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
“陛下向来不爱批折……”
“奴婢猜测，或许是陪着魏公公下棋了。”
闻言，林素音目光微冷，眼瞅着对方不过二八年纪，原本平静的声音里，却是多了几分凌厉，
“多嘴。”
侍女身子一颤，立刻跪伏在地。
其额头几乎贴到了冰冷的青石板上，
“奴婢知错，请娘娘责罚。”
林素音垂眸，盯着那名侍女片刻，
“你今年几岁？”
“十六。”
听到对方回答，林素音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才二八年纪……
这个年纪，该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
可是，在宫里，年纪小，却不是什么值得怜惜的事情。
自己是可以冷眼旁观不假。
毕竟死一个侍女，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寝殿外少了一道影子罢了。
虽说林素音自认，自己没有菩萨心肠，更没有拯救苍生的念头。
唯一想做的，便是杀了陆渊。
为父报仇，还誉王恩情。
可看着对方瑟瑟发抖，额前那抹还未褪去的红痕上。
一时间，她想到了那夜惊慌的自己。
林素音沉默片刻，淡淡道，
“下不为例，起来吧。”
侍女怯生生地抬头，眼中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仍不敢抬头直视林素音的目光。
林素音见状，轻声道，
“宫里宫外，最忌讳的，便是猜测陛下心思。”
“若是因为你胡乱说话，叫旁人听了去，你这条命，怕是保不住。”
侍女咬着唇，低声道，
“奴婢谨记娘娘教诲。”
林素音收回目光，转身缓缓走回寝殿。
其指尖轻拂过桌案上的青瓷茶盏，目光沉静如水。
似乎方才的训诫从未发生过。
可少女明白。
方才娘娘那句“多嘴”，看似斥责，却实则护着自己。
在这深宫之中，任何一句不经意的猜测。
若传入有心人耳中，便能成为置人于死地的刀。
陛下宠爱魏公公之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可宫里宫外，又有多少人愿意容得下一个太监，在陛下面前如鱼得水？
若方才她的话让旁人听了去，并以此做出什么对陛下不测的事情。
即便是她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林素音轻抚着茶盏，目光缓缓投向窗外，
“将炉火添上，夜里凉，别让寝殿太冷。”
“是，娘娘。”
侍女行了一礼，缓步退了出去。
临走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坐在床榻上，盯着烛火出神的林素音，心头感慨万分。
“娘娘看着冷淡，心肠却比谁都软。”
第二夜。
殿内烛火跳跃，映得帷幔摇曳。
氤氲的熏香缭绕，带着一丝令人心神浮动的暖意。
林素音倚靠在檀木案边，纤细的手指，缓缓拂过一只素白酒盏。
今夜。
她特地换了一件烟水色纱衣。
其衣料轻薄，仿若披着一层轻雾。
映着殿内微暖的烛光，显得朦胧而诱人。
裙摆拖曳在地，每一步踏出，都如水波微漾，摇曳生姿。
帘外，宫人早已悄然退下，殿内只余她一人。
林素音轻轻侧头，指尖轻敲着案几，心中默数着更漏声。
“今夜，等他踏入……”
林素音垂下眼睑，掩住目光中的一丝冷意。
只要陆渊踏入，她有信心将他引入局中。
这熏香非寻常之物，虽不致命，却能让人心神迷离，意识模糊。
一旦酒下肚，她便能趁机将，早已准备妥当的药下入杯中，让陆渊彻底失去抵抗之力。
有时候，杀人，并非一定要用刀。
宫廷之中，柔弱是最锋利的刀刃，只看谁握得更稳。
然而。
夜渐深。
殿门之外，始终静悄悄的，仿佛整座皇宫都已沉入死寂之中。
林素音望向寝宫大门，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酒盏仍满，烛火燃尽，殿中香炉内的烟丝如游龙般缭绕，却无人踏入半步。
她起身，走到门边，微微侧耳。
夜风带着几分寒意灌入殿内，更漏声滴滴答答地落入耳中，却再无其他动静。
“看来，今夜还是不来了。”
林素音嘴角微微抽动，眼中那抹算计与冷意逐渐散去。
只剩下些许无奈。
她缓缓走回桌前，重新坐下。
拈起那盏早已凉透的酒，指尖轻轻一旋。
杯中酒水荡漾，泛起细微的涟漪，最终归于平静。
她盯着杯中微微晃动的倒影，
“或许今晚公务繁忙。”
“也罢。”
“再留你一命。”
良久。
望着殿外即将泛白的天色，林素音眸光幽远，
“总有一日，你会踏入的。”
一连数日，林素音的寝宫依旧冷清。
即便她如何耐得住性子，眼下也等不下去了。
连日的等待如同一根根细针，悄然刺入心头。
不见血，却痛得彻骨。
陆渊始终未踏入她的寝宫半步，连偶然的传召也没有。
自己就像是被刻意遗忘在深宫角落，任由时间流逝，无人问津。
林素音缓缓放下茶盏，心中隐隐浮起一丝焦躁。
“再等下去，只怕时机都要错过。”
她知道。
陆渊绝非誉王口中的寻常帝王。
其行事飘忽不定，有时荒唐，有时又出奇地谨慎。
若是连陆渊都不得面见，即便是自己有再多的筹谋，也不过是空谈。
良久。
她缓缓起身，换上一件素色纱裙，不施粉黛，发髻只简单地绾起，看似素淡，却将其清冷之姿，彰显的更胜一筹。
侍女跟在她身后，小声提醒，
“娘娘，您这是要……”
林素音微微侧头，淡淡一笑，
“去御书房。”
侍女怔了怔，迟疑地道，
“陛下近几日公务繁忙，恐怕……”
林素音语气轻淡，步伐未停，
“他若真忙得不可开交，宫中也不会传出昨夜陛下在御花园小憩的消息。”
她听得一清二楚，昨夜陆渊并未留在御书房。
而是在御花园的凉亭里，饮酒至深夜！
这狗男人有时间喝酒，却没时间来看自己！
林素音抬眼望向御书房的方向，眸光中掠过一丝冷意。
“既然你不愿主动来，那我便亲自去！”
来到御书房外。
林素音顿了顿，理了理衣袖，深吸一口气。
待宫人禀报，她随之缓缓步入。
熟悉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却见陆渊还在批阅奏折。
她缓步走上前，目光落在堆叠如山的折子上，声音柔和，
“陛下，您该歇息了。”
陆渊闻声，头也未抬，随手翻阅着奏折，随口应道，
“朕忙得很，回去等着。”
林素音眸光微敛，指尖微微收紧。
她缓步向前，靠近御案几步，声音柔缓，
“陛下，这些折子，再多一个时辰也批不完。”
“龙体要紧，若陛下过于劳累，臣妾心中实在忧虑……”
话未说完，只见陆渊搁下朱笔，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眼，便叫陆渊眼底升腾起一抹惊艳。
芜湖？
大雷！
陆渊的心思一瞬间有些飘远，喉结不由自主地微微滚动了一下。
可这抹惊艳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才刚被这冰山美人的姿态撩动了半分，便被腰间传来的酸软感猛然拉回了现实。
“李婉蓉……你害朕不浅啊！”
陆渊在心中暗骂，脸上的表情却迅速切回皇帝模式，一本正经地压下了眼底的那抹波澜。
再美如何？
眼下腰子才是第一大事。
他眼神骤冷，面色淡漠，严肃道，
“朕没那么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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