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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一次的冬狩照例在鹿原围场,亲随大臣,皇城禁军簇拥着皇帝的銮驾一路出了未央城东门,前往鹿原围场。
銮车里,长夜被长清搂在怀里,身上被大狐裘紧紧裹着,生怕他着了凉,长清摸了摸长夜柔顺的长发,“在想什么?”一连几天,长夜都是一脸沉默,实在让他受不了。
长夜沉默了一会儿,冷声问,“为什么杀了林简。”
长清叹口气,“朕一时没忍住。”这真不像他会做的事情啊。
长夜咬着下唇,没说话,他想说,你不要再这样,可是这个男人,不是他所能要求的。
长清与群臣狩猎的时候,长夜没有参加,他不喜欢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不过他好久没有骑马,心里实在痒,等着长清和群臣都玩够了,中午休息间,他找了个借口溜出长清的大帐,独自摸了一把弓和一筒箭去牵长清替他选的马。
内务府准备的野物应该很多,不可能全被打完,长夜决定自己偷偷去打两只野物玩玩。他刚上马才走两步,就有一人骑着马跟了上来,郑进冶道,“殿下等等。”
长夜皱起眉头,他还没开始玩就要被拎回去么?
“臣与殿下同去。”
长夜一怔,他以为郑进冶对自己是蛮有敌意的,郑进冶淡淡道,“臣负责这次冬狩安全,若是殿下独自出去出事,臣可担待不起。”
长夜一笑,“好。”
别人职责所在,他也不好让人为难,一扬马鞭,催马前冲,郑进冶紧随而去。
两人骑马跑了一段,连一只兔子都没看到,长夜不免有些郁闷,郑进冶向西南方向一指,“那边,刚刚去的人最少,应该野物还有很多。”
郑进冶负责围猎安全,自然对众亲贵大臣的动向了解清楚,长夜一转马头就向西南方向冲去——
长明坐在帐中闭目养神,钱义匡走进来,“他们开始动手了。”
长明猛睁开眼,有些恨恨地一捶椅子的扶手,“非得利用长夜不可么?”
钱义匡冷静回答,“陛下处理一向冷静少有破绽,唯有长夜,只要上官浩和郑进冶触犯龙威,陛下一怒之下惩治他们,必会引犯朝臣众怒,那时殿下登高一呼,定得拥戴。”
长明放在扶手上的手越握越紧,若是我不做,就永远无法得到你,若是我做了,就会伤害你——
钱义匡叹口气,“殿下放心,臣已安排妥当,况且陛下视长夜若珍宝,定不舍他有事,绝对会出手的。”
长明挣扎了许久,终究坐着没动,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长清坐在帐中边等长夜边笑,那孩子真的除了“解手”就不会找其它借口了,真是笨得可以。李文成站在旁边,看着长清带笑的脸,“陛下就这么放心?”
长清浅笑,“长明这一招实在太傻,用自己最珍爱的人来对付朕,他真觉得朕会上他的当么。”
李文成叹息,“不错,东宫侍卫早早就集结好,定是要算准时机去救人了。”复又一笑,“可有一句话叫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没有万一。”长清笃定道,“他不舍得让他受伤的。”若非长明对长夜的感觉太过深厚,难以剔除,他当初也不会对长夜出手。
李文成没有说话。
鹿原围场上,寒风冽冽,冰结清流,放眼望去,一片冰白。
长夜骑着马在雪地里向前冲,离营帐越来越远,四周越来越安静,结满冰霜的树林越来越密。长夜终于看见一双雪白的长耳在一场落满雪的石块后动啊动,心中一喜,从背上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停马张弓搭箭,瞄准那双白耳朵的位置,就等着那小家伙跑出来。
跟在他后面的郑进冶也停住马,看着长夜的后背,伸出手,对着左右两边的树林挥了挥。
那只白兔终于从石块后跑了出来,长夜正要松开弓弦,耳旁传来锐响,他身子猛地后仰,一支箭从他面前射过,他手里的箭轻轻射出去,在那块石头上碰了一下,吓得白兔撒开腿一溜烟的逃走了。
长夜看着那支劲道十足的箭射来的树林,二十几个黑衣从两面树林冲出来,将他包围在中间。长夜一勒马头,转过身,看着郑进冶冷然的眼神。
原来如此——
长夜一夹马腹,催马突然前冲,树林里立刻又有早已埋伏好的黑衣人骑着马追了上去。
长清安然坐在大帐里,喝着上好的普洱,稳坐如山,他要等着长明这出戏自唱自收,最后得罪众臣只会是他自己。
李文成掀开帐帘走进来,看着长清,“陛下,臣说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长清挑眉,“什么意思?”
“东宫集结的两百侍卫根本没有任何动作。”
“什么!”长清猛站起来,手里的细瓷茶碗碎裂在地。
长明很紧张,他拼命按捺着自己不要冲动,既然决定了,就应该做到底,可还是不放心地看向钱义匡,“你确定都安排好了,长夜绝对不会有事?”
钱义匡欲言又止。
长明沉下脸,“怎么?”
