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这其中会有什么误会，你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唐言溪问。
“能有什么误会？我和他……”
苏眠最终没有说下去，掉头离开了。
天色将晚。
城市里却是华灯初上，高楼幕墙与霓虹灯交相辉映，映得漆黑的天幕都明亮不少，完全看不出已到傍晚，和在山下时的路，仿若两个世界。
顾沉坐在后座，他身量很高，视线轻易越过面前无人的副驾驶，隔着前窗就能看到马路上的车水马龙。
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连周身都弥漫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气息，车窗外亮如白昼的灯光都无法穿过这层恍若化成实质的气息。
许是灯光太过刺眼，顾沉突然眨了下眼，微微侧过头，看向身边的陆夜白。
这一刻，顾沉身上那种行将就木的气息倏然消失不见。
“去喝酒吗？”
“可以。”
他问得随意，陆夜白也答得随意，连一句询问都没有。
两人就近寻了处酒馆，就下了车。
不在闹市区的酒馆，连氛围都清静许多，顾沉一口气点了不少酒。
服务生本想为他们倒酒，但陆夜白挥挥手，让人退下去了。
顾沉自己拿起酒杯给两人满上。
陆夜白这边刚刚抿上一口，顾沉已经一饮而尽，紧接着，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陆夜白看他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
酒吧里的一些女人们不时向他们投来一些倾慕的目光，甚至有些人走上前去。
陆夜白看都没看一眼，挥挥手让她们离开了。
酒过三巡，顾沉已经有了些许的醉意，看着杯中的酒。
那透明的液体在酒馆略显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不同的流光。
一时之间，她像是看得入了迷，一言不发地看着手中的流光溢彩。
“你有没有听信过流言蜚语？”半晌，他突然开口。
“我只信自己亲眼所见的真相。”
“那要是亲眼所见也并非真实呢？”
陆夜白没说话，抬头看向他。
许久，久到顾沉以为他今晚已经不会开口说话了，陆夜白忽然静静地道：“苏眠？她竟能让你想起婉清来？”
原来，今夜的所有诡异，都已经被唐言溪和陆夜白看在眼里。
顾沉的眼神逐渐飘忽起来，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里面，喃喃地问道：“夜白，你还记得我爷爷，当年为什么突然去蓬莱湾了吗？”
“不是你送去的吗？”
“是我送的。”顾沉说完，忽然想起些什么：“哦，我忘了，你那段时间，在国外处理生意，不知道这件事。”
“……”
“那天，我带她去见我爷爷，我只不过去处理了些公事，再回来时，我爷爷就昏迷不醒，她就站在一边。”
“你怀疑是她害的你爷爷？”
“不是。”顾沉摇摇头：“我那时很相信他，我们一起把我爷爷送到医院，医生说是过敏导致的昏迷。”
“……”
“老爷子只对柑橘一类的水果过敏，家里从来没有这种水果。后来检查出，是她身上的香水，有从橙子中提取的成分。”说到这里，顾沉讽刺的一笑：
“是不是很讽刺，我每天经手无数瓶香水。却没有察觉出来。但是我明明告诉过她，我爷爷对柑橘过敏。”
“她是无心的吧！”陆夜白说。
“她说那香水是我送给她的，她才会喷那瓶香水来同我见爷爷。但我从未送过她那瓶香水。”
“就因为这样，你怀疑她？”
“没有。”顾沉摇头：“我是那么相信她，我相信她是被陷害的，可是在我调查的过程中我发现，所有的苗头都指向她，她似乎根本无从辩解。”
“……”
“直到那天，我去医院给在那里守着爷爷的她送饭。”
顾沉回忆起那天，一切都清晰如昨日。
那天，他刚刚步入医院的大门，刚进电梯却就到一条匿名短信，短信上说，让他赶往病房，有惊喜。
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忽然一颤，好像真的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走出电梯后，他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跑起来，跑到病房门口。
“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说这句话时，顾沉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类似于讽刺，又有一点悔恨的表情。
“什么？”
“我看见她，在给老爷子的点滴里，注射什么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我那时候就直觉不对，我去抢过来，她拼命的对我解释，但是……”
她说什么来着？
顾沉思索了一下，却回忆不起来，当时他的心思，全都放在她注射的那个针剂上。
“我只看到桌上摆着的药品盒子，因为老爷子的体质，我对这类药品很熟悉，那是注射过抗敏针的人，绝对不能打的药。”
“我看到那个药盒的一瞬间，整个人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脑子里全是那些日子里听到的闲言碎语。”
于是他慌忙拔掉老爷子手上的吊针，喊来了医生，没有管站在一旁在说着什么的女人。
那之后太混乱了，他记不清了。
他所有的记忆只停留在那里。
那之后不久，他就把痊愈的顾老爷子送进了蓬莱湾。
“如果是你面对这样的事情，你还会相信她吗？”顾沉问他。
“如果是我……”
那一瞬间，陆夜白忽然想到了唐言溪，想到了她被全世界误解的时候，他的眉眼之间抹上了一抹温柔，坚定道：“我会相信她。”
“可是我没有。”顾沉捂住了脸。
陆夜白坐在对面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波动的情绪，连说的话都没有了条理。
“我想相信她的，可是我当时太乱了，我明明是亲眼看见的。我告诉自己该相信她，可是我亲眼看到她给爷爷注射那种致命的药剂，何况那还是一个老人啊！”
“她说是护士让她注射的，我去查了监控，我亲自去的，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如果不是我收到那条短信，如果不……”
“你就没有想过，那条短信有问题吗？”陆夜白沉声打断了他。
顾沉抬起了头，眼神中是一片死寂：“我想过啊，我想到了啊，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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