天消息来的快。”云皓摇头叹道。皇帝封城大搜，当然不是件小事，云皓船上还有两名重要人物在城中出不来，所以迟迟未能启航。
何穷搂着糖糖瞥了一眼唐笑，向云皓叹道：“二哥你常年不在家，要栽赃嫁祸何等方便——断肠红见血即凝，她纵重伤不会死于当场，李璨昊元纵不知会，他们也能第一时间从皇帝手中抢下人来，慕容夜此刻已经拿了解药在家里等着救她，性命可保无碍——若不是慕容家主肯做她的小九爷，我还真不敢下此决断。”
这又是一桩孽缘，不提便罢，一提云皓便觉得心中有三味真火在烧，“她跟慕容氏有仇？先前和小昼，还算情势所逼，这一位可又是怎么回事。”
何穷将糖糖抱的更紧一些，叹道：“估计是前世欠帐太多，此生只得拿身体偿还了。”
云皓斜了他一眼，示意他喝洒，“你这论调多年不改了，老子前生欠帐已清，此生打算与她老死不相往来，不共戴天，你觉得如何？”
何穷只得又看唐笑，“有志气，云大侠一言九鼎，但盼看到她时，不要忘记这句话才好——多早晚能跟这位一样，完全不记得才算修成正果。”
云皓黯然失笑，他自嘲前世欠帐已清，难道不是说今生负债累累？若能一忘皆空，老死不相往来多好？奈何他不愿意守在她身边一隅，又管不住自己想见她的心，只好经年累月在海上飘——想她想的多了，就去拿脑袋撞撞桅杆，反正碧海辽阔，插翅难飞到她身边。等到五年十年二十年过后，说不定心也淡了，反倒能安生陪着她慢慢老。
唐笑见他俩望着自己的目光都似有羡慕之意，终于也道：“我能杀她，手不会抖。”
何穷很想直接把糖糖抱走，咬牙向云皓道：“唐笑归你，糖糖归我，如何？”
云皓苦笑，他对于唐笑能对林慧容下狠手这件事完全理解，这位终究还是杀手本色，手稳心狠，毫无破绽，不解的只是那些曾经似乎在他身上全无痕迹。
唐笑若能传授他一忘皆空的本领，他倒真乐意拿二十万两黄金去换。
“糖糖是那个唐笑和将军的儿子，和他又没有关系，倒是也得管我叫一声二爹爹吧？你只管抱走好了。”云皓眸中精光闪动，“鬼夜叉纵横七海，至今未逢敌手——这位唐笑，你要试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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