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接二连三的从自家屋子出来，拿着武器守在门口的时候，休息间也有一个发颤的身影走出。
沈星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走到村民聚集的地方才招呼身边的衙役帮忙喊一嗓子。
他担心窜匪下山，下午起就没有离开过这里，晚上休息的时候也是随便卷着一层薄毯，坐在椅子上打盹，随时准备应战。
既然是消息先由被吵醒的村民传到村里，那就说明林锦云他们那道防线还算成功。
这算是目前唯一一个好消息。
“大家稍安勿躁！听沈大人说！”
窃窃私语的声音被这声喊盖过去，大家的视线瞬间转移到沈星然身上。
“沈大人！你今天怎么没回去休息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山匪下来？”
“你晚上休息在哪儿啊，这种天，可别着凉！”
后面这话刚说完，沈星然就打上一个特大的喷嚏，擦完鼻涕才在人群中摆摆手。
“我们也是下午才有预料，当时想着不能让人民恐慌，所以只是私下布置。现在看来，我们的计划还算成功。”
他清清嗓子，放声道，“大家不要担心！要是真的顶不住，我们一定第一时间安排村民撤退，把大家的损失压缩到最小！”
“二公子有非常丰富的作战经验，加上二夫人的聪慧，他们一定能应对。我们就算帮不上忙，也要尽量听话，别给他们添麻烦！”
最后这句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都知道自己是普通人，接受自己的平庸，但就怕这份平庸变为蠢笨，在关键时候还给别人造成负担。
“二夫人……老天保佑啊……”
大家就算不安，也不敢再出声大闹，乖乖根据沈星然的安排守在特定的地点。
不知道是谁先念出那么句话，越来越多的人闭上眼睛，小声祈愿。
二夫人为他们做的太多，连这种时候都只能依赖人家，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了。
在把看上去有战斗能力的劳动力分散在村庄边缘，负责驻守后，沈星然才将老弱妇孺聚集起来保护着。
这群人里就有身为少年的六子。
他虽然也在帮忙组织，但脸上的慌乱简直藏都藏不住，和沈星然对视的时候张嘴好几次，想问的话问不出口，倒是眼泪几乎往外滚。
沈星然叹着气，招手把人叫出来，拍拍他的肩膀，给他指个方向。
“二夫人他们在暂时忙碌的据点就在那边，你沿着这条路走过去就能看到，跟着他们能得到一手消息，还能帮上忙。去吧。”
“我？”
六子犹豫着，难得在能表现自己的时候瑟缩，“我不该在这时候去……”
沈星然佯怒啧了一声，踹踹六子的小腿：“村子里不缺人，他们那边才缺帮手，你心早飞过去了，人待在这也没用，快去！”
六子这才顺着那个力道踉跄几步，越走越快，朝那个方向跑起来。
十几分钟后，他才看到一个简易的小木屋，似乎是以前就废弃的建筑，现在正被人借用。
出来制作陷阱的几人都在，放心不下的萧秉安和萧父也跟着。
六子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去一些，难怪沈大人会把他派过来，他差点以为那是不愿意看见他，让他过来领罚的。
“山头上毕竟是捏的假人，昏暗时影影绰绰还能将人骗到，时间一久就不起作用了，接下来还要有新的应对方案才行。”
林锦云垂眼，看着在极暗的油灯里不断跳跃的火光，压低音量，“正面发生冲突就一定会有人员伤亡，这种事情能避就避。”
烧杀抢掠的土匪死不足惜，沈星然养出来一支完全信得过的亲兵却不容易。
其余几人沉默下来，一时陷入寂静。
好几秒过去，萧秉安才道：“要不还是从六子放走的那人入手？”
门外的六子心中警铃大作。
“他毕竟是探子，带着那么多消息回去，接下来他们的进攻计划应该就是根据他得到的信息。”
“这几个地方都是之前容易被发现的盲区，我们从……”
萧秉安手刚指到地图上，林锦云就抬起一根手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噤声。
“谁在外面？”
五道视线齐齐看向门边，其中两人甚至已经握紧刀柄。
“是我……”
六子慢吞吞挪出来，将门推开一条小缝，不敢进去，“沈大人让我来找你们，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林锦云皱着眉：“做出这副模样干什么？受委屈了？进来说。”
六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跨进门槛也只是站在门边，低垂着头小声道：“你们都知道是我放走的梁全？”
没人应他。
“事情确实是我做的，我知道错了……”
他想起下午看到段戈挨打的场景，这才知道当时怎么会打那么狠。
那可是窜匪探子，把山匪放走，可不就该遭受重刑吗？
于是他咬紧牙关，“你们打我吧，我愿意受罚。”
坐在门边的萧秉安把房门关紧：“现在打你已经没必要，把你打伤还平添麻烦。”
“我们只有一件事想不通，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才能让六子为了一个相识的人，欺瞒自己的同伙。
一想起这事，六子头埋得更低，一边抠指甲一边低声抱怨：“他知道我对二公子有怨气，故意利用这件事……”
“他说得特别真，谁叫二公子说什么都不肯教我练舞，平时还一副严苛的模样！不然我怎么会因为他一句被牵连就相信他？”
林锦云讶然。
他们都知道六子会因此不满，却不想这孩子心中郁结已经如此。
萧秉文拧着眉解释：“他难道同你说，我故意不让你学武术，为此才将他捉拿？”
六子头都不抬，一声不吭。
“我不是不愿意教导你，是现在的你心性浮躁，不适合学武，所以打算找机会教你好好磨练一番再说。”
萧秉文揉揉眉心，“怪我，想慢慢训练你也应当早些与你说清楚的。”
六子已经震惊地抬头，茫然压过欣喜。
无数种情绪翻涌上来，六子心中思绪越来越复杂，最后都化作愧疚和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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