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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出猫眼中颐指气使的黑发高个姑娘,沐风的第一反应是装出“主人不在,拒绝探访”的假象。而后想到她可能会撞破门锁跑进来,他又觉得借助床底下的救火绳逃脱是个好办法。不过,慕容风雅的速度一定比他快。
既然找不出一个适当的理由告之屋主目前正出门在外,想不到一个绝妙的点子躲开门口那位泰山崩于前亦是无动于衷的黑发姑娘,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开门。
喔,沐风提醒自己。
别忘了挤出一付“随时恭候大驾,您的光临使寒舍蓬勃生辉”的笑容。
“你要住这里?”
他吃惊地瞪视慕容风雅脚边的旅行袋,以突然掉落深渊的绝望语气问。
“不欢迎?”
慕容风雅自发自觉地拎上旅行袋走进客厅。踏上柔软的灰色长毛地毯时,她甩掉了鞋子。
可怜的男主人只好自己动手把东、西两边各一只的鞋子抓到鞋柜。想象那是鞋子主人的脑袋,他重重地扔进鞋柜,任它们发出巨响。
“今晚就走。”慕容风雅安慰一脸晦气的他。
暴风雨前夕阴暗的天空刹那恢复了万里无云的明丽。
“要喝什么?”
带点谄媚的、明显得连五岁稚子都能清楚领悟出的迫不及待扫屋里不期而至的贵客出门的笑容。
慕容风雅舒服地背靠沙发,饶有兴趣的眼光,随着沐风的身影来回晃动。
“当你女朋友的时候都不见得你这么殷勤。”她带点不满的情绪抱怨。
“错,你不是我的女朋友。”沐风更正她的话。“不存在名义,不具有实质的协议女朋友。”
“也算女朋友的一种。真难得啊,风光绮丽,气候宜人的周末,你竟然躲在家里。”
慕容风雅奚落。
上班8个小时,好听点的辩解是为了公司的营运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为社会的发展贡献微薄的一点光和热。自私点的说法是为了自己的薪资过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资生活尽量在有生之年以最快的速度达成“五子具全”的终极目标。
一周规规矩矩的朝九晚五,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再去找个能让自己开心,忘记工作烦恼,恢复活力生机和调养精神的地方去休闲活动,放松筋骨疲累的身心。否则苦恼的上班一族该如何去应付下个礼拜同样沉闷的又一周循环周期。
“能有什么地方好去?”
沐风很不喜欢慕容风雅的语气。一向倨傲的他更莫名地缺乏反驳的勇气。
好歹他也是一家公司的龙头,为什么到了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前任,而且还是协议形式的女朋友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连大声吼她,话也哽在喉咙里,吼不出来?
“我们分手了。”
他提醒。金色的瞳孔有挫败的光芒。
“我知道。”
慕容风雅径自拉开冰箱,翻出屋主刚买回来的啤酒。
“我的……”沐风阻止。
“是男人别斤斤计较。”
慕容风雅一口喝干啤酒,爽快地呼口气。
她拿出第二瓶。
“我没有义务收留你。”
一向处于弱势的沐风,不敢堂堂正正地斥责她的无礼,被迫选择名为尊重女权实则无言抗议的“大男人不与小女子斗”的鸵鸟战术。
“我不是以女朋友的身份见你。只是走累了找个朋友歇歇脚。”
慕容风雅好脾气道。
“去找冷默言。”
沐风打断她的话。
“找了。”
“他干嘛不留你?”沐风压抑吼声。
真可怜,他何时这么窝囊过?
“他说会毁掉他的一世的英名。”慕容风雅解释。
沐风“哈”了一声。
“他是你的好朋友。”慕容风雅陈述一项两人心知肚明的事实。
“如果一个时时算计你能卖到什么价钱的人可以称为好朋友,他是。”
“你是我的男朋友。”慕容风雅不与他争。
“协议上的。”沐风停顿了一下,加了句。“而且过时了。”
慕容风雅用幼稚园的老师教导智商六十幼儿的语气解释。
“冷默言不愿意让人误以为他是抢好友情人的横刀夺爱者。我想也对。所以来找你。”
“你何时这么听话过?”沐风气苦。
慕容风雅甜笑,视若无睹沐风惊人的魅力。
一双金色的眼睛,午后溪流般清澈。任何人都会被眼眸闪现的活力吸引。高贵血统相对应的傲慢,自信同样流于他的血脉。适合接吻的双唇,永不知疲倦地挂着一丝怪异的,经常被误认讥讽,嘲弄的温柔。宽肩,窄臀,修长的双腿,健美的身段。他的魅力完完全全,淋漓尽致地表露在外。
沐风哀苦地耸肩。为什么慕容风雅看他的眼神,总令他感到自己很可怜?
“得到众多艳冠群芳的女子追求,很快乐啊。”
慕容风雅的赞美,听在沐风的耳中,不知道为何总是带着那么一点他绝对不会误解错的奚落。
“爱我如大海深广,爱我如烈火炽热。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当然很快乐。”
沐风讥笑。讥笑自己明知道对方带有目的的情意仍假装被吸引,讥笑他人明知道对方毫无情意仍假装投入。
“厌倦了?”
