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安哥哥的意思是,你现在发达了,我只配给你做妾了?”
孟春寒风紧,夜浅月半遮。
岭州通判府,后角门侧,魏清宜抱着瑟瑟发抖的小白兔,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沈良安对上她微颤的明眸,俊朗的面庞上闪过一抹愧色,“不、不是寻常小妾,是贵妾!清宜,我心里还是向着你的,只是我娘觉得你性子娇软,恐撑不住沈家如今的门楣,这才与你嫡母商议,改娶你嫡姐为正妻的……”
“沈家如今的门楣?”魏清宜看着理直气壮说出此话的沈良安,只觉得荒唐又讽刺,“沈家多大的门楣?你拿到的只是一封推荐信而已,若金吾卫不要你,你还是要回来继续当你的捕快……”
“魏清宜!你可知前日我救下的那位贵人是何身份?”沈良安不悦地打断她,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他给我的推荐信盖的可是飞龙印!那是皇亲国戚才有的印信,就连你父亲见后都大惊惶恐!有了这封推荐信,金吾卫又岂会不要我!”
魏清宜听着沈良安得意自满的语气,抱着兔儿的手微微发颤,竟不知是该笑他蠢,还是笑自己傻。
她又怎会不知,那人是何身份?
甚至她还知道,凭那几个刺客根本伤不到那人。
可她还是命人去沈良安家中叫他来陪自己买点心,又用兔儿引他发现前方假扮成商贩的刺客,及时出声提醒那人。
她是想帮即将成婚的夫君得一份锦绣前程,却不想他一朝得势后,竟转身便对她翻脸无情!
呵,每每算计到那人身上,她总会倒霉……
魏清宜自嘲一笑,却听沈良安还沉浸在自己的得意中,“清宜,你知道什么是金吾卫吗!”
沈良安一想到魏通判和几位大人围着他的推荐信的震惊恭维,再看向寒风中娇弱纤妩的小姑娘,眼中已无半分愧色。
“我马上就是皇城禁军了!武秩七品,还是京将!你父亲这个通判也不过五品,你做我的贵妾,也不算委屈了你!”
“不算委屈我?呵呵……”魏清宜看着还浑然不知脚下青云梯是谁给他递上的沈良安,再也压不住唇角戏谑,冷笑道,“沈良安,你当初来下聘时对着我阿娘的牌位说了什么,你都忘了吗?”
沈良安脸色一僵,他看着面前娇靥如花的小姑娘,目光不禁闪了闪。
当初,他只是县衙里的一个小小的捕快。
而她却是通判府里娇软如玉的五姑娘,深闺贵女,于他而言如天上星月,可望而不可即。
直到那日,他娘在三清观上香时忽然晕倒,被她扶到了斋房中。他至今都记得他赶去斋房时,闯进花庭拱门刹那的惊鸿一瞥。
她站在桥上,黛眉杏眸点朱唇,一身石榴裙仙娇精灵,仿若瑶池仙画。
他就那样呆愣愣地站在拱门下看直了眼,直到她走下桥微微侧身,扑面入耳,“沈公子不必忧心,令堂已然转醒,正在斋房中静养,请进吧。”
那日之后,他便对她魂牵梦绕,梦里都是她瑶池仙女,浅笑软语。
后来,他借着答谢的名义,厚着脸皮又见了她几次,见她竟不嫌弃他只是个小小捕快,便又得寸进尺地悄悄翻墙给她送她最爱的点心。
彼时他连做梦都不敢想,自己竟有幸能娶到她!
在得知她愿意下嫁的那日,他对着她阿娘的牌位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清宜,我……”沈良安张了张嘴,脸上总算有了些从前的温色。
“言犹在耳,人已不复。”魏清宜哂然一笑,想起他无数次披星而来,翻墙递憨,只觉讽刺,“沈良安,就只是一封皇城禁军的推荐信而已,就能把你变成这样吗?”
