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初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沈彻，聊天框里的消息也只停留在疗养院那天的“告状”。
她本想问问相关的情况，没想到温家先给她打了电话。
温母杜芳蓉住院了，检查结果竟然是癌症，虽说不是晚期，情况也不容乐观。
温南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当头一棒，虽然她早已接受了杜芳蓉不爱自己的事实，可是那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心里五味杂陈的。
请了假，坐上车，温南初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也许是过去的回忆开始变得模糊，她大脑里的画面一帧一帧，却根本看不清。
如果杜芳蓉也出了事，那就意味着她要失去自己的第二个母亲，真的就没有妈妈了。
忽然她的嘴角扯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因为某种程度上，早在温家领养温楚玥的时候，她就没有爸妈了。
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口现在在闷什么。
但是前世明明杜芳蓉一直都好好的。
温南初一路无言，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什么结果来。
走进病房的时候，只有温母一个人躺在床上，护工应该是出去了，温父那种“大忙人”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精致宽敞的高级病房竟然显出几分寂寥。
温南初来得匆忙，连衣服都没有换一件，她叫了一声“妈”，然后直接在床边坐下。
杜芳蓉眼里闪着细碎的光，一见她进来就弯着嘴角笑：“南初来了……最近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她问一句，温南初答一句。
自从开学，温南初一次也没有回过家，哪怕当初将她拒之门外的智能锁已经添加上她的指纹。
温母或是心中有愧，不知道如何与她相处，平时为数不多的电话也几乎没有了，就连温南初的生活费也是直接从温父的私人账户上划的，他们从来不会过问。
干巴巴地聊了几句，病房里又安静下来，温南初在生出尴尬感的同时，蓦地想到如果是温楚玥，现在绝对很热闹，她会和温母分享一切生活，也会撒娇地多要零花钱，可是换了温南初，她就像一只锯了嘴的葫芦，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对杜芳蓉没有分享欲。
她又想起自己的养母，那时候虽然日子过得苦，但是她每天回家都会得到一个温暖的拥抱，小小的房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也许是迟来的母爱，杜芳蓉小心翼翼地打量一会儿温南初，犹豫着开口：“南初啊，妈妈知道，这么些年让你受了委屈，我总记得你还是小小的一团，我一抱，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就抓着我，乖的不得了。”
她开始回忆十几年前，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真诚许多：“那时候你最爱吃我做的肉圆子，你哥哥就用签子给你串成一串，你第一个就要喂我吃……”
“你可喜欢公主裙了，冬天也要穿，那天张妈收拾东西，还从我衣柜里找出几件你小时候的衣服。”她说着用两只手比划比划，“呐，就这么小，一晃眼你都长大了。”
温南初垂眸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完全没有记忆的事情，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过。
杜芳蓉似乎说尽了所有的回忆，中间的十几年是一场空白，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喃喃自语：“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其实温南初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是没有人能够回答。
她倒一杯水，出声打断温母的回忆：“妈，喝点水，医院的餐食你吃得惯不？要不从家里送来吧。”
“哪用那么麻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杜芳蓉摇摇头，她的嘴唇没有涂口红，显得有些苍白。
“南初，妈妈自知对不起你。”她突然抓住温南初的手，“妈妈有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全部都给你！”
“！”温南初瞳孔一缩，她是真的没想到温母会把股份给她，前世的时候那些可全都是温楚玥的。
温母还在说：“你哥哥不用我操心，置于玥玥……妈妈养她那么多年，也仁至义尽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可出乎意料的是，温南初并没有露出一副感动的样子。
她回握住温母的手，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妈，你别想那么多，医生都说了，又不是晚期，有治愈的可能的，你现在呀，就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了。”
杜芳蓉连连轻拍她的手，眼里的泪光似要流淌下来。
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surprise！妈妈我来看你了！”
温南初看着温楚玥手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显然是刚刚结束一场兴致勃勃的逛街。
“妈妈想我了吗？”温楚玥随手将东西乱放，直接坐到床沿，张开双手抱住温母，“我想你想得都瘦了~”
她的撒娇惹得温母止不住地笑，只是这次温母没有回应她，眼神反而时不时停留在温南初身上。
杜芳蓉的笑意明显带着克制：“你每天学习那么累，又在外省，来回跑多麻烦。”
温南初不动声色瞟了温楚玥两眼，精致的妆容、最新款的洋装，这可不像赶了远路风尘仆仆的样子。
温楚玥身后还有一个穿着得体西装的中年男子，他腋下夹着一个漆黑的公文包。
杜芳蓉满意地眨眨眼，一手环着温楚玥的肩，转过头来对温南初说道：“南初啊，那是妈妈的律师，趁着你有空。”
她故意偏偏头，示意温南初去和律师签股份转让的合同。
温南初却坐着没动，脸上笑容晏晏：“妈，我觉得不用这么快。”
“再说了……你把股份全给了我，玥玥就什么都没了。”她说得为难，表面上装出为温楚玥考虑的样子，实则一直打量着那个缩在温母怀里女孩的神色。
怎料温楚玥听到这个消息，半点诧意也没有，反而泪水瞬间涌上眼眶：“我能够陪在妈妈身边已经很满足了，爸妈教养我这么多年，我已经拥有很多、很多幸福了！”
“就是，南初，去吧。”杜芳蓉也搭腔。
于是温南初终于合她们的意起身，跟着律师来到外面的公共休闲区。
温南初翻看合同，找不出什么错来，她本来也不擅长这些。
只是心里却惴惴不安，突如其来的“幸福”没让她开心得转圈，反倒是让她警惕不少。
对面的律师一直催促着，不停强调杜芳蓉对她这个女儿的关心。
温南初笑着敷衍两声，她将合同平放在身前的桌上，眼眸里晦暗不明。
“好吧，那就辛苦律师您了。”她拿起笔，作势要签字。
手肘却不小心碰倒了一侧的水杯，温热的饮水一下子淌的到处都是，沿着桌角滴下。
一纸合同自然被浸透了，完全报废。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这合同签不了了吧，要不明天吧，周六我也没课。”温南初佯装讶然，满怀歉意地道歉，心里却庆幸还好自己留了个心眼，说口渴要了杯水。
眼看事情要成了，律师无奈，不过他的表情却没有变化：“好的，那明天我再联系温小姐。”
说着就要抬手拿过合同，温南初却稳稳压住了那几张纸：“我去扔吧，湿透的纸很好撕碎的，不麻烦您了。”
她的态度强硬，律师努力半晌，只得讪笑两声，点头应好。
温南初没有再回病房看她们母慈女孝，转身下楼打车离开。
她倒要看看，这份合同究竟有没有猫腻。
温南初没什么熟悉的律师，反正直奔最有名的律所就行。
大步流星走进律所，向前台咨询当下有空的律师，很快，她和一位干练的女性面对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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