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明远烧在心中的那一团烈火,在一番怒斥鞭苔之后方才稍稍平息。
但仍是余怒未歇,“本相不明白,当年守护京城的那位罗少将军哪里去了?短短数年之间,你何以败德至此?”
不止孟明远不明白,镇国公府众人亦不明白,当年的罗远峰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的他又是如何的不堪入目。
罗远峰垂首无言,也许正是人生、仕途的一帆风顺才导致了他的骄傲自满,盲目自大,私欲剧烈膨胀,并最终致如斯境地。
“本相原本以为你只是居高位日久,贪欲横生,企图垄断幽州边贸以中饱私囊,岂料竟是你挟日连部首领之女为质,强迫对方与你达成交易?你太让本相让失望了。”
镇国公:失望透顶!
“边贸经济本是互惠互利才为长远之计,你如此行事根本是竭泽而渔、杀鸡取卵,长此以往必生乱象。”
在场的官场有些已心领神会,丞相这话不单是说与跪在地上的罗远逢的,他是说给在场所有人的。
丞相是个大国手,国计民生方方面面,他总能给出长远的宏伟蓝图,按部就班,离他所勾勒的太平盛世便一步步接近。
丞相正直严明,清廉自律。但他没要求所有官员必须跟他一样成为朝廷楷模,官员模范。丞相的要求从来便是个人只需尽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便好,其余的,丞相老于世故,从来都是睁一眼闭一眼,更甚者是视而不见的。
有句俗话说得好:没有被踩到底线之前,保持风度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一旦踩到了底线。那么,对不起,雷霆震怒一样随时会打你个措手不及。
孟明远微微仰首,轻轻闭了下眼,沉沉心,再次睁眼,对着镇国公拱手道:“老国公,本相对不住了。”
镇国公沉重地点了下头,“老臣惭愧。”
“来人呐。”
一声沉喝,便有两名羽林卫上前听命。
“剥去他的官戴,披枷带锁,游街示众,家人——”声音略顿,“男子充军苦役,遇赦不赦,女子没藉为奴,永为披甲人之仆。”
许多人耸然动容。
丞相对待罪官女眷从未如此严厉,他一直对女性有着一份柔软的慈悲,可是这次……众人的目光落到不远处被侍女扶着孱孱而立的阿尔雅身上,许多人明白了。
所谓切肤之痛,非亲身经历不知其痛。
罗远峰行事至此,内眷实有持家不贤之罪。便是己身无力劝阻,为何不曾向镇国公府呈情,若是事情初发之时,以镇国公之老练,事情焉能走到如此境地?
丞相真真切切地给他们上了一堂经典案例的课!
很快,罗府之内便响起了各种哭嚎之声,悲切凄惨令人不忍听闻。
“为恶者,作恶之时不妨多想想身边之人。那些事不关己则高高挂起的内眷,也要多想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该有作为的时候不作为,就是自杀。”孟明远锵铿有力地总结。
“罗远峰,你这个混蛋……”有人惨嚎着冲了过来。
孟明远冷眼看她扑到近前。
那是罗远峰的元配嫡妻吴氏,她疯了一样捶打着自己的丈夫,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作恶却要我们这些人都为你陪葬?为什么你宠惯着那个贱人,什么都听她的,却要我们替你们赎罪?……”
一声声的诘问,一句句的血泪……
“相爷,相爷……罪妇身为他之妻,为他赎罪无可厚非,可是罪妇之子女,他们何辜?他们甚至从来不曾得到过父亲的疼爱……”
这话落在不同人耳中造成的效果是大不相同的。
权贵人家,谁家没个三妻四妾五通房的?家中嫡妻说白了,不过是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罢了,总是不乏后继之人取而代之。
可最后,与他们同甘共苦,同历艰辛的只有那个最初谁都可以取而代之的嫡妻。
“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于父。从父之令,又焉得为孝乎!”孟明远直视着痛哭于地的吴氏,“罗公子今年十五,据闻也是才学颇为出众,那么,他的孝经读到哪里去了?眼睁睁看着父亲走上悬崖而不设法劝阻,只一味视而不见便能当什么都没发生吗?”
罗吴氏一下瘫软在地,再不能出声。
她错了,是她一直压着儿子不许他沾染是非,结果是非躲是躲不过去的。
不是事不关己,而是当事情关己的时候,悔之晚矣!
相爷——
所有人在心中不约而同地唤了一声。
相爷不是一时激愤之下做出的刑罚,而是早已深思熟虑。
“所有人暂回原住所,回京之事暂缓。”
孟明远此话一出,幽州官员心中立时泰山压顶。
完了!
