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人倒是没受伤，燕王妃只是撑着脑袋靠在桌边，大喘着粗气调整情绪。
许久后，她抬眼看站在门边的人，声音带着嘶吼过后的哑意：“绣娘？”
林锦云只是点头，静静地看着那张脸。
萧家基因还挺强的，萧邬璃脸上能看出萧母的痕迹，眉眼还和萧秉安有几分想象。
哪怕是如此狼狈的模样下，眼圈红红的模样也自成破碎感，我见犹怜。
萧邬璃取手帕，淡然地擦擦眼泪，挥挥手，让刚刚一直缩在旁边不敢出声的下人去拿针线盒。
“让你见笑了。”
她只这么一句。
林锦云垂眼，看上去像是把门房那几句话完全记在心中。
她低声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怕是血脉相连父母兄弟也难免有犯矛盾的时候，更何况是靠着爱意聚到一起的人。”
“王妃看上去如此温柔，想必是被养得极好的，以往必定十分恩爱。有事多沟通，避免误会，都会好起来的。”
一些常规的废话。
不能代表任何立场，也挖不出更多心思。
萧邬璃挑挑眉，没说什么。
等该拿的东西都拿出来，林锦云提着软尺靠近，她才站起身。
仔细丈量和记录身体各个部位的数据是个麻烦的活，多少要费些时间。
这也是林锦云选择冒充这个职业的原因。
没想到，反倒让对面的人抓住机会。
跟在旁边帮忙伺候的丫鬟前后看看，确认已经把那块衬布拉直，忽然叹了口气。
“王妃，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咱们总要……”
萧邬璃掀开眼皮子看他一眼，低声呵斥：“不得胡言。”
“怎么就是胡言了？”
丫鬟一跺脚，转头去看旁边的另一人，控诉一般，哀求对方说出和自己同立场的话， “不然绣娘说嘛，王爷今日是否过分？”
林锦云这时心里已经提起警惕。
在这个十分在意上下阶级的时代，有几个丫鬟能当着主子的面议论他们家夫妻感情这件事？
况且，这丫鬟把话题往人身上引的手段，实在不高明。
她还和之前一样，用最正常的态度说上一句挑不出错的回答：“我不过是一届绣娘，哪里知道王爷与王妃是如何相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夫妻之间难免会有些摩擦的，多上些心，总会有回转。”
话很正经，但就是说了跟没说一样。
丫鬟不肯退避，追着继续往下说。
“如何看不出？王爷今日态度如何凶狠，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一句话让她说得咬牙切齿，“王爷根本就不信任我们家王妃，总是挑着那些无关的小事来争吵。”
“要我说啊，他就是因为现在在外面没人给他面子，他受了气，就回来冲王妃发火！”
萧邬璃终于忍无可忍，把手里刚刚帮忙拎着的剪子狠狠拍在桌上。
“你这么明白，要不这王妃你来当？”
事情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作为在场吃瓜的当事人之一，但凡林锦云脑回路正常，这时候都应该认真劝架。
然后就得按照他们布好的话术跳进他们的坑中。
林锦云却依旧不置可否，手里扯着软尺，温声提醒一句：“这边手臂还没量好，麻烦王妃再抬一下。”
她态度已经很明显，另外几人也不可能真的把话题放到她脸上，追着问她对王爷王妃吵架的事有什么看法。
这件事就这么被她敷衍过去。
不久，测量结束，林锦云把东西收拾好，朝燕王妃微微躬身。
“我这就回去让人赶工，不日便送上一套成衣，纯手工产物要费些时间，烦请王妃耐心等耐。”
不给其他人再开试谈的机会，说完这句话后，林锦云就直接带着东西离开。
衣服的事情本来就是幌子，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离开王府后直接回了客栈。
事情和她想象的不一样，现在有太多需要重新分析和推测的事情盘踞在她的脑子里，她需要重新梳理一遍。
这盘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的？
之后的试探肯定不是，难道是在她进门的时候，那对外面来说很清晰的争吵声？
门房明知道里面在吵架，却还故意放一个外人独自进入。
或者说，是门房放出她已经抵达王府的信号，里面的吵闹才开始演。
思路到这里时，林锦云忽然惊醒。
既然他们能提前准备好一切，那就代表她此次特地前去，也在那些人的计划之内。
换句话说，时间还要更早，从顾予淮因为机缘巧合听到这么重要的事情开始，就已经踏入他们布好的棋局。
接下来的一切，都在按照他们夫妻二人的计划走。
可……意欲何为呢？
她摸着下巴，仔细回想自己到京城这段时间，有没有做过什么涉及身份的事情。
应该没有吧？
正是因为没有，也因为顾予淮在之前二十年都对皇权不感兴趣，此时忽然摇着尾巴上去，所以才会惹人怀疑。
这么说的话，那夫妻二人仔细谋划，说不定只是为了试探？
这种想法一旦在脑子里扎根，就会越钻越深。
接下来就说不论从什么角度进行推导，最后得到的都是这个结果。
既然一切都是虚假，争吵八成也是故意做出来的表象，他们之前的计划就没有意义了。
意识到这件事后，林锦云直接起身，换上一身正常的衣服，重新放飞一只风筝，把顾予淮叫出来。
后者脑袋很懵：“咋了？”
“我要进王府。”
她语气坚定，“燕王府。”
在对方茫然的两分钟里，她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和推断结果，最后得出结论，并确认对方不是操着一肚子坏水的野心家，他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进行莫须有的拉扯。
听完她的解释，顾予淮更觉得一头雾水，但无所谓，锦云想做什么，他从来不会拒绝。
他随便找了一家成衣店，也换上正常的华服，转头就带着常规礼品曲桥王府的门，就说自己对王爷上次留下的诗念念不忘，带着朋友来拜访探讨。
燕王那边也不是蠢的。
没过多久，府门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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