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和府烛光闪烁，和坤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
他缓缓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发苦的茶水，让其思绪翻涌。
却感到茶水入口发苦。他将茶盏放下，轻轻叩击桌面，思绪如潮水翻涌。
“这种事，绝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他喃喃自语，叩击桌面的动作微微一顿，
“连夜浇筑铅块，少不得要动用工部的人……”
“可那群家伙，多半靠不住。”
工部上下虽是朝廷命官，但在李承智的执掌下，大多都是一些势利之辈。
一旦自己深夜前往，消息稍有风吹草动，便会传得满京城皆知。
倘若这个计划一旦暴露，对自己并非什么好事。
“人多口杂，不行。”
他揉了揉眉心，继续细细思索，
“若要隐秘行动，必须找到既可靠又不问缘由的人……工部里，没有。”
良久。
和坤披着大氅，提着两吊腊肉，步履匆匆。
夜风从袍角钻入，冻得他浑身一阵哆嗦。
但他顾不得这些，径直赶往欧阳府。
欧阳府门前灯笼高挂，映得门房一片昏黄。
守门的仆从正靠在门柱边打盹，忽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睁眼一看，竟是和坤，顿时吓得脸色一变，连忙开门相迎。
“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小的这就去通报！”
仆从满脸堆笑，作势便跑向内院。
不多时，欧阳敬披着外袍，步履沉稳地从大堂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倦意，却掩不住眼底的精光。
虽说明知道这厮近期会找自己。
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欧阳敬左右略作探查，尽管无人，但他还是装作一副，与其并不相熟的样子，
“和大人，这么晚，前来我府有何贵干？”
见对方语气中透着几分冷淡，和坤心领神会。
他笑意盈盈，拱手作揖，
“欧阳大人，实在抱歉深夜打扰了您的清梦。”
他上前一步，眼神里带着一丝试探，
“下官今儿个能得陛下重用，提拔为户部尚书，这可是大人的提携之功。”
“往后，还请大人在朝堂上多多指点一二。”
欧阳敬闻言，眉头微挑，脸上却毫无波动。
他冷冷一笑，袖子一甩，淡淡道，
“和大人说笑了。”
“陛下用人唯才，与你我何干？”
和坤似是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讥讽，他依旧保持着笑容，
“大人，您这是折煞下官了！”
“您在朝堂上刚直不阿，自当是陛下最信任的忠臣。”
“如今下官刚刚入主户部，难免有些业务不熟。”
“还望大人不吝赐教，多教教下官怎么为陛下尽忠。”
和坤把“忠”字故意说的比其他字眼略重。
他相信，以对方的本事，绝不会听不出来。
果不其然，欧阳敬轻轻哼了一声，语气依旧冷淡，
“和大人倒是会说话，不过你这一声‘为陛下尽忠’，我却听得颇为耳生。”
“若真是为了陛下，你我何须兜圈子？”
和坤立刻敛去几分笑意，微微低头作揖，掩饰住内心的疑惑。
欧阳大人的这个“耳”字，倒是有几分意思。
和坤心中暗自琢磨。
莫非指的是隔墙有耳？
他不动声色地借着低头的姿势，用余光扫视欧阳府外。
墙角阴影里隐约有些微晃动，像是有人藏匿其中。
和坤心中一紧，迅速收回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欧阳大人说得极是，下官实在愚钝，许多事看得不透。”
“既然大人肯赐教，下官可要好好学着了。”
和坤故意放缓语气，试探着顺着欧阳敬的话接下去。
欧阳敬闻言，目光一闪，依旧冷声道，
“和大人既然来求教，便不要绕弯子，直接说来。”
“若本官知晓，自当告知。”
和坤见状，暗暗确定心中猜测。
他故作恭敬地附身一步，晃了晃自己手中的腊肉，
“大人果然眼光如炬。”
“不知在下可否进去说？”
……
待两人步入大堂。
见欧阳敬没有把自己带到书房的意思。
他也不知是否该开口。
见其轻轻抿了口茶，示意自己但说无妨。
和坤这才压低了声音，将计划的只言片语透露出来。
欧阳敬听罢，眉头紧皱，
“和大人，你此举是为何？”
“连夜铸造铅块，竟还要绕过工部，这未免……”
和坤沉声打断，
“欧阳大人，此事陛下心知肚明，且已有授意。”
“若非事情紧急，下官也不会冒险亲来，只盼您能网开一面，明日想办法帮下官遮掩工坊的调动，不让旁人察觉。”
欧阳敬目光如刀，
“此事若有纰漏，和大人莫要连累陛下声名！”
和坤咬牙拱手，
“自当不敢！”
良久。
欧阳敬终于点了点头，
“此事若是出于忠心，我便暂信你一次。”
“不过若有半点私心，你该明白后果。”
和坤连忙附和，语气恭敬，
“下官明白！大人放心。”
欧阳敬淡淡“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稍作寒暄后，他忽然大手一挥，脸上的冷漠更甚。
只见其袖袍一甩，竟直接转身径直往房内走去，连一句客套的“送客”都懒得说。
和坤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纵然心中百般不忿，他却只能咬牙忍下，低头行了一礼，转身便往外走。
可刚走了两步，他忽地停住了脚步，继而抓起桌上的腊肉出了府门。
站在欧阳府大门外，和坤冷笑一声，神情异常愤懑，
“装什么清高！”
“谁还不是忠臣了？”
“爱要不要，呸！”
说罢。
他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甩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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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
青纱帐轻轻摇曳，烛影映得墙上金碧辉煌。
太后半倚在榻上，手中拿着一卷经书，微闭的双眼透着几分倦意。
这时，一个探子跪在殿中央，小声禀报道，
“太后娘娘，奴婢依您的吩咐，盯着那欧阳府的动静。”
“那和坤被欧阳敬大人引入府后，不知他们在屋内谈了什么，不过从后续情形来看，似乎并未谈拢。”
太后微微睁开眼睛，放下经书，示意探子继续。
“奴婢见那欧阳大人对和坤态度冷淡，和坤离开时神色不太好，怀里抱着块腊肉，竟原封不动地带了回去。”
“更可笑的是，他走出欧阳府时，还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似是颇为不满。”
闻言。
太后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缓缓坐直身子，语气淡然却带着几分冷意，
“一个看不清形势的贪官，仗着点势头就忙不迭地跑去拜山头。”
“可惜，欧阳敬的山头未必容得下他。”
她伸手抚了抚衣袖，继续说道，
“欧阳敬倒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忠心谁。”
“贪官也罢，忠臣也罢，风吹草动，最终都得看哀家的态度。”
探子低头领命，不敢多言，恭敬地退出大殿。
太后重新拾起经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仿佛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
其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识人不明，用人又全凭自己那一时兴起的念头。”
“他以为自己能玩转这些贪官污吏，殊不知，蛇鼠一窝，终有反噬之时。”
“也罢，就让哀家看看……”
“这个位子，你还能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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