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像是抬举。
可魏忠贤只觉头皮发麻。
这干爹以往常伴先帝身侧。
能在其身边做事,话中藏锋,绝不会只是表面字句那般简单。
魏忠贤沉默片刻,低头应道,
“干爹,儿子明白。”
待他抬起头时,眼神中已是多了一丝决然,
“儿子定不辜负圣恩。”
海大富盯着他,沉默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陛下赐了新名是喜,可切莫忘记,若是到了收回去的那天,可不是单单只把名字收回去那么简单。”
魏忠贤心中一震,额头的冷汗再度涌了出来。
他当然知道,等有一天,陛下若是想要收回这个名字。
连同收走的,还有自己肩膀上的这颗脑袋!
“干爹,忠贤定会竭尽全力。”
海大富缓缓抬头,扫了他一眼魏忠贤,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满意,
“蓉妃这事,你做的不错。”
魏忠贤低头,心中隐隐舒了一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回道,
“干爹抬爱了。”
海大富咳嗽两声,声音淡漠,
“若是她日后得宠,少不了承了你的情。”
“不过你还得记住,这情不是她给的,是陛下给的!”
“忠贤明白。”
魏忠贤连忙点头,表示自己谨记在心。
见对方态度尚可,海大富停顿片刻,目光微转,淡然问道,
“日后该如何作为,你可明白?”
魏忠贤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垂下,迟疑片刻,抱拳道,
“还请干爹指点。”
海大富盯着他,目光不带半点感情,像是在观察一件雕琢中的玉器。
沉默片刻,他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和为父一般,做个孤臣。”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魏忠贤如坠冰窟。
他心头猛然一震,额角的冷汗几乎成线滑落。
海大富见状,眸色微沉,语气平静却充满压迫,
“孤臣者,孤立无援,唯有陛下可依。”
“但若陛下一旦不再需要你,或者陛下出了任何事……”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目光陡然变得锋利,
“到时候,你便第一个亡。”
海大富见他反应尚可,缓缓移开目光,伸手拨了拨案上的一只小香炉,青烟袅袅升起。
他语气稍缓,话锋一转,
“至于右相之事,你分析得没错。”
闻言,魏忠贤低头的身影微微一颤。
他略微抬头,屏息静听。
海大富语调平静,像是在陈述某种不容置疑的事实,
“你只需按陛下的吩咐行事即可。”
“无论右相问什么,或者给你送什么——”
“你都不要讲,更不要拿。”
“可别被眼前的这点富贵迷了眼。”
魏忠贤立刻躬身应道,
“是,干爹,忠贤必不敢逾矩。”
海大富目光微转,眼中浮现一丝满意,
“很好。”
“咱们这些当奴才的,需得时刻记住自己的位置。”
“不要做任何让陛下不悦的事。”
“要不然呐……哼哼。”
话语如惊雷贯耳,魏忠贤重重叩首,
“忠贤谨记干爹教诲,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记住,只有陛下赐你的,才是你的。”
“否则,便什么都不是。”
海大富语气森然,话语虽慢,却仿佛钉入魏忠贤的骨髓。
魏忠贤心头暗惊,再次低声应诺,
“忠贤自当铭记干爹教诲!”
他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海大富手中的拂尘猛然抽在他的脸上,力道虽不大,却抽得魏忠贤整个人愣住。
他捂着脸,半跪在地,不明所以。
“你错了。”
海大富声音冰冷,怒目看着他,
“为父便教你最后一次。”
“你,不是为了咱家,而是为了陛下!”
魏忠贤反应过来,连忙重重叩首,
“忠贤自当不负陛下圣恩!”
这番话说完,海大富似是累了。
他摆了摆手,
“去吧。”
魏忠贤站起身,正要离开。
魏忠贤朝其鞠躬行礼,把蓉妃赏下的银元宝放在桌上,这才躬身退向门外。
刚迈出门槛,魏忠贤便听到身后传来海大富徐徐而来的声音,
“还有,出了这个门,你我再无任何瓜葛。”
魏忠贤脚步微顿,脸上涌起复杂的情绪。
他微微转头,低声应了一句,
“总管公公,忠贤谨记。”
随即快步离去。
月色如霜,映在敬事房那扇微敞的门上。
而海大富独坐灯下,目光幽深如古井,似在呢喃低语,
“陛下,新君终于开始有所动作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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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陆渊一身明黄色龙袍肆意敞开,里头的绸衫皱巴巴地像没抻开的床单。
他半躺在龙椅上,双腿不拘一格地搭在扶手上。
整个人如同一摊软泥。
他娘的。
都等了这么久了。
要是放在前世。
朕早换下一家了!
忽然,他猛地直起身来,动作带得龙袍一阵翻动,金线流光,耀人眼目。
“这魏忠贤到底在干什么?”
小太监抹了把冷汗,讪讪开口,
“陛下,后宫各娘娘规矩繁多,尚需礼部与内务府同议,方能安排侍寝……”
龙椅上,陆渊依旧随意地靠着,仰头望着屋顶。
这宫廷生活的规矩和程序,真是够讨厌的。
就连侍个寝都这么麻烦。
这还不如洗脚呢!
自打进了门,只需要来一句老规矩。
不论是666、888、999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魏忠贤一看就是个死脑筋。”
“事情办得拖拖拉拉,什么都要规矩。”
“朕要的是结果!”
“不是这些形式!”
这种话,小太监又怎敢回答。
只是跪在地上不发一言。
见案几上堆满了各种奏折,反正干等也是无聊。
陆渊随手拿起一封奏折,随意翻动起来。
“嘿,修建都城及边关水利工程,五十万两?”
“赈灾款项?四十万两?”
“职务调整培训?三十万两?”
在一串数字上停留片刻,陆渊眼前猛地一亮。
如果这些奏折不批,岂不是惹了民怨?
想到此处,他手持御笔,大书特书,落下二字,
“没钱。”
至于那些无关痛痒,拍自己马屁的。
陆渊只是笑笑,落下一个“赏”字,扔在一边便不再理会。
接着,陆渊又随手翻开一封奏折。
嘿,居然赵锆奏的。
奏折里头,赵锆以悲天悯人之姿,描述着自己因今日之事惶恐难安,以至病痛复发、几乎到了无法再继续为国效力的地步。
【臣病已痼矣,若强行继续为政,恐无法尽心竭力,反而损害国政,扰乱朝纲。】
瞧瞧,这话说的。
多么情真意切!
不过,对此,陆渊很不满意。
你这大奸臣要是不上朝了,又怎么聚集党羽,如何帮朕亡国?
不行。
朕不批。
当下,陆渊御笔高抬,落下批语,
“左相春秋鼎盛,气色丰盈,无需忧虑,适当调养,必能安康。”
“朝廷大事,岂能缺少左相之力,望左相不顾病痛,携病上朝,共助大夏江山稳固。”
瞧瞧。
朕这文采,真不是盖的!
想请病假?
想都别想!
明天给老子乖乖上班!
朕这亡国大路,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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