“只是一封推荐信?!”沈良安猛地拔高了声音,恼羞成怒地指着小姑娘羞辱道,
“魏清宜你装什么清高!还真当自己是高门贵女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四岁时便同你阿娘走丢了,娘俩一起卖身为奴近十年,去年才刚被找回来!”
“你若真是魏家的正经姑娘,你家会把你许配给我一个小捕快吗?哼,现在我这个小捕快也今非昔比了,就你这身份,不给我做妾,也是要被送给一把年纪的官老爷当小妾的!你还有的选吗?”
沈良安的话如同一盆冷水,一下浇醒了心寒不止的小姑娘。
她冷冷地看着沈良安自信拿捏她的嘴脸,清眸中只余一片冰凉。
是啊,这时候她怎么还有时间为这个烂人伤心?
下个月她就及笄了,沈良安这时候悔婚,她若不尽快另寻出路,恐怕真的会被她那好父亲献给吏部来的老头!
魏清宜轻抚怀里的小白兔,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它脖子上冷冰冰的龙纹玉坠,不禁微微轻颤。
可她好不容易才从国公府里逃出来的,还是趁他不在的时候……
“魏清宜,说白了你就是个自小不知道在哪为奴为婢的小丫鬟,还妄想当正妻主母吗?”
沈良安斜眼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小姑娘,眼里浮上得意,语气愈发不屑,“给我做妾,总比伺候一把年纪的老头强吧!”
魏清宜回了神儿,瞧着沈良安如今这般嘴脸,心中已无波澜,只淡淡勾了抹嗤讽,一语中的,“这些话,是我嫡母告诉你的吧?所以你才要改娶我嫡姐?”
“是又如何!”沈良安一噎,对上小姑娘洞悉一切的目光,,令他分外恼火,暴怒吼道,“是你嫡母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只有你三姐姐那般的官家贵女,才是宜室宜家的正妻主母!”
魏清宜唇勾讥诮,她就知道这事多半是她嫡母见沈良安前途大好,便将这好姻缘抢去给自家女儿。
其实她在魏家确实过得不好,父母不慈、姐妹刻薄,上下也没人将她当正经姑娘。
当初她回魏家,不过是想遂了阿娘临终前的心愿,像个寻常的小姑娘一样,嫁个踏实稳重的夫君,子孙和乐,共谋一生。
阿娘唯一的念想,只求她过得安稳些……
魏清宜抚着兔儿的手微微收紧,她看着沈良安,却好像穿过他看到另一个人。
那人生气时也会这样睨着她,剑眉淡淡蹙起,薄唇冷抿,周身凌威……
只是他即便被惹的怒极了,有些话也从未说出口过。
“呵呵……”
魏清宜忽然笑了起来,这笑不带什么讽刺,反倒好似是解开了什么束缚。
“你……”沈良安从未见过这样的魏清宜,一时被她这笑晃了眼,回过神儿来才又诘问道,“清宜,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我笑你们蠢啊,”魏清宜笑着转身就走,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只有泠泠轻语化在风中,“呵……把我辛苦挖好的兔子洞堵上,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只会遂了那人的愿罢了。”
不过这一次,最后谁是吃草的,还不一定呢!
沈良安愣愣地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身影,凛风袭薄裳,娇身藏傲。
恍惚间,他好像又成了站在拱门下呆看的小捕快,高不可攀的五姑娘站在桥上,眉间颦思忆,清冷绝色……
“魏清宜!你嫡母已经做主将你许给我做妾了!我今日来是告知你的!不是在跟你商量!你再不情愿,三日后都将入我家为妾!”
沈良安忽然一阵不安,忙冲着越走越远的小姑娘大喊。
魏清宜无视了狗叫,一双清眸已经流转起了从前的神采,野心勃勃。
怪她被困在阿娘离去的悲伤中颓了太久,竟让这些人觉得她就是个逆来顺受的小白兔。
呵,她魏清宜孑然一身,有什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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