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霖菀摇了摇头。
只要推开这道门，她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了。
“不必了，你在外头候着。”
贺霖菀将秋禾留在了外头，深吸一口气，颤巍巍的推开了房门。
一阵风吹过，本就微弱的蜡烛被吹灭几根，只剩下一根，房间越发阴暗，贺霖菀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隔着老远，就看见八仙桌前背对着她坐着个消瘦的身影。
那人听到了声音，缓缓转过头来，昏暗的房间浮现出一张满是疤痕的鬼脸。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贺霖菀仍然被吓了一跳，等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往前凑了两步，借着昏暗的烛光，这才依稀从这张脸上微微辨别出眉眼。
“哥哥？”
贺霖菀的声音微微颤抖。
虽几年不见，可是从眉眼之间仍是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她顾不得旁的，几步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袖，眼泪夺眶而出，这么多年受的委屈更是压抑不住，抱着面前的人哭了好半晌，贺霖菀才慢慢平复下来，可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一侧的衣袖里空空荡荡，风一吹，衣袖随风飘荡。
“你的手……”
贺霖菀不敢置信的抓住了袖子。
她的哥哥是清风朗月的君子，那双手能写出世间坚如韧松一般的字体，能画出巍峨的高山，亦能雕刻出世间最精巧的摆件。
小时候，也是这手将自己高高举起。
可是现在，却没了……
那样好的哥哥，为何如今会变成了这样？
沉默良久的贺淮书缓缓开口，声音喑哑难听，“无事，有生之年还能见你，已经是上天垂怜，比起能见到你，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贺霖菀的眼泪潸然而下。
“哥哥，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霖菀抓住贺淮书哽咽的问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久别重逢的妹妹，贺淮书也红了眼眶，他伸出只剩下一只的手臂将贺霖菀揽入怀中。
“小菀儿……”
不过三个字，便再次勾起了贺霖菀的眼泪，兄妹两人多年不见，抱头痛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声，“兄妹见面是好事，何必哭哭啼啼的？”
听着元洪的声音，贺霖菀回头，就见他倚在门前瞧着，有些窘迫的擦了擦眼泪，“多谢……”
“小事一桩，不必客气，有什么事情坐下慢慢说。”
经过他的提醒，两人这才互相搀扶着坐下谈起了这么多年的经历。
“哥哥，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年杀了爹娘的真的是土匪吗？”
提起这件事，贺淮书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上满是阴郁。
“当年屠戮我们满门的就是官兵，只不过那些官兵假冒土匪罢了。”
贺霖菀不由得倒吸了口气凉气。
果然如她猜想的那样。
可是他们家与人无冤无仇，为何会遭此一劫？
她安奈下心头的悸动，抿了抿唇继续问道，“那哥哥，你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些年一定过的很苦吧？
“你可记得爹早年间曾经救下来的一个兵卒，后来便隐姓埋名跟在爹的身边，多亏了他，当时那些官兵假冒土匪冲上来，是他将我护在身下，这才逃过一劫。”
说到这里，贺淮书的神情黯淡下来，“只是我虽然侥幸活下来，可他却死在了乱刀之下。”
“再后来，我混出京城，进了逸国。”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贺霖菀的鼻子却发酸，当年的贺淮书也不过十几岁，却只身一人从京城一路逃到了逸国，这当中的艰难，她想都不敢想。
“那，你的胳膊……”
“当年我虽侥幸逃过一死，但是手臂挨了一箭，这一路上缺医少药，在路边昏死了过去，多亏了一个走乡的大夫，救下了我，只是那只胳膊时间太长，已经坏死，他为了保住我的命，只能把那胳膊截了……”
贺淮书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衣袖苦笑一声，“只不过那时候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哪里还能顾及的了这些？”
“那，哥哥你这些年一直呆在逸国？过得怎样？”
“身负血海深仇，每当我闭上眼睛，面前总会浮现出爹娘死不瞑目的样子……这些年的仇恨，我一刻也不敢忘。
虽然这些年我待在逸国，可我并没有放弃调查当年的事情，经过我这么多年不间断的追查，已经将当年的事情查的差不多了。”
贺霖菀的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她迫不及待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家怎会无缘无故被官兵追杀？”
“你可还记得住在咱们家隔壁的凤家？”
贺霖菀眉心一跳，却听贺淮书继续说道，一双眸子中满满的愤恨跟不甘。
“他们家面上挂着个清闲的官职，实则身份深不可测，他们一家乃是前朝余孽。
隐藏在京城当中实则是另有目的，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宫里怀疑咱们贺家跟凤家有秘密往来，所以才派人冒充土匪杀了咱们全家！”
说起这件事，贺淮书气的咬牙切齿，贺霖菀的心凉了半截，这分明是无妄之灾！
就因为宫中没有证据的怀疑，一天之内便让她家支离破碎！
贺霖菀气的浑身发抖，可同样，她猛然想到了一件事。
当年凤家那场离奇的大火，本就是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泄露了踪迹，被朝廷怀疑，所以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目的就是为了躲过朝廷的追击！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贺霖菀问起了凤家的事情，“哥哥，那凤家……”
贺淮书点头，“你猜的不错，凤家就是因为自己暴露，所以才点了那一场大火。
朝廷的人本来盯着他们，可好端端的人突然消失了，宫里的人自然不会放过他们，所以才给咱们家安上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让我们顶了这个罪！”
贺霖菀脸色煞白，她缓缓闭上眼睛，心中只觉得悲凉。
她想过万种可能，也想过一定要手刃仇人。
可是却万万没想过。
那仇人是皇家之人，而凤九年也牵扯其中。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贺家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凤家也背负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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