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锦垂眼，不敢再与他对视，声音亦带了些破釜沉舟的意味。
“世子与我相识甚短，并不了解我为人。我非那等良善仁心之辈，今日世子亦可窥见。”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谁若动了她在意的，她会不择手段的去保护，甚至是加倍的报复。
前世丫鬟桃儿动了她的猫修罗，所以火葬祠堂，灰都不剩。
林晚吟算计她，最后死于她手中，同归于尽。
今生桃姨娘行动未成功，仍被她算计，下场可见。
有哥儿是个无辜的孩子，但她为了除去童文浩，仍是算计了梁氏，造成现在的局面。
便是他，她也是因为前世的缘故。
今生刻意靠近，帮助他，却从未问过他需不需要，需不需要她满手血腥的去替前世的他报仇。
看，这些她全都知晓。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她所受的苦，即便今生还未受，她记得，便不能当做没发生。
安北候府的死，他的死，无一不在侵蚀着她。
她甘愿。
甘愿满手血腥，不顾一切。
甘愿拼尽全力去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一切，即便牵扯无辜。
只是她不愿牵扯他。
这是她一个人的仇恨，与现在的他无关。
所以她不掩藏自己的缺点，不掩藏她阴暗的一面。
他若不喜，便远离，此生她所做之事再与他无半点关系，她亦不会牵连他。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伏锦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冷静自持的想着这一切。
甚至想好了该怎样决然的远离他。
直至一声轻叹自她身前传来。
“阿锦。”
仍是缠绵缱倦的两个字，却带着无奈。
额头上亦被弹了一下，她伸手捂住，抬眸看他，落入他深邃的眉眼，呼吸都不自觉的放慢了些。
“阿锦可是想要做那大慈大悲的救世主？”
她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
她的能力尚弱，即便是护着身边人都需要潜伏多年，细细谋划仍不尽其意，又哪来的心怀天下。
“既是如此，何须多余的良善。”
“为自己而活并未有错，世上亦无完美之人。”
纵使这事是伏锦算计，可若梁氏清白又怎会被算计，若梁成之前未对她动刑，她又怎会针对。
事出有因必有果。
他见过她对杨姝的善意，对阿姐的善意，甚至是对一只猫的。
更见过她一心救人，反被孩子刺伤，即便是如此，她亦心软给那孩子生路的样子。
他是她的朋友，虽时日尚短，但他见过她柔软心善的那一面。
即便她真的走上歧路，误伤无辜，他也不会怪她。
他亦不是什么心怀慈悲的神仙，要她一心为善，而对她苛责惩罚。
伏锦愣在原地，目光里是他温和的眉眼，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悠然散去。
话也不经思考投口而出。
“那你方才为何疏远我？”
声音散去，二人皆怔。
伏锦懊恼的低头，默默拍了下额头。
她这问的什么，像是耍小脾气一般。
晏沉修则是莫名，回想他们之前，忽的明白过来，她所问是何事。
神色也略有不自然，声音清冷了不少。
“阿锦与季公子很熟？”
“不熟啊。”伏锦顺口而答，不用再接着刚才的话题，她自是乐意，虽是不解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季公子近日正在相看姑娘，既与他不熟，还是应减少接触，免得有心之人误会伤害到你。”
话落不等伏锦应答，便又道。
“今日铁球甚是危险，事情正在查，你多加小心。”
伏锦点了点头。
总觉得有哪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倒是明确知晓了一件事，季会等于危险，少往来。
冷风一吹，烛火明灭，伏锦拉了拉身上的披风。
“童大夫那如何？”
“郑淮病重，人送过去了。”
伏锦有些意外，却又不那么的意外。
童大夫是被临时叫过来帮忙的，这事说白了与他没多大关系，便是出手作弊也顶多是存了私心，罪名是定不了的。
郑淮无论真病假病，童大夫既能治，便不会有事，也难怪其之前有恃无恐，不见惊慌。
不过好在，他若再胡扯什么星象之说便不会有人信了。
自然也就不会有后来他断言的那些事，于安北候府而言，便减少了些危机。
她忽的想起一事，想了想还是与他说了一声。
“之前我让抱竹盯着国公府那边，她无意间听了些消息。国公府的主意似乎从阿姐的身上移到了你的身上，你近来多注意些。”
还不知是什么龌龊手段呢，防着些郑珠总是好的，免得再有一些什么恶心人的事情。
晏沉修眉头拧起，没想到国公府还没死心。
转念又觉得正常，若真的死心，此次秋猎便不会跟着来了。
时辰不早，伏锦催他回去歇息，再待下去该天明了。
晏沉修立于原地未动，眼眸含笑看她。
“阿锦不与我道别吗？”
伏锦：……
又不是不见了，很快就天亮了。
不过她也不是扭捏的人，隔窗对他挥了挥手。
“晚安。”
熟料这人并未动，反倒是幽幽的唤了她一声。
“阿锦。”
语气中似是不满，叫她回过了神来。
眉梢轻佻，故意逗他。
“晏世子，晚安。”
晏沉修怎会看不清，似是无奈的勾唇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发顶，低低的应了一声。
“嗯，回去睡吧。”
话落倒是不耽搁的，转身离去。
挺直的背影在月夜的照耀下，依旧坚实，只是看着，便觉安心。
嘴角的弧度上扬，她低低的唤了一声。
“清安，明日见。”
即便是很低，在这寂静的月夜里仍是传到了晏沉修的耳朵里。
他面上的神情缓和，回身看去，原本打开的窗已是合上，昏黄的烛火倒影在窗上，亦将她矗立的身影印上。
他亦是回应了一声。
“嗯，明日见。”
声音消散在风里，屋内的人隔窗站立一会儿才回了床，悠然入睡，笑意浮现脸颊，心情甚好。
***
“伏姑娘！伏姑娘！”
咚咚咚的拍门声伴随着嚷嚷声，将屋内正在熟睡的伏锦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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