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林意眠再次梦到了宋温礼。
只不过是以前的宋温礼。
各个场景交错，但她却知道每一个场景背后的细节。
她第一次给宋温礼过生日，送上去的礼物，宋温礼看都没看，寻了个垃圾桶直接扔了。
那时，宋温礼十六岁，正是脾气最暴躁的那一年。
第二次给宋温礼过生日，他依旧不在意她送了什么，但却把礼物收了起来。
那时，宋温礼十七岁，车祸带来的后遗症，在慢慢消散。
第三次给宋温礼过生日，第一次体会到阶级差距。满室的香槟甜点，浓郁的香气和这些人说的话一样使人昏昏欲睡。她到外面找了个地方打算就这么窝着度过这场生日宴，在吊钟敲响时，她蓦然惊醒。
是十二点的铃声。
她想冲到宋温礼面前，卡着点对他说“生日快乐”。但她因为蹲太久了，腿麻，再加上对这边的庄园不熟悉，她在七拐八拐之间，听到了吵闹声。
“你是不是中国人啊，连中文都不会说。”
“窝似。”
很不标准的男音响了起来。
林意眠皱了皱眉，悄悄的绕了过去。
庄园巨大的喷泉前，几个身穿礼服的名媛千金围着一个高大的男生。那男生眼睛很好看，在灯光的折射下，像是宝石一样。
那是林意眠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瞳孔的颜色还可以用琥珀来形容。
他手上拿着一个高脚杯，里面的液体所剩无几。但他拿着它的姿态依旧从容，哪怕围着他的人对他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周围站着的人也在偷偷打量他，可他面上却没有丝毫的窘迫。
他每说一句话，那些千金都要捂嘴笑两下。
“亲嚷一嚷。”
男生明显想离开，但那些千金却没让。不仅如此，还在不停逗他说普通话。
林意眠瞥见男生握着高脚杯的手指节泛着白，他冷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努力装作与他无关的模样。但他的肢体语言却暴露了他的内心，他很紧张。
这种表现不常见，她只会偶尔在宋温礼身上看见过。
想到宋温礼，林意眠叹了口气。已经过了十二点，宋温礼十八岁了，可她还没跟宋温礼说“生日快乐”。
她又看了那男生，他眼里有隐忍、倔强和不服输。
因为这样和当初宋温礼相似的眼神，她走了出去。
“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林意眠边说边走进包围圈。
那些千金没明白怎么突然冒出了一个人，愣怔着纷纷让了位。
林意眠拉起男生的手臂，朝周围一众人说：“他前段时间出了意外，语言系统有点紊乱，我先带他走了，各位慢慢玩。”
她胡言乱语完，一使劲，便把男生拽着走了出去。
她不识路，只知道往前走，越远越好，背后似藤蔓一样的目光紧紧缠绕着她。
待拐了几个弯后，到了院子的花圃前。
正冬的A市很冷，风也大，林意眠穿着一件加绒的长裙，外面还有一件毛绒披肩。
始终萦绕在鼻尖浓烈的香气被淡雅的清香替代，她猛地吸了口气，然后听见了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她用英文问。
纯正的发音倒是让男生一愣。
“你真可爱。”男生又笑了一下。
他的双腿都没有站直，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轻握着高脚杯。一副闲适的模样，这是放松的姿态。
林意眠顺势和他交谈了几句，得知他是楚氏集团公子，从小被养在国外，每次回国都很匆忙，所以中文并不好。
“你真该好好学学中文。”林意眠想起自己听到的那几句蹩脚的中文，就觉得自己的耳朵遭受了摧残。
男生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他半低着头，月光凉薄，照在他脸上徒生出一丝冷意。
但下一秒男生便勾了勾唇角，那点冷意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清香和暖。
林意眠很奇怪自己怎么会这么形容一个男生的气质。
但她对楚怀南的第一印象，确实是，月光、和风、清香和暖意。
在零下十几度的A市，她从他的笑容里感受了暖意。
片刻，男生道：“我会的。”这几个他特意咬着字音说了中文。
林意眠顿时被他逗笑，她的眼睛弯成月牙模样，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因为跟楚怀南多聊了一会，等她找到会大厅的路，并且看到宋温礼时已经是在一个小时后了。
“你去哪了？”宋温礼的声音很冷，几乎是在瞬间就把她身上那点暖意驱散掉了。
“我找不到过来的路。”林意眠扬着的笑脸顿时僵住了，她小声道，“生日快乐。”
“晚了。”宋温礼看都没看她，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楚怀南，转身便走。
18岁的林意眠哪是会那么容易就让宋温礼离开的人。
宋温礼一动，她立马像是刚进化成人的兔子，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
只是走了一半，她回头冲楚怀南挥挥手，无声的说了句“再见”。
她要去跟随宋温礼的步伐，让他独自去找父母。
楚怀南盯着宋温礼高傲的背影，捏了捏拳，他想：这人可真是讨厌啊。
闹铃响起时，林意眠还沉浸在宋温礼的冷气压中没缓过来。
从18岁后，每年他生日，都会有生日宴。
林意眠尽管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但却从未缺席。她想，自己既然要在宋温礼身边，总要适应这样的场合，以后宋温礼带着她出去才不会给宋温礼丢脸。
就这样，她从宋温礼18岁的生日宴一直赖到了20岁的。分手后，她其实也去过，只不过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正大光明，她躲在角落里，看着程欣挽着宋温礼，两人默契的迎接往来的商业合作伙伴。
去年，宋温礼生日时，她还躺在病床上。但她仍然给宋温礼卡着点发了生日祝福，只不过没得到任何回应。
今年她既没有刻意卡着点给宋温礼送生日祝福，也没有再自不量力去蹭他的生日宴。朋友圈里满屏的生日祝福，林意眠只当看不见。
她想，不用再费劲心思去讨好一个人的感觉真好。
从此之后，12月15日于她而言，就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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