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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晨光透过布满水霜的玻璃暖暖地射在雨欣的被窝儿上。炕上的雨欣,睁开懒洋洋、朦胧胧的的双眼念道:“冬日寒被窝暖,春梦搅得少年思春想赖床。”
他想穿衣服,身子刚从被窝伸出半截儿,一股冷气使他一哆嗦又缩了回去。母亲这时候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走了进来“祖宗,起来把饭吃了。”
自雨欣考上大学,他在母亲的眼里确实成了‘祖宗’。这一假期母亲将他宠得没边儿没沿儿。啥活也不让他干,一天到晚翻着花样为他弄好吃的。
雨欣闻到面条的香气,肚子便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他将面条抢了过来便大口地吃了起来。母亲看着他那吃相儿嘱咐道:“懒蛋,小心别把被子弄脏了。”说完便出去忙别的活儿。
父亲从外边进来了。由于冬天无法干农活儿,父亲每天早晨便形成了一个固有的好习惯‘拉着驴去散步’。
进了城的雨欣眼界大开,在大学上学期间,学校里每天都有晨炼,整个班出去跑步。每当在街上晨跑时,雨欣注意到城里的人无论年老或年少,早晨很多都是成对儿地拉着手在林荫下散步。他觉得这种晨炼的模式比起父亲拉着驴晨炼浪漫!
雨欣见父亲进来,头也没抬,边吃着面条边囫囵地说道:“爸,以后你晨炼别拉驴,拉我妈去,那样很浪漫的。”
“浪你妈个头,刚进城几天就回来一口一个浪漫?老子我若是天天浪漫,你小子能这么舒服地猫在被窝儿里吃面?喝西北风儿去吧你。”
睡在雨欣旁边的弟弟此时不知是闻到面条儿的香味儿还是雨欣与父亲说话吵醒了他。弟弟揉着眼将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便喊“妈,我的面呢?”
“没面,我们吃玉米糊。”妈妈道。“凭什么?哥能吃白面条儿,我就要吃玉米糊?老天太不公平!”说完气呼呼地又将脑袋埋进被子里。
母亲反唇相激:“好好学习,你考上大学,妈也天天给你做好吃的。”说完又到厨房里忙了。
弟弟闻听,猛地从被子里爬了出来,从后边拦腰将父亲抱住,小脑袋搭在父亲的肩上哀求道:“爸,我不想念书了。一进教室我脑袋就疼。”
父亲转过头,将小儿子揽在怀里,顺手将他的被子扯了过来捂在他光溜溜的身上慈祥地道:“乖儿子,不念就不念,赶明儿爸给你买群羊,咱回家放羊。”
雨欣毕竟比弟弟年长着十岁呢,他听懂父亲是在用反话激励弟弟好好上学。可是弟弟闻听,突然直起身在老爸长满硬胡碴儿的脸上猛亲了一口道:“谢谢老爸,我最喜欢白绵羊了。”
父亲闻听一脸苦相,他无奈地用那满是老茧的大手敲了敲弟弟的额头道:“唉,我的傻儿子,你咋就不和你哥比比呢?他一个破大专,你妈就成天把他当个宝似地供着。爸还指望你将来考上本科呢!超过你哥。”
雨欣刚咽到嗓子眼儿的面条被一阵剧咳喷到了坑沿上,枕头上了散落了几许碎碎的面渣子。他涨红着眼冲父亲大声嚷着:“老儿子在你眼里永远是儿子,我在你眼里永远是畜牲是不是?从小到大你都没有抱过我。”
弟弟像是占了多大的便宜,笑眯眯地道:“哥,你要是吃不下去,那半碗面条给我吧!”
弟弟的一句打刹儿,倒是将雨欣的火气打消了一大半儿,他看着尚充满童稚的弟弟,怜惜地将剩下的那半碗面条递给弟弟。
接着叹了口气道:“小弟,好好学习吧,你将来别说考上大专,就是考上一中专,我担保爸也得把你当菩萨般供着。在爸心里,我呀,连颗草都不如。”
弟弟边急吃着面条儿边道:“哥,妈更疼你、爸疼我,这不挺好的吗?”
