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内。
富丽堂皇的大堂中，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堂堂大夏右相张二珂，此刻却满脸堆笑地，围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张耀祖转悠，仿佛生怕哪里招待不周。
张耀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嘴里哼哼哈哈，
“知道了，爹，你都说三遍了。”
张二珂不以为意，反而越发热切，满脸堆笑，
“耀祖啊，陛下让你远行，体察民情，这可是天大的机会！”
“银子你一定要多带，到了地方该花就花，该送礼就送礼。”
“可不能让别人小瞧了咱们张家。”
张耀祖翻了个白眼，随手把玉佩往桌上一扔，
“爹，我说，你是不是对这趟差事有什么误会？”
“什么体察民情，什么游览山河，不就是陛下嫌我碍眼，打发我出去散心嘛。”
张二珂一听，脸色瞬间变了，连忙挥手让下人退下，小心翼翼地凑到儿子跟前，
“耀祖，这话可不能乱说！”
“咱张家能有今天，全靠我在朝中的一片苦心经营。”
“陛下让你去，你就得去！”
“你知道不知道，这趟差事做得好了，对咱家有多大好处？”
张耀祖撇撇嘴，
“能有多大好处？”
“我看您就是杞人忧天。”
一个在宫里都吃不上两荤两素的皇帝。
又能指望他给什么赏赐？
给银子？
抱歉。
咱们张府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银子。
“你懂什么！”
张二珂一拍桌子，又连忙压低声音，压抑着心头的怒气，
“你此行，表面上是闲差，实际上是陛下试探我们张家的态度。”
“你懂不懂？”
张耀祖伸了个懒腰，睥睨一眼张二珂，
“不懂。”
“你！”
张二珂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张耀祖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长叹一声，把怒气硬生生压了回去。
“耀祖啊！”
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捂着额头，语气无奈中带着几分哀求，
“你真以为咱们张家，这些年是靠银子撑下来的？”
“靠的是你爹我日日夜夜的提心吊胆，靠的是你爹我对朝局的精打细算！”
“银子能买人心，但买不了命，买不了江山稳固！”
张耀祖听得不耐烦，揉了揉耳朵，
“爹，您这大道理我听了多少回了。”
“可咱家势力这么大，陛下还敢动我不成？”
“你！”
张二珂猛地站起身，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
他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张耀祖，眼底带着一抹怒其不争的复杂神情，
“朝中斗争，哪有什么铁打的靠山？”
“你看看那赵锆……”
“这趟你去体察民情，不是去玩，不是去挑衅，是去观察，是去笼络！”
张耀祖翻了个白眼，
“爹，那我问您，笼络谁啊？”
“只要到了地方，我来了一句，家父张二珂，那些地方官员早就赶着趟子拍马屁了。”
“还用得着我笼络？”
“笼络个屁的官员！”
“老子他娘的是让你笼络百姓！”
张二珂恨不得敲开他这榆木脑袋，
“张家不能光在朝中站稳，还得让百姓服气。”
“你去地方，多散散银子，多做些善举，等百姓一提起你张耀祖的名字，能竖大拇指，这就是功劳！”
“还有，到了地方别忘了打点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咱张家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你可不能丢了咱的脸！”
“功劳？”
“我看是花冤枉钱！”
张二珂：“就算是冤枉钱，那也是你老子我的钱！”
“我花钱买平安不行吗？”
张耀祖瞪了一眼，
“等你百年之后，这银子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说到头，花的还不是我的银子？”
张二珂被噎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伸手指着张耀祖，嘴唇颤抖半天，愣是没挤出一句话来。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盯着自己这混账儿子，只觉得胸口发闷，像吞了一口凉气卡在喉咙里。
“你……孽子！”
张二珂最终只憋出两个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差点把茶盏震翻。
张耀祖却毫不在意，摊了摊手，
“爹，别气着自己，您这身子骨可是金贵得很。”
“若是气坏了，我还得给你塑个金的。”
说完，他甩手就往外走，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让人觉得咱张家仁义嘛。”
“我这次出去，保准给您脸上贴金。”
待张耀祖走远，管家上前一步，低声问道，
“老爷，少爷头一次出门，这样去，能行吗？”
“行与不行，到了这个份上，又能怎么办？”
张二珂叹了口气，希望自己这不争气的逆子，这次能稍微靠谱一点。
可旋即，他猛然一怔，向管家询问，
“少爷带银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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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
和坤端坐在主位上，目光在账簿上游移不定，眉头却越皱越紧。
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每一下都让下头的官员心中一颤。
“没银子？”
他声音低沉，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遍，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怎么可能没有银子？”
说话间，他拿起账册翻了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别看一副怂人姿态，可那双小眼睛里头含着刀，瘆人！
作为新任户部尚书，和坤这第一天坐在主位上，内心其实感慨万千。
虽说自己今日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
竟然入了陛下的眼，自此鲤鱼化龙。
但整间户部衙门，他最中意的不是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也不是繁忙的事务，而是这张椅子。
“这张椅子……就好似天生属于我的啊。”
他心中暗想，抬手摸了摸椅子的扶手，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但很快，他收敛了笑意，将账簿往桌上一拍，
“你们谁来解释一下，这账上的银子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户部没有钱？”
“我可不记得，咱们户部能穷成这样。”
下头的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低头装死，没有一个人敢抬头。
瞧您这话说的。
户部没有银子那是稀罕事么？
当初李承智在位的时候，没给你分润还是怎么的？
和坤当然清楚这里头的门道。
但身在其位，自当谋其职。
他眼神一冷，
“怎么，全都哑巴了？”
“本官第一天上任，你们就敢这么敷衍本官？”
终于，一个胆子稍大的主事官站了出来，硬着头皮说道，
“尚书大人，这账……”
“其实是有些年头了。”
“军饷、河工、贡赋，这些大开销，一直都捉襟见肘，前任们也都……”
“我不管！”
和坤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那几个触目惊心的“没钱”说道，
“三天之内，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老老实实地给本官把银子掏出来。”
“若是掏出来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若是掏不出来，呵呵……”
“尚书大人，这恐怕……”
主事官话还没说完，和坤目光一冷，
“我说三天，就三天。”
“你们若是让我在陛下面前抬不起头，我让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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