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温礼赶到老宅时，许晨林正拿着听诊器给宋父做检查。
宋父躺在床上，神情凝重，眉头紧锁。这么一看，和宋温礼真是有八成相似。他的双眼深深凹陷，面容枯瘦，皮肤暗淡无光，像枯木一般。
他的呼吸很缓慢，厚重的棉被压在他身上，几乎看不见起伏，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肉眼可见的吃力。
宋温礼没有上前，宋父却像是察觉到他来了。他无神的双眸看向门口，头微微往后仰，嘴唇微启，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阿礼——”他的声音不再像以往那样雄厚且中气十足，而是含糊不清的，像是嘴张不开似的。他的手从棉被里伸出来，冲宋温礼招了招。
只是做了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的脸上便已挂满了汗珠，那透明的水珠不停地滴落下来。在他的手往下坠时，许晨林及时抓住了他的手，放到了床上。
宋温礼走到床前，宋父的嘴唇再次缓慢地动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小，语气极其微弱，说出来的也只是一些不连贯的单词和短语。
“你...什么...时候...回家”断断续续的音节从他的唇瓣中溢出。
宋温礼低头与他浑浊的双眼对视，却没给任何答复。
宋父的手背上插着点滴，那里面的药水有催眠的效果。宋温礼一直没给宋父一个明确的答复，宋父经不住生理困意，闭上眼前视线还牢牢锁在宋温礼身上，企图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宋温礼始终沉默。
宋父睡着后，许晨林给宋父掖好被子，拍了拍宋温礼的肩膀道：“我们出去吧。”
给宋父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
两人到门外后，房间的门被关上了。一室的黑暗被隔绝在里面，而外面厅堂明亮而宽敞。
“怎么回事？”宋温礼先开口问道。
许晨林叹了口气道：“脑梗。”
宋温礼短暂的愣怔过后又觉得没什么稀奇。毕竟宋父烟酒不忌，现在又有五六十岁了，得这种中老年常见病再正常不过。
只是这对于宋温礼来说，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先输液，一周后如果血液疏通了，可以好好调理。”
宋父是大血管堵了，才会导致突然的偏瘫。
许晨林跟家里的阿姨说了注意事项后，又写了一份适合宋父吃的菜谱，才和宋温礼并肩往外走。
“你不留在家里？”许晨林诧异道。
毕竟刚才宋父的态度已经足够明确，是希望宋温礼留在家里的。
宋温礼摇摇头道：“明天我和你一块过来。”
许晨林本想劝几句，但见宋温礼态度坚决，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去找了绵绵吗？”许晨林靠在车旁问。
清晨的世界被柔和的雪花覆盖，小小的白色精灵飞舞在空气中，整个天地轻盈而静谧。
宋温礼低着头，轻声道：“去了。”
无声的雪越下越密，好像世界被一层薄纱覆盖，一切的美好都被包裹在里面似的。
但宋温礼的脸色在这片冰天雪地中却显得更加苍白。
许晨林身为专业的医生，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的憔悴。宋温礼眼底的黑眼圈深重，深得显得有些残破不堪。他微微弓着腰，一股疲惫的气息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
“是没见到人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许晨林琢磨了一下问。
宋温礼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许晨林手指摩擦了下下巴，他的视线扫过宋温礼全身，而后道：“楚怀南是不是在？”
宋温礼昨晚就去找林意眠了，没道理今天都还没见到人。
结合昨晚楚怀南跟林意眠一块在他家吃饭的场景，许晨林几乎是一下子就把事情串起来了。
“你该不会一夜没睡吧？”许晨林猜测道。
宋温礼点点头。
他昨晚原本是打算直接去找林意眠的，但当他到林意眠家门口时，却见到林意眠和楚怀南在门口侃侃而谈的身影。
紧接着两人便一块进了家门。
他在外面等了许久，才等到楚怀南出来。刚从草丛中走出来，便听到了一声狗叫。
那是一只白色的萨摩耶。
宋温礼看见它的第一眼，恍惚了几秒。
它跟林意眠之前养的那只萨摩耶实在是太像了。
暗黄的路灯下，萨摩耶雪白的毛发格外耀眼，像一束温暖的光芒。它安静的伏在楚怀南脚旁，楚怀南拿出手机点开了屏幕，放在它面前晃了晃。
宋温礼隐隐约约听到他说：“这...别认错...你妈妈...”
萨摩耶汪汪的叫了两声，摇了摇尾巴。
楚怀南摸了摸它的头，牵着它走进了林意眠的家门。
门被打开，光线变得清晰起来。灯光落在门外，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倒影。没几秒，门被关上，那点光影便消失了。
从头到尾，林意眠都没出现过。
但楚怀南却知道林意眠家大门的密码。
宋温礼握了握拳，始终没有上前。别墅的灯光明亮，外面银装素裹。他像是感觉不到冷，一个人站在雪中。细细的雪花轻柔地飘落，静静地落在他的头发和身上，他的身体被风雪所包围，仿佛他与这寒冬融为了一体。
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而他默默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空气中被一声咔哒的响声撕开一道口子。
这次他看见了林意眠。
她穿着她那身黄色的皮卡丘棉睡衣，长长的耳朵从侧边垂下。她蹲下身子，揉了揉萨摩耶的头。萨摩耶闭着眼睛，像是在享受这轻柔地抚摸。
屋内的灯光在她们身后投下一道淡淡的影子，旁边的楚怀南低头看着她们，眼中的爱意浓烈得快要溢出来似的。
宋温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着楚怀南离开，林意眠关门回屋的，也不知道自己在雪地里站了多久。
他是被巡逻的保安叫回神的。
“哎，先生，您站在这是有什么事吗？”
保安手电筒里发出强烈的光，刺激的晃人眼。宋温礼抬手遮了遮，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他回到了地下停车场，在车里坐了一晚上。尽管车里开了暖气，但他依旧觉得这个冬天真冷。
冷得他浑身骨头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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