雨欣歪头看着弟弟,从被窝儿里伸出手轻轻抚着他的小脑袋笑了,“看你年纪不大,可有时候说话还真像个小大人似的。”
妈此时进屋来,递给爸一大碗玉米糊糊和一根洗净了的大葱。父亲不再说话,他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喝着糊糊,嚼着大葱。
雨欣妈慈爱地来到雨欣跟前问:“没吃饱吧?要不妈再给你盛碗糊糊喝吧?”雨欣狠狠地瞪了一边的父亲道:“气都气饱了,不吃了。”
父亲仍然没有吭声,吃饭的声音越来越大。
不怪雨欣对父亲意见大。自己小时候确实很少得到父亲的疼爱。也许那时候家里太穷,父亲太忙、太累的缘故,很少能抱抱雨欣或是与他亲热一番。
反倒是这个老来得子得来的弟弟,让父亲一下子性情大变。弟弟几乎是在父亲肩头长大的。父亲对弟弟过分的腻爱,使雨欣常常因嫉妒而故意与父亲刁难。
雨欣为父亲的偏心在气头儿上,没心情起床,索性又缩回被窝,迷迷糊糊准备来个回笼觉。
朦胧中听到一声清脆而甜美的声音自外边悠悠地传入雨欣的耳膜,“婶子,雨欣呢?”雨欣本就未睡熟,听到声音条件反射般从炕上弹了起来,以极速值套上棉裤与毛衣。
待说话人走进来的时候,雨欣连袜子都穿好了!小杰进屋打量了一下倚在窗台边的雨欣,捂嘴笑了“大学生同志,你脚上的袜子怎么一黑一白?”
雨欣一看,果不其然。脸腾地红了“哎,起的早,光线不太好,就把弟弟的一只穿在我脚上了。我说这只脚怎么这么摞呢?”
雨欣换掉那只错袜后问:“有事吧?”
小杰扭头向厨房方向望了望“穿鞋,咱们出去说。”
雨欣与她出了屋,一阵寒风拂面,雨欣打了个喷嚏道:“妈的还是被窝舒服,这天儿冷得让人受不了。”
“你呀是太有福了,一点点冷都受不得。”走在前面的小杰讥讽道。
“好容易放了假,不好好歇歇还能干啥?”雨欣道。
俩人儿边走边说着话儿,不觉来到小杰家的院子里。
“哎,你家也真够……”
话到半截儿,雨欣将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小杰生性要强,最不喜欢别人说她家穷。
可是她这个家想说不穷都不成。挺大的院子,靠西边的土墙塌了一大块。别人家的大门早就换上了时兴的高铁门,可她家的院门就一木门儿,那木门儿又矮又旧,风一吹还发出吱呀呀的响声,就像冬天里的老妪在不停地咳。
小杰妈,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头已半白。此时正蹲在院中间的井台边儿洗着早上吃饭的碗筷。
她手指上裂了很多道又硬又大的血口子。这是东北农村冬天用水泡得过多的一种现象。雨欣看着那双老手想起了母亲的手。虽然母亲的手也长满老茧,但母亲洗衣、洗碗时早就使上橡胶皮套来护手了。
雨欣又一声长叹。小杰妈倒是异常地高兴!她高兴是因为看见了雨欣,自雨欣进院那一刻,她的眼睛中便生起异样的精光!用一句不太贴切的话来形容,有点像丈母娘瞅女婿,越瞅越爱瞅的味道。
雨欣在她盛情而温暖的目光下突然不知道将手放在何处(进院时本来是将手插在袖筒里),此时雨欣将手从温暖的袖筒里抽了出来,躬敬地向小杰妈一鞠,“阿……姨早上好。”
“好,但愿你和我们家小杰也好好儿地。”自信已经有社会经验的雨欣认为阿姨这话有深意,有内涵!不过其实他自己也挺愿意和小杰好好儿地。
小杰拽雨欣来到院东角落,雨欣一看惊呆了。只见地上一堆破铝锅、破铜线、锈铁棍等一大堆的破烂儿。
“今天我就抓你这个壮丁,帮我弄到镇上废品收购站去卖了。”小杰道。
雨欣看着地上的铜铜铁铁,眼圈儿有点红。他扭头看看小杰那瘦削的身子道:“这些全是你拾来的?”
“是啊,我可和你比不了,我得趁着假期给自己凑够学费。谁让咱家穷呢!”小杰说这话的语气没有一丝的无奈与悲怆,雨欣只听出了坚决与坚强。
他不再说话,蹲下身来帮着她将那些破铜烂铁分放入两个篮子中。雨欣拿着这些冰一样的破铜烂铁时,手虽然更冷了,可是他觉得自己的手好像比出被窝儿时坚强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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