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云出于礼貌起身，冲他们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只是提醒一句，没有别的意思，二位不要误会。能尝出来你们家食材和厨子的技巧都是上乘，唯独这一点需要注意……”
“狗屁！”
一个穿着厨师服装的中年男人挥着手里的铲子，恨不得把那小铁片扇在面前这女人脸上。
“你才多大年纪，从那犄角旮旯的小地方来的，知道品什么山珍海味？我烧过的菜比你这辈子吃过的东西加起来都多，食材新不新鲜，我能不知道吗？”
他态度强硬，语速飞快，根本就不会旁人开口说话的机会。
“行了，不过是个找事的黄毛丫头，说不定揣着什么心思过来讹钱的，我就多余来这一趟！”
骂完就下结论。
旁边的掌柜煞有其事地点头，直接转头去看小二。
“没听到吗？送客，这几个菜就当是我们送给这位姑娘，当她讹去的。”
林锦云在他们露出这般态度后，也不客气地冷了脸：“这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十二直接拿出藏在袖子里的短棍，护在她身边，不许任何人在主人没同意的情况下近身。
小二夹在中间，左右都不是。
他总不能送上去挨打吧？
这边的动静见引起周围人的围观，自然也会让楼上包厢里的人有所察觉。
郑致和用纸扇挑起帘子一角，往下看了一眼，脸上只有冷漠。
“一群蠢货，光知道给我找事。”
与他对饮的人笑着抿了口茶：“郑大公子能耐大，责任自然也大。”
郑致和连连摇头，只觉得无奈。
“早说别来我这儿了，碰上什么事情还得我亲自处理，白白耽搁我的时间。下次想把燕王殿下约出来，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燕王脸上依旧带着浅笑，同样只是摇头。
这副模样倒与他在府中肆意发火的神态完全不同。
“我只不过是个闲人，哪来那么重要？下次再约便是。郑公子还是去看看楼下的事吧。那姑娘和身边人看上去不是好相与的，再这么闹下去，今日的客人都得跑光。”
郑致和低声骂了句脏话，确认燕王情况尚好，这才起身。
邀请的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就先拒绝。
“多事之秋，我暂时不方便在外抛头露面，免得一点小举动都引来万般猜忌。”
郑致和动作一顿，顿时觉得更烦躁，但也不得不点头，带着恼火往外走。
他是个商人，所行只需考虑利益。
不像这些和所谓皇权官权搅在一起的人，一举一动都要遭万人瞩目，一点自由都难盼。
恼归恼，他还是只能把好不容易约出来的好友独自留在包厢里，自己下楼去解决那不知从何而起的破事。
大厅里的争吵还在继续。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过路人，是随口一提，但在我们指出后又死赖着不走，你到底是什么心思你自己心里知道！”
掌柜表现相当不耐烦。
尤其是在意识到已经有客人因为用餐被打扰而直接离开后。
这可都是钱啊！
他们这儿消费不低，常来的人哪怕最次，也得他该巴结的。
但凡谁回头跟他老板说一声他处理事情不当，他可不就完了！
人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怎么回事？”
郑致和拍着扇骨走入包围圈，眼神淡淡从这些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当中的女人身上。
他眉头微敛，“看上去挺体面的小娘子，应当不至于出来找事讹钱吧？”
有些人的气质，不是面上一件朴素的衣服就能压下去的。
这位姑娘就是这样的人。
林锦云颔首，转头看向桌上被十二护住的那几碟菜。
“这些菜不新鲜，我好心提醒，他们却一口咬住我是来碰瓷的，嚷嚷着要把我赶出去，还说我就这么撒手走是占了便宜。”
“我这人好心说话，但也固执。他们非要把帽子往我头上扣，我就无论如何都得辩驳个清白了。”
厨师一听这话就要急，郑致和长臂一伸，打开的扇子直接遮住那张涨红的脸，让人把满腔火都憋回肚子里。
他饶有兴味地盯着林锦云：“那你且说说看，你打算如何替自己辩驳？”
这还不简单？
林锦云从旁边抽出一双干净的筷子，直接递过去，同时让十二把菜端起来。
“你是能说得上话的人吗？若是的话，你尝尝便知道了。”
“食物的口感与食材新鲜程度有很大的关系，这是放再多香料、再怎么用技巧烹饪，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位公子看上去衣衫华贵，对口感的品鉴应当是有的吧？”
眼看她的嫌疑人好奇地看过来，她抓住机会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这道菜里的牛肉已经不再弹牙，肉色偏暗，搁置至少两天以上。”
“这边鱼肉味道被去掉大半，但死腥气能从鼻腔里往上返，我对腥味比较敏感，所以吃得比较挑剔，也更好辨认。公子可以让你身边同样挑剔的人来试试。”
如果她没猜错，这位让掌柜一声不敢吭的人，应该就是她之前惦念的郑大公子。
及时留下好印象，让对方注意到自己，是交好的重要前提。
“她胡说八道的！”
哪怕郑致和到最后也没有要接过那双筷子的意向，厨子还是自乱阵脚，急着用自己的资历压一压，把那小姑娘驱逐出去。
“后厨那么多人，层层把关，怎么可能用不新鲜的食材？公子明察，莫要让一个挑事的婆娘给铺子里添麻烦！”
郑致和挑挑眉，真就扭头看他：“那这比常时要暗上些许的肉，你如何解释？”
厨师镇定回话：“大抵是着色香料放得过多，没想到一点卖相问题也能惹出这么大的事情，这我认错，我之后一定改正。”
认小错，避大罚。
这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林锦云更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既然厨师如此笃定，那我们不如直接去后厨检查，现场看看食材新鲜与否。”
事出紧急，她赌这人来不及把不新鲜的食材及时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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