“有点。”
他是真的不知道现在的女人到底要些什么。所有情人需要的优点,他无不具备。再加上有点积蓄。每周下一趟馆子,隔几天送一份礼物,这种小儿科的经济能力他自然不在话下。更毋论成熟、英俊还是他的招牌。带他出门非但不会有失女人的面子,更可博取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回头率。
“激情。”慕容风雅一针见血。
沐风斜睨她。
“女人需要的是激情。需要能燃点内心的烈火。追求的是曾经拥有的不悔。她们要得是烈酒。只有彼此厌倦了游戏,换来一颗不相信的心后,才能体会平淡的白开水生活是多么的珍贵。”
“说这句话的你,真该好好反省自己。人都有这种劣根性,只看得见别人的缺点。”
沐风嘲弄。
“你爱过吗?真正爱过吗?”慕容风雅问:“你没有。你把喜欢和爱混为一谈。你对每个女人一视同仁,看不出你为谁动心。拥有与失去,你并不觉得可惜。无情的人是你。”
遭受莫名指责的沐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反驳她的话。
“是你。”慕容风雅冷酷道:“你表现得太好,太完美。反而让人无法放松自己。你像演着一场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在他人的面前。面具下的你,却带着嘲弄讥讽的冷笑。别人看来你很值得同情。事实上,你在玩弄着她们。残忍地逼使她们把最坏的一面坦露出来,成就你的清白无辜。”
沐风哑口无言。他试图反驳慕容风雅的话,却发现找不出一个能令他人和自己信服的理由。
“试着放松自己吧。人活得太累通常因为咎由自取。”慕容风雅劝解。
“有些话,不是人人都适合说的。”
沉默了一会,沐风回答。
“女人,床,工作。工作,女人,床。你累不累啊?”
“很累。累有所值。至少我站在金字塔的顶端。”
“赚大钱是好事。赚钱买健康就不是一件很好的事。”
“所以你把工作辞了?”
“人嘛,一生中总要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慕容风雅翘起脚,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朝九晚五非我所要。辞职也是为了过上随心所欲,自我掌握时间尺度的日子。”
“堂皇的说辞。瞻前顾后虽非你所长。但请考虑心血来潮的后果。一时之兴确实畅快,日后抱枕痛哭是得不到安慰的。”
“我哪一点像上班女郎?”慕容风雅发问。
埃及女王式的长发,描着浓浓的眼线,神采飞扬的眼睛,不知挫折为何物的极度自信。
“专和上司过不去,以挑战权威为乐,我看你不主动辞职迟早也会被开除。”
沐风嘲笑。
慕容风雅大笑。
“我们算是因误会而交往,因了解而分手的标准情侣吗?”
难得沐风这次未纠正她的用词。
“接下来你要告诉我,基于道德义务,我该去整理卧室了?”
“才下午四点你就要上床?你真需要,我晚一两个钟没关系。”
慕容风雅讶然。
“慕容风雅。”沐风气结。“拜托你,在这间屋子里,我才是操纵主权的人。”
“你的意思是要我服侍你上床?我记得你是非常喜欢主动的。”
慕容风雅更加吃惊。
“即使上床,我的对象也不会是你!”沐风气急败坏。
“哦——”慕容风雅拉长音。
她倾前身,逼视沐风不知所措的脸。
“听着,是姑娘我,取缔了你的权利。”
“从另一个角度理解是这样。”
沐风硬着头皮。他的心跳声,连对面大街一楼的聋婆婆都听见了。他有苦难言。别的女人,他小小的秋波,手到擒来。唯独慕容大小姐,自第一次会面起便顺理成章地把他的自尊踩在脚底。
慕容风雅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他,她开了第三瓶啤酒。
沐风丢给慕容风雅一包薯片和一盒压缩饼干。
“赚钱买健康不是一件好事。没钱糟蹋身体更不值得。”
寄人篱下,慕容风雅从善如流地放下喝了一半的啤酒。
“有什么打算?”
沐风不想多管闲事,以免慕容风雅找机会赖在他家。可是就算他装作若无其事,慕容风雅真要他负起责任,他想逃也无路可走。慕容风雅的精明,他领教得够多的了。
慕容风雅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
“据我所知,这家保全公司应征的全是男性。你到底有没有看招工启事的内容?”
沐风瞄了一眼“火蛇”保全公司的应征表。他打赌慕容风雅根本瞧也没瞧上半眼。一目十行地审阅完慕容风雅填写的简历,他顺手丢给对座撕开薯片包装的黑发姑娘。
“你说你是孤儿就算了。为什么说是从战乱纷争的国家,而且还是不光彩的逃离?”
沐风的声音里有一丝困扰。精细过人的他有时也未能了解慕容风雅无出其右的思考方式。
“说是孤儿,能博取都市人仅存的一点同情心。战乱中的孤儿,生存必须经过残酷的考验,适合保镖要求的大胆,无畏。”
“为什么不去考警察?”