丞相原本已经快走到城门口了,结果罗远峰事发,现在好了,大家都别想蒙混过去了。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丞相已然动怒,只怕幽州官场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了。
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
幽州城一下子就笼罩到了一股紧张压抑的氛围之中,从军队到州官,丞相仔仔细细地过筛子。
丞相鲜少动真格的,但你要让丞相动了真格的,那就不好意思了,不可能简单收场的,至少也要剥下一层皮。
幽州官员大批洗牌,或撤或换或调。
幽州军中一些将领也有变动,原幽州将军被贬谪至西南蛮荒瘴气丛生之地戍守。
此次西巡的一些随行进士有人便就此留任幽州。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最后,临离开幽州之前,孟明远以相国之尊亲晤契丹日连部首领哈达海,与之达成一些相关边贸条约。
事毕之后,孟明远一行终于踏上回京之路。
自然,归途之中免不了扫荡一些为官有失的地方官员,清理一下官员的队伍,顺便消化一下西巡的随行配置。
所以,等孟明远回到京城的时候,随他西巡出京的一些闲散官员或者未有实缺进士一大部分都有了位置,这也导致他出去的队伍人多,回来的队伍人少。
孟相抵京之日,已进腊月。
冰天雪地里,开华帝亲迎在十里长亭。
“微臣孟明远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让陛下亲迎至此,臣惶恐之至。”
开华帝搀扶起自己的宰辅,笑得甚是开怀,“安之啊,朕总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朕都不知道明年的科考主考官要怎么办了。”
众朝臣:尼玛,又是丞相这货当主考?
我勒个去,我儿子今年真是要遭大罪了!
……
当事人孟明远默默黑线,尼妹啊!
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这么久,回来你都不知道要哥休息一段时间,这就急吼吼地又给哥指派了新任务了?
“圣上——”孟明远试图推拒这个差事。
不料,开华帝却道:“你领了一群人才出京,结果都扔到了外面,你不再负责给朕选些人才出来,朕当然不会与你干休。”
完全的强买强卖,根本没地儿说理去。
“臣遵旨。”孟丞相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这样就对了嘛,走,咱们君臣许久未见,今晚安之定要陪朕一醉方休。”
这货是个魂淡!
孟明远鉴定完毕,他长途跋涉刚刚回京,丫不说让他回府好好休息个十天半个月的,拉着他就要来个一醉方休,再没比这更拉仇恨值的了。
“这是春妮吧,果然是个大姑娘了啊。”开华帝一眼瞄到后面的一个小丫头,眼睛顿时一亮。
丞相大人立时拉响了警报,皇帝想干什么?
“还是个小丫头呢,被臣娇惯得不成样子,不把她教个体统出来,臣是断断不敢放她出去祸害别家的。”
丞相真是谦虚!
开华帝哈哈大笑,“安之,你别给朕耍小心眼儿,你放心,朕没儿子让你闺女祸害,朕就是随便夸夸罢了。”
孟明远:哥恩
“圣上——”声音略无奈。
“走,回城。”
“臣遵旨。”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就进了城门。
然后,朝官内眷归家,朝官则入皇城赴皇帝亲自准备的接风洗尘宴。
君臣同欢,一片其乐融融。
孟明远被高兴的开华帝给灌了不少酒,最后,又累又醉,直接就醉倒在了宫里,回京当天夜里只能歇在了勤政殿偏殿东阁间。
半夜醒来,孟明远喝了一碗默言拿来的温开水,揉着头披衣坐在床边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相爷可是不舒服?”默言忍不住关切。
“没事。”孟明远声音有些低,脑子里晕晕沉沉的,“本相可有失态?”
“不曾。”相爷的自制律一直是很好的。
孟明远心里松了口气,这长途跋涉归来,本就疲累,再被一灌酒,实实是顶不住了。
开华帝那个魂淡,他肯定是存心的。
丫的,这么个破皇帝,整天想看自己的肱股之臣出糗,心理得是有多阴暗才能做出这样不靠谱的事来?
其实,还真是孟明远把开华帝想得太阴暗了。
开华帝真心是因为自己的宰辅大人终于归京而高兴过度,因为这表示不但朝上的镇邪物回来了,也表示他宝贝儿子也回来了。
丞相离京这一年,皇后整日心心念念的都是远在边关的皇儿,怀了身孕都是吃不好睡不好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当然,丞相这一回来,他的耳朵边自然也就清静了。
不论前朝还是后宫,估计都会变得安静下来。
丞相这个凶残萌物啊,少了他日子真是过得略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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