钱义匡道,“臣让两百侍卫在帐外待命。”
长明双眼一凛,生生将扶手掰下一块来,“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钱义匡道,“殿下,我们的计划难道陛下真的看不穿么?您要是早早准备好护卫,陛下一定不会出手,只有长夜真陷险境,陛下才会出手。”
“你——”长明站起来,就要冲出去,钱义匡拦住他,长明狠狠瞪着钱义匡。
钱义匡道,“成败在此一举!殿下三思!”
“让开!”长明推开他,冲出大帐。
冬狩亲随大臣和禁军突然看冲营地冲出两匹马,直向围场西南方向疾奔而去。马上的两人依稀是皇上和太子。紧接着,又有两匹马追出去,却是李文成和钱义匡,两人身后各带了数百侍卫,都是直奔西南方向。众王公大臣皆都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情况?
长夜一路策马疾奔,身后骑在马上的黑衣人穷追不舍,一边追一边冲长夜放箭,他的左肩已经中了一箭,鲜血染红他身上的狐裘。
却发现前方设了好几道路障和绊马绳,长夜心中一凛,正准备勒转马头,马臀上却中了一箭,骏马吃痛突然加快了速度,直直往设满路障和绊马绳的前方冲——
长明和长清抄近道横穿树林冲到的时候,就看见长夜胯下的马被绊马绳绊倒,将背上的长夜直直甩出去,整个人撞到路障上不动了。
长明心中大痛,催马冲了上去,“长夜——”
长清一张脸冷若寒霜,紧紧跟着冲过去。
那些黑衣人原本打算冲上前趁机结果了长夜,谁知却看见皇上和太子斜刺里冲了出来,都是惊得一退。随后赶来的郑进冶皱起眉头,又看见远远倒在雪地里不动的长夜,正思酌着该如何,李文成和钱义匡慢一步带着数百侍卫赶到,将他们团团包围。
郑进冶心一紧,他不怕死,他怕长夜没死!
长明急急下马,冲过去,就要抱起长夜。
“滚开!”长清一下推开他,“你没资格碰他!”
“难道父皇就有资格么!”长明冷冷道。
长清僵住,他们两个,一个利用长夜想要逼长清和群臣离心,一个明知长夜被利用却没有出手阻止。他们都以为对方会出手,又或者他们都高估了对方对这个人的爱。
长清默然,他抱起长夜,长夜的双眼紧紧闭着,长清在他后脑勺摸到大片鲜血,心一下沉下去。他抱着长夜上马,一扬鞭就往营地冲去。
长明站在雪地里,看着被长夜的血染红的那一块雪,又转过头,冷冷地看向钱义匡。钱义匡被他双眼一扫,如坠冰窟。
长清带着失去知觉的长夜一路赶回营帐,随行太医立刻被召来,整个营地的人都立刻得知长夜重伤昏迷被皇上带回,至于怎么伤的,却无人知晓。但是皇上那难看的脸色实在是让众人战战兢兢,生怕长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陛下盛怒之下,血流漂杵,林简的事就是最好的前例。
不少人围在皇上的帐外打探消息,却只得知长夜依旧昏迷不醒。
长清坐在长夜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消失,他又感觉到一年前同样的心惊,这个人会以这种方式离他而去么。
他冷冷看着几位太医,“他要是醒不过来,朕要你们陪葬。”
几位太医一下全跪下了,额上的冷汗擦了又冒,冒了又擦,心里只祈求长夜小祖宗千万不能有事。
长清伸手摸了摸长夜脸,苦笑起来,总是这样,先伤害了才后悔,伤口能够愈合,伤疤却是去不掉的。
长夜的睫毛动了动,长清惊喜地看着他慢慢睁开眼睛,长夜的眼睛眨了眨,长清急问,“你感觉怎么样?”
长夜没有说话他有些虚弱地抬起没受伤的右臂,五指伸到自己眼前张合了几下,忽然问,“天黑了么?”
长清微怔,“嗯。”
“点灯了么?”
长清的心沉下去。
长夜笑起来,“我好像看不见了。”(不要激动,绝对治得好的,抱头~~)
长清转头瞪着跪在地上的几位太医,“怎么回事!”
其中一位太医小心道,“可能是殿下撞伤了头,导致经脉阻塞,才失明……”到后面越说越小声。
长清咬牙,“朕要你们治好他,治不好,你们的眼睛也可以不用了!”
一只手拉住他的袖子,长夜软软道,“算了,别为难他们了。”
长清放软了声音,“好,你先多休息一会儿。”
长夜还是不放手,他没有忘记林简的下场,“不骗我?”
“不骗你。”
长夜才放心地闭上眼,又睡过去。
长清等长夜睡着后,出了营帐,李文成等在外面,看着长清阴沉的脸色就知道不好。
长清冷冷道,“来人,将禁卫军统领郑进冶,内阁学士上官浩拿下,押回刑部大牢!”周围众人都是一惊。
李文成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这样做可就合了太子殿下的意了。”
长清看他一眼,“朕要让他们知道,敢动朕的人,是什么下场。”有一难保有二,他不能不防这个万一,况且他心里更恨的是自己的冷眼旁观,将他的性命置于别人掌中,就算会让长明如愿,他也不想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长明在自己帐中坐立难安,天黑了之后,打听消息的人终于回来了。
“长夜殿下失明了。”
长明一呆,冷笑着看向钱义匡,“现在你满意了!”
钱义匡的嘴里泛起一丝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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