“月薪三千,抚恤金二十万,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差事你干不干?包括随时送命的待遇。”
沐风迟疑。
“为救别人牺牲自己,我没这么伟大。”
“难道保镖过得是清悠日子?舍身护主的例子太多。”
“心甘情愿和被迫的不同。”
一生平安,一帆风顺太过乏味。白开水的生活,是墨守成规,随波逐流者的自我解嘲。何况从她懂事的那一天起,就不认为自己会甘心困守一辈子的安分守己。
讨论的结果最后成了一场空话。无论沐风说出什么样的职业,慕容风雅都有足够的理由令他打消念头。
“我看你干脆找个好老公嫁了。”
沐风词穷理绝。
“好处?”
“满足你的妄想。”
“候选人包括你?”
“当然不!”
“那算了。我要的只有你。”
窥见沐风怪异的表情,慕容风雅吃吃一笑:“当真了?”
“这种事拿来开什么玩笑!”
沐风恼怒。他总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和我交往有啥不好?”
事关男人的自尊问题。沐风忘了刚才还极力撇清两人的关系。更忘了他应该顺便地强调对方,他不是弱不禁风的奶油小生附庸风雅的铜臭商贾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惺惺作态的市井狂徒,恰恰相反,他充满了男子的气概。
“不值得。”慕容风雅直截了当。“我可怜爱上你的女人。因为她们无法抓住你的心。”
“在你心中,我是玩弄感情的浪客?你不问她们,除了我的外表和财富,有几个看上我这人?”沐风反问。
“你一直未曾走出你母亲的阴影。爱人的女人没有错。极端的手段无非是为了留住她的爱。”
“我不谈她!”沐风低吼。
说什么一切都是爱的错。说什么一切都是为了挽回一段破碎的恋情。绝然离去的身影,留下的是难以磨灭的创伤。
不顾一切,盲目的爱。
若是付出心换来这样的结局,他宁可不要。
慕容风雅说得轻松自如。因为她比他聪明,尤其对待感情。她说得很明白,合则来,不合则散。
追求一晌贪欢的新生代要得只是今夜,爱得只有自己。
他真的很难理解她。
她迥异于任何他交往过的女人。非常特殊,个性怪异。她的魄力甚至更胜男性一筹。沐风沉思地注视慕容风雅冷漠,对世事淡而化之的眼眸。和什么人打交道用适合什么人的方法。虚伪,心机深,沐风不反对。
适者生存,社会的险恶、黑暗,孤儿的慕容风雅比同龄人更清楚。
要玩大家玩。
沐风思索的同时,慕容风雅也偷窥他。不承认被他吸引是错误的。
事实上,他是唯一令她动心的男人。否则她绝对拒绝麻烦上身。
一头黑夜深沉的浓发,与他的双眸有异曲同工之妙。慕容风雅有时候会非常讨厌与它们相同颜色的东西。那常常让她想起一位英俊,迷人的男子。
如果她再聪明点,她会告诉自己——远离麻烦。
自古红颜多祸水。用在这位男人身上也很恰当。
沐风,慕容风雅摇头。
不想今晚有一个不眠之夜,乘早溜走吧。
“今晚你可以睡这里。”沐风差点咬掉舌头。
多棒的建议!
他说服自己。帮助一位女士,尤其是前任女朋友是任何绅士乐意所为的事。没有特别的理由。
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拒绝。
接受。
半推半就。
慕容风雅忖度哪一种比较婉转。既能让他有台阶下又顺从自己的心愿。
“你睡以前的卧室。”
开了口,便难于收回。沐风最想做的是用针线密密缝上嘴巴。
他算再一次地了解何谓“祸从口出”。他不懂用事实证明了无数次的自己为何独独在慕容风雅面前仍不自觉地一错再错,重复地犯下同样的错误?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后悔了。”
慕容风雅塞入最后一块薯片,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头。
“你看错了。为证明你的错误观点,让你看清楚我是多么地欢迎你的到来。”
沐风走到慕容风雅身边,单膝跪下,双手环抱她的腰:“仔细看。”
温热的呼吸热辣辣地撩拨她敏感的肌肤。慕容风雅庆幸她的肤色较常人深,厚得看不出已经涌上了一层红晕。
他的姿势相当诱人。
慕容风雅的视线落在沐风优美的薄唇上。三个月的情人,他们接过一次吻,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目的使他曾经的情人们相信他们真心相爱。
现在她开始怀念他厚实宽阔的胸襟,有力的臂弯。哦,心醉神迷的热吻。他的技巧高超。她享受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她干嘛反刍?思春,欲求不满啊?
慕容风雅暗骂了一句亵渎上帝的英文。
早日脱离这个男人是上上之策。他已乱了她的心,再控制她的感情,理智。慕容风雅打了个冷颤。小时候,她懂得凡事随缘。
强求的结果,失望的是自己。她活得愉快,是她从不给自己压力。世俗的偏见,旁人的看法,她嗤之以鼻。
她能笑沐风,因为她看得开,放得下。
所以,今晚,她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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