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眠乘胜追击，继续往下套话。
她并不知道屠嫱的家庭背景，准确来说，她们几个互相都不太了解对方除了训练营以外的生活。
就像每周能出去的那两天，林意眠有时回A市也没跟宿舍里的人说过。
只有朱南莲和乐瑾，如果是出去约会，回来时能根据她们状态猜出来。
至于屠嫱，林意眠对她的印象一直是不爱笑、不爱说话、努力上进的高冷学霸。
但现在所有的事情，颠覆了她的认知和想象。
林意眠深吸一口气，尝试动了动手和腿，还是没什么感觉。
她现在甚至都不能自如的动手指。
“是我们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吗？”林意眠问，“我一直觉得朋友就是自己选择的异父异母的亲人，是你的亲人都太好了，所以你看不上我们？”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到了屠嫱，她脸上立刻浮现出讥讽的表情。
“我的亲人？”她冷哼一声，“我只有一个卖着猪肉还非得去赌的爹！”
林意眠一惊，道：“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们？
她这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屠嫱便打断了她。
“为什么？！”屠嫱拿着刚才在蜡烛上烤的刀，指了指林意眠道，“因为你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进训练营，因为你们殷实的家庭背景给了你们比我好一百倍的生活环境！”
林意眠睁大了眼，她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当初她虽然经过了层层选拔，可她确实不知道像屠嫱这样的人要怎么样才能进入到训练营。
乐瑾是身份地位摆在那，而她是因为楚怀南帮了她一把。
“可朱南莲也只是一般家庭。”林意眠道，“她是因为想陪着许鸣才努力考进来的。”
刀尖上映着屠嫱的半张脸，上面全是嫉恨的神情。
“所以她只是个普通人，凭什么能拥有许鸣那样的男朋友？！”
屠嫱回想起跟许鸣相处的点点滴滴，心里的不甘愈发明显。
她眼里泛起回忆的光，许鸣真是又绅士脾气又好，还会照顾人。
之前有次在训练室时老师来进行小考核，她刚好有道题不会，但老师说过不能互相交头接耳，所以她最后才写那道题。
但她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小时，脑子像是短路了一样，就是没想起怎么写。
眼见着时间越来越近，屠嫱咬了咬牙，给旁边的许鸣发了求救信号。许鸣一开始没理她，她以为许鸣不想理她，稍稍有些失望后，又自己开始琢磨起来。
但片刻后，许鸣从桌子那边推过来一张小纸条。训练室的电脑紧挨着，许鸣的纸条就是从电脑显示屏后面冒出来的。
老师就坐在他们身后，许鸣小心翼翼递纸条过来，压根没让老师发现。
那一刻，屠嫱看着纸上的答案，心里忍不住的一直在放烟花。
可是走出那个训练室后，许鸣全部的注意力便转移到等在外面的朱南莲身上了。
她依然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跟朱南莲打招呼，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内心在经历怎样的山崩海啸。
*
宋暖阳沿着地上快要被雨水冲掉的足迹，一步步找到林意眠和屠嫱在的地方。
废旧仓库大部分裸露在外面，只有两面有墙。穿堂风呼啸而过，他收起雨伞，蹑手蹑脚的朝仓库靠近。
雷雨交加，身上的衣服贴着皮肤，凉透的感觉直窜心底。
脚下全是枯草，稍有不慎踩到枯枝便会发出声响。是以，宋暖阳矮着身，尽量把身子藏于枯草之中。
仓库四周都很黑，他绕着走了半圈，发现了唯一的光源。闪电晃过他的眼睛和手机，手机上的电量已经标红。
他刚给姜清珩发出了信息，手机便开始倒计时30秒关机了。
宋暖阳慢慢朝光源处靠近，只看一眼，他心都差点跳出来。
侧背对着他的屠嫱手上拿着把刀，锋利的刀尖向前。周围全是枯草的台子上，躺着林意眠。
林意眠身上并没有绑任何东西，她躺在那里，像是自愿似的。宋暖阳踩着泥又向前移了几步，才发现林意眠的不对劲。
她只有头微微侧着，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但嘴唇一张一合，应该是在和屠嫱说话。
面前近在咫尺的刀尖并没有让她慌张，反倒是宋暖阳看着紧张得不行。屠嫱说话激动时，刀尖会左右晃动，有时甚至会往前伸。
林意眠只当没看见越来越近的刀，咽了下口水，继续拖延时间。缺氧后，长时间说话，身体又被注射了药物，她的嗓子和精神快撑不住了。
可她知道，一旦自己睡过去，就没有再醒的机会了。所以她一直撑着，心里却把宋温礼骂了无数遍。
她来之前明明给宋温礼发过实时定位，至于这么久还找不到她吗？
不知道屠嫱给她注射的药物什么时候才会失效，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真不好受。
林意眠动了动脖子，喘了好几口气。余光里，枯草堆处，好似有什么在晃动。她假装垂眸，实则视线直勾勾的落到那枯草堆上。
屠嫱没发现自己身后的异样，她好似又回到了那个一直伴随着她整个童年的阴暗巷子。无论外面或晴或雨，巷子里永远黯淡无光。小时候，她一个人走去找屠父时总会被地上的影子吓一跳。
那不知道是谁家种下的树，十几年了越来越高大，枝叶从墙上往外生长。像是无数小人连成的圆圈，在路灯下随风摇晃，似地狱使者再像她招手。
屠父在村里卖猪肉，她从小就在店里帮忙。刚开始不懂切肉，毁了好几块肉，屠父压根不管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扫帚就开始打她。后来，但凡她做事动作慢一些，总是要吃到一腿子的扫帚。
“所以因为你父亲对你不好，所以你也要让其他的父母失去孩子？”
林意眠扯了扯嘴角问道，她对屠嫱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怜悯之心。
先前的震惊、质疑、不敢相信，在此刻全都烟消云散。
她终于明白，她们从来没有了解过屠